农门科举奋斗日常 第179章

作者:冬日迟 标签: 种田文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陈延看着对自己行礼的周愈然,没错,这是他计划中较为重要的一环,有能力、有品格、这几年下来,也有了些野心和手段。

  陈延准备留着他来维系制衣坊、再让他和朱刺史一起运作糖坊。

  对于继任者,他透露了几分消息,说自己不会一直留在百理府。

  “!”

  周愈然有点懵,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那,那大人——”

  “来去随君意,本官猜测后来的事可能会有些匆忙。”陈延笑着说:“你是本官最信任的人,制衣坊又是你看着做起来的。”

  “你应当知道,它是整个百理府的支柱。”提供了无数的上下游岗位,养活了数不清的人,而且因为棉花种植的特殊性、织布机的特殊性,棉花制品在整个大名朝都是无敌手的。

  百理府和百理商号共同持有棉花工坊,年年,府库都有大笔银子进账。

  “下官知道。”

  “它如何运转,你已经知道了,今日本官叫你来,便是要让你先接任制衣坊,今年,它的一应事宜,由你来决定。”

  如此匆忙——

  隐隐昭示着什么,这样的时局已不容人推拒,周愈然抬起头,目光迥然,神色肃穆,“大人,属下必尽心尽力,绝不堕‘百理棉、百理商号’之名。”

  “如此,愈然,一切便辛苦你了。”

  这是沉重的嘱托。

  解决了制衣坊后,陈延又立刻带着茵茵拜访了一次朱刺史,朱刺史人老成精,是根老油条。

  但他是比较有良心的老油条,没多和陈延扯皮打太极,很爽快的答应了陈延的要求,并直言不讳:“百理有今日不容易,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在这里一天,总是希望它如旧日一般,蒸蒸日上的。”

  “清远多谢伯父!”

  “哪里要这样。”朱刺史立刻扶起了陈延,这几年,他看着陈延在百理府做的一切,心里也感慨,不愧是老姜,姜是真的辣,眼光辣,竟找到一个这样的女婿。

  并非凡人,自己的儿子跟他的确比不了,茵茵侄女的日子过得也的确不错,什么都好啊。

  就是不知道此次一别,来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了?

  应当也是有的,自己总有老去的时候,陛下应当也不会容他和儿子两代人都停留在同一片土地上的。

  待久了,地与人,便会有割舍不掉的情分,如海潮般的威望以及如树根般盘综错杂的关系了。

  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陈延终于慢慢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他的动作不算隐蔽,很多心腹都知道他可能要走。

  一切都如箭在弦上,事情很多,快到让大家已经没有时间伤感。

  时间很快来到了六月,一年已过半,陛下也要看到他的诚意了。

  一道折子上京,是陈延自损名声,也是陈延为百理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折子很快入京,其间的内容震惊四座,令百官感叹,一座不起眼的府城竟能发展得这样快。

  同样的,这帖子也令朝中许多人议论纷纷——

  这昔日里做事稳重,不爱出风头的陈清远陈大人是怎么回事,莫非在外面做了几年的‘地头蛇’,又有了些成绩,人便狂狷了起来,怎么……怎么这样说话?

第160章 自污

  ◎归途◎

  近来京城内官员谈天, 谁不提一提那个远在百理的陈清远已然是落伍了。

  门阀贬他不过三分功劳,尾巴就翘到天上。

  清流提起他,则言:清远虽有治一地之能, 但未免也太外放了,太过骄矜, 洋洋自得之样已经有些失了圣贤之谦。

  有不明就里的小官和读书人听了这个传言, 就很好奇, “所以, 那陈清远陈大人说了什么, 竟令大家这么褒贬不一?”

  陈延说了什么?

