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迟
之前卖豆腐荒唐花出去的银子最近也以为大哥的良策回来了泰半,小金库充盈,他又在书肆里发现了一把画字俱佳的折扇……眯着眼睛,把碗里清清凉凉弹弹的东西滑入口中,他发出轻轻的喟叹,“小扇,下次冰要多加些,加得太少了,不凉了。”
旁边的小厮刚刚应是,就有人通传墨竹来了。
墨竹甫一进门,额头上还带着汗珠,方行远问他:“那配方卖完了?”
“卖,卖完了。”墨竹说话有些结巴。
“卖完了你跟墨书就回来吧。”方行远看墨竹欲言又止,皱眉便问:“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少爷,墨书盯梢到那陈家人又出去摆摊了。”墨竹低头说道。
方行远疑问了一声,“现在满大街都是卖豆腐的,那陈家人的豆腐还能卖得出去?”
“这,他们现在没去卖豆腐。”墨竹也无语,陈家哪儿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现下去了小坊市摆摊,卖那叫做雪玉豆腐的东西……”
正在一边说话一边就着冰吃东西的人拿勺子的手突然一顿,方行远差点噎住,他抬起头,死死地盯住墨竹,“你说他们去卖什么了?”
“墨书说,那陈家人去小坊市卖一种叫雪玉豆腐的吃食了。”
“……”
方行远感觉自己有点眩晕,他猛地站起身,手里的勺子摔落在大瓷碗里,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你和墨书一天到晚在外面是干什么吃的?”他已经记不得自己这几天已经在那个摊子上买了多少份雪玉豆腐,打赏了几次银角子了。
所以,他这是花自己的私房钱派自己的小厮千辛万苦把陈家人的豆腐摊干跨,然后转头又开始给那家人打赏钱?
……
方行远脸都绿了,他成什么人了?蠢货一个吗?就在他准备把墨竹大骂一顿的时候,院外又有小厮通传,说方秀才找他。
他皮一紧,不会吧,爹这个时候找他干什么?
“你看我爹心情如何?”方行远问书童。
书童在想,这次二少爷到底干了什么,“老爷大发雷霆,摔了好些东西。”
“!”
-
闲来阅书速度变快,从夫子那里拿来的书已看到尾声,这次陈延没有抄录,而是将其中一些较为有趣的典故摘抄了下来,并写了几篇读书后感。
但陈壮壮同学有些跟不上这样的进度,所以他思忖再三之后,决定不和陈延同学,而是自己誊写、慢慢体悟。
天赋不足,那就勤奋来补!
一书看完,把手上的文章、资料交给吕夫子,因为来的勤,他在书房这边已经拥有了一把椅子,吕夫子翻动着文章,“你看完书之后写文章的习惯很好。”
“不过体悟也不必全拘泥于书中。”吕夫子道:“若是想练习文章和用典,不如结合体悟和一些实事来写文章,也可开拓视野,一举多得。”
“学生受教了!”陈延还是很喜欢吕夫子的一些文章破题思路和方法的,够稳,他自己落笔的时候太飘了一点,要压一压。
有讨论了许久关于文章的问题,大都是吕夫子说,陈延听,许久,他又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下来,陈延的手指刚碰到书册,夫子突然问:“陈延你家中可卖豆腐?”
“夫子您怎么知道?”陈延十分惊讶。
吕夫子的眸色则有些复杂。他知道陈延家是卖豆腐的,还得从最近发生的那件事说起。
川安县是个南方县城,鱼米之乡,物产丰富,距离江南府也不算太远,做豆腐的手艺流传虽不广,但在稍有地位的氏族中并不是秘密。
豆腐又畅销,那为什么有些氏族不令族人贩此物为生呢?是因为不想吗?当然不是!具体是因为当今川安县的县尊大人有一奶娘,家族中以卖豆腐为生,县尊很尊重这个奶母,县内的一些氏族又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自然会给县尊面子,避开这个生意。
当然,若是平民中有人兜售倒是无所谓,毕竟县里有这么大,那奶母也不是横行霸道之人。
但是这几天,配方满天飞,城内卖豆腐的商贩疯长,豆腐价钱每日在变,参差不齐,那奶母举家的豆腐都卖不出去了,就有人悄悄去给县尊大人告了状。
这可是大损面子的事,县尊大人便查了一番,结果发现这一切的源头都从方秀才家开始,一个秀才得罪县尊,那是何等大事,方德名都快疯了!他的二儿子是吃东西买扇子玩蠢了吗,去搞豆腐!