  那折子很长很长,是他擅写的总结对比贴,其中罗列了百理六年的人口、府库财政、仓库税收等各方面的情况。

  把百理塑造成了一个真正的不毛之地, 又开始陈情,说自己两个任期,六年时间在百理府的种种作为, 以极直白的文笔称赞自己‘兢兢业业’, 走了一条怎样的道路, 才能让百理‘脱胎换骨’。

  这听的人就疑惑了:“这,若是这变化是真的, 那陈大人说得也没错吧。”

  那个说得口干舌燥的读书人听了这话, 摇头,严肃道:“事虽没错, 但言语也太过狂狷了, 什么百理府仅靠他……仿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那陛下呢?户部的补贴银子、陛下准策, 能治理好百理, 是众人之功, 非一人之功。他这样说,岂非揽功?”

  听他讲话的人也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有自己的思路,话虽如此,但百理府这么多年来换了这么多知府,也不见有人在短短六年令其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陈延本来就是独一份吧。

  不过他看友人义愤填膺的样子,一时之间不敢出声。

  “再说了,我还听人说,这陈大人还在折子上说,自己这几年想出来的办法、推行的时策完全植根于百理,契合于百理,若能按照这样的路一直走下去,说不定将来的百理,就是今日的江南。”他嗤了一声,“这是何等的狂言!”

  听者在心中细细咀嚼这这几句话,又问了一下这书生陈延在百理具体实施了什么仁政、措施后,深吸一口气,有些试探性道:“其实建云,我觉得此言并非虚言啊。”

  “!?郑康,你这?”

  “你看。”名为郑康的男子指着建云的手腕,上面露出了一件米白色的里衣,不算太精致,但却十分柔软,“你身上这件棉里衣,不就产自百理吗?”

  “这可是你妹妹在制衣坊守了半个月为你抢到的,十分柔软,此衣在京城供不应求,百理人靠此应该能赚不少?”

  “还有现在风靡的粉糖,也是百理的。”这么一细说,这两年流行了好多百理的外来物,“江南富庶,也是靠鱼米之乡、商业丝绸起家,如今百理依棉,说将来会成为另一个江南,也并非空穴来风吧。”

  他解释得很有道理,但建云显然不知道从哪里认定了‘陈延’的不好,硬着嘴说:“虽然他是有些功绩,但何以这样大肆宣扬。”

  “我觉得这样有违读书人之德、圣人之行,也太目中无人了。”

  郑康:……

  这股风,怎么吹得这样奇怪,已经,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好友面孔十分陌生,怎么,能做实事还能做得这样好,造福千万百姓的真好官,稍稍的言行不当,就被他们这种于天下毫无建树,寒窗几年毫无功名之辈贬低?

  不止于此,真不止于此。

  他不欲再与建云想谈,即刻起身,斟一杯米酒举杯道:“建云,你可能忘了,你我二人在这京郊能读上两本书,也是因昔日陈大人的人肥之法,我们虽未见过他,但受他恩惠,怎能嚼这种口舌?为弟先走一步,下次再饮!”

  说完,他三步离开了小酒肆,徒留建云一人在原地发懵,建云原本喝了米酒,有些微醺,也逐渐醒了。

  郑康的反应让他有点懵,自己真的说错了,可,可是私塾里好多人……都这么说啊,他面露迷茫。

  是的,京城的这个七月,比温度传得更热烈的,便是关于陈延的‘狂悖’、‘自大’。

  漫天流言,不知启于谁之口。

  -

  ‘啪嗒’。

  棋子落下,几年丁忧,叶衡也老了,昔日美郎君,如今也留了胡子,鬓角白发和眼边皱纹,一个不差了。

  倒是姜定修,驻颜有术,没老多少。

  “定修你的棋艺还是和之前一样,高超。”叶衡感慨,“此番先下手,清远名声不佳,陛下会给他选的位置恐怕不会少。”

  今年年初,叶衡在宫里当太傅走上正轨之后,一条鞭法虽然还没有完全走完,但朝野之下已无人抵抗,此法差不多也走到了尾声,陛下终于准了叶问外放。

  这孩子去了两广之地当知州,不算太大的官职,但也满足了叶问想要为一方父母官的愿望了。

  姜定修伸手落一黑子,神色淡淡:“那可未必,我已在此高位,他恐怕高不到哪里去。”

  “既无高位可选。”叶衡抬眸,问:“于读书人中传此‘谣言’又是何意?”得不到好处,还要刺自己?

  姜定修摇摇头,看了眼外面的青天,有些无奈道:“虽然已经这么些年过去了,我那女婿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做了十数年的官,仍有一颗赤子之心。”

  “其实京城内所传的流言,并非侧于他‘自大’。”姜定修道:“侧重的其实是他的功绩。”

  “你也知道,百理虽欣欣向荣,但他一走,留下的小官们独木难支,恐摇摇欲坠,他是不愿见此景的。”

  听到这儿,对面的叶衡抬起头,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

  此时,好巧不巧,蒋四平也在下棋,他在和这天下的至尊下棋,听到天子言:“爱卿,你于翰林院也待了数年了。”

  “是,快三年了。”蒋四平心放在棋上,他知道天子不喜欢有人放水,他目前还没有姜大人那样收放自如的水平,所以每次都很认真。

  “这么久了,也该外放了。”陛下和颜悦色,突然道:“你在朕身边待了这么久,朕极欣赏你,便为你安排了一个好去处。”

  怎么这么突然,蒋四平终于把心神放了出来,就听到天子说:“你觉得百理如何?”

  他执棋的手,微微一滞,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何陈延陈大人的折子里,突然来了这一遭。

  这不是一个干净的机会,但怎么办呢,他也想名垂青史,造福一方,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所以,他是不会拒绝的。

  蒋四平很快挂起了自己的标志性表情,对成宇帝露出了极恭敬的谢恩的表情,“臣以为,百理是个好地方。”

  陛下的表情已不可思,但蒋四平发现从那天之后,自己可以在任意地方听到关于陈延的名字。

  或许是谈他的人变多了,也或许是自己更在意他了。

  无数在这官场之中的浅薄之人评论着陈延,说他的种种不好,甚至翰林院内也在说,有的人大抵是为了‘讨好’他,还在他面前说。

  毕竟,之前的侍读大人曾拿他和陈延比过,但这浅薄的一切只让蒋四平觉得好笑,他们并不知道陈延为何如此反常,只说他‘得志便猖狂’。

  但只有他知道,陈延要走了,要离开百理了,他怕自己的抱负、铺垫无法施展,所以提前张扬地把自己的一切都摊开了。

  他在给下一个继任者施加压力,看啊,我前面做得这么好,我的计划明明白白放在这里,计划的预期也放在这里,若是继任者继任后,不按他铺的路走,以至于把事情搞砸,责任则全在于继任者。

  他要以此倒逼新任知府按照他的车轮印走下去。

  用自己的名声为一府百姓铺路……

  他敬这一位素未谋面的陈传胪,并想和他通一次书信,让他放下担忧。

  他蒋四平绝不是个拧巴人,若是百理之策可行,他绝不会换,只会沿着既定的路走下去,然后比原来做得更好!

  -

  百理。

  远离京城,陈延不知道自己的事进展如何了,一切只能托付给了岳父大人,焦急等待了许久,姜尚书终于来信了,一目十行看完之后,陈延松了口气,已经准备上折子称病,安排回去的事宜了。

  而此时,百理府的百姓正在为今年秋季的丰收而准备秋日宴。

  是的没错,在小麦再一次丰收后,大家又忽然想起了当初的舂麦会,决定自发的每家每户举办小型盛会,陈延知道这个消息后,露面主持了一次小型的活动。

  他人气很高,此举立刻引得数百户百姓夹道围观,人头攒动,贺喜者、跪拜他者数不胜数。

  而那次盛会之后,陈延病了的消息,就从府衙内,逐渐向外扩散了起来。

  众百姓皆惊,听闻陈延病了,在门口放鸡放鸭放自家水灵大白菜的百姓数不胜数,众人关注着陈延的一切情况,希望陈延能尽快好转。

  但他们不知道,即使是神医,也医不好一个‘装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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