为了给县尊交差,方行远被打得皮开肉绽,消息传开,吕秀才了解了一番,才知道方行远开那豆腐摊子是为了压垮陈家。
他知晓后,便有些愧疚,“定是当初我让你交那篇文章,压了方家一头,他们才……”如此下作,道德败坏,简直不堪为读书之人。
原来是方家,果然是挤兑,陈延这才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方家学子心胸狭隘,与夫子何干?”陈延道:“夫子宽心。”
“那你家中现在可还在做营生?”吕夫子关心了一番,“若是无事可做,可到我夫人名下的铺子做工。”
陈延把自家又去了小坊市摆摊的消息告诉了吕夫子,“在那边买吃食更轻松,生意也更好了一些。”
“那便好。”怪不得这小子前阵子来听课听的少,小小年纪,就牵系家中……吕夫子又起了惜才收徒之心,当然,也有庇护之意。
经此一事,陈家定然是成了方家的眼中钉,方秀才那人他知道,心思有些狠辣,恐怕不会轻轻揭过此事,陈家在川安县根基不深,氏族之内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
“夫子?”陈延发现吕夫子一直在发呆,“您在想什么?”
“无事。”吕夫子摆手,“今日事毕,你先回去吧,下次要是你家中再出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吕夫子绝对是陈延来到这个时代以来接触的最善良、负责、有责任心和同理心的人了。
若他能为官,必能造福一方百姓,为父母官吧,夫子学识也有,怎么……就没中举呢?陈延想不通。
这也让他心弦微微紧绷,看来,科举之路,比他想的更加艰难,他要愈加努力,修炼实力,让实力碾压一切不可能的因素。
…
是夜,吕夫子又同自己的解语花夫人说起了此事,他忧心忡忡:“未长成的学子十分脆弱,他是我所见极有天赋与心性之人……”若是因为一些小事而伤,实在可惜。
吕夫人听到方秀才的名字,黛眉蹙起,“师兄怎么变成了那个样子。”
“人心易变吧。”吕秀才也不懂。
“要我看,夫君你就直接收他为徒算了。”
“不可。”吕秀才立刻拒绝,“若我是举人还差不多,只是堪堪秀才……”屡次不第,吕夫子的语气又伤感了起来。
吕夫人实在不喜欢她这黏黏糊糊的样子,推了他一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不如你去问问你那学生缺不缺一个爹算了。”
吕秀才:?
吕秀才:!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夫人,您可真是太聪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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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认亲
◎闷闷不乐的壮壮同学◎
陈延发现今天的吕夫子真的很奇怪。
具体表现为,他一直盯着他。
起初,陈延还以为是自己文章哪里写的不好,但观察了两遍,切题无错,内容也是他一贯的水平,不至于让夫子侧目吧。
而且写着写着,他发现夫子又开始欲言又止。
好像要说话,但是等他再瞥一眼,夫子又好像正常了。
如果说昨天吕秀才只是一时兴起,但今天清醒以后,他越想越觉得夫人随口之言简直是上佳之策。
他吕润林才疏学浅不想收徒,见到年轻后生眼馋想收为义子,这听起来就很合理啊!
唯一难办的是他不知要如何开口说这件事。
“夫子可是有话要对我说?”陈延实在有些好奇。
话头起了,吕夫子便不想那么多了,一股脑把自己纠结的事说了出来,“方家那事弄得不好,你家中在县城内无所根基,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欲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等等,这话说完,吕夫子觉得有些生硬了,好像他收陈延就只是心存愧疚,想行庇护之意一样。
所以他又加了一句,“有此意也是我见你天资过人、不骄不躁、心性上佳,起了爱才惜才之心。”
陈延没想到吕夫子欲言又止的居然是这件事!
收他当义子?
说实话,吕秀才的家世地位基本上可以碾压陈家,吕秀才收他为义子基本相当于精准扶贫,陈延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最近这段时间他和吕秀才相处的一些时间和片段。
他是一位看着严厉,实则负责宽厚的,待人接物很真诚的长辈,只是……
“怎么不说话?”吕夫子有点急了,佯装努意,“不想当我的义子?”
“自然不是!”陈延立刻回答,“只是怕夫子吃亏了!”
吕夫子一听这话,轻呵了一声,“你若为我义子,将来还少不得孝敬我,白得人孝敬,我能吃什么亏?”
“学生敬佩夫子,但此等大事还要与父母相商……”
“是极。”
话虽如此,但到这一步,其实事情基本已经成了。
农家能供孩子出来读书,多是有远见的家长,这种事,怎么可能拒绝?
果不其然,陈延回家之后告知大伯此事,大伯立即去租了一辆牛车,一刻也没有等,直接带着陈延往甘田村赶。
行至家中,烛火已灭,但大伯十分兴奋地把家里人全部敲醒了。
然后——
陈家灯火通明,一根根蜡烛的烛火映照之下,是陈家每个人的笑脸,而且每个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陈延:……
讲实话,烛光只照半张脸,有点恐怖。
原本刚干完一天活才躺下累得要命的陈延爹,满脸通红,兴奋至极,“吕秀才要收康哥儿为义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康哥儿明天就可以立刻去回复吕夫子,我们同意!”李银花也满面红光,双眼发亮。
就连大家长老陈头也按捺不住,“这结干亲有什么讲究?我们要准备些什么?”
这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让人太过兴奋,一群人讨论了许久才定下了个章程,休息去了。
陈延还没睡着,老房子隔音不好,他能清楚的听到一墙之隔外的父母房内,木板吱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