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迟
“请人?”李银花一怔,她还从来没想过这一遭。
请人有两种请法,一种是写信回川安县,让宗族里的长辈掌眼,请一两个干活利落的小伙子来帮衬家里的生意。
好处是请的人知根知底,坏处是川安县到处都是豆腐方子,若是来人见卖豆羹挣钱,回去说漏了嘴,保不齐一群人南上卖豆羹。
二是直接在小市集里找一户人,把豆羹方子给出去,卖一个高价,准许那摊主按月还款。好处是一锤子拿到了钱,也不亏。
李银花就提了一句万一按月有人赖账咋办啊。
陈延放下手中的书,“所以这就要我们甄别了。”选一个人品好有顾忌的,会被功名震一震不赖账的人就好了。
陈家三人觉得这个法子大有可为,但方子是陈家众人共有的,于是,陈延便再去了一封信,除问候新年外,还多加了关于本次卖配方的事。
…
川安县。
今年陈家人还是照常去甘田村过年守岁,少了陈延,家里独有陈安和虎头两个男孩子,虎头年纪小,爱折腾,在小院里跑来跑去,像是完全不会累一样。
陈安看着他,就感觉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听娘说,他小时候也这么喜欢闹。
年夜饭依旧丰盛,吃饱喝足,大家在烛光里守岁,然后贴门联,有小辈相伴,老陈头和陈阿婆很是开心。
陈安看见爷爷奶奶这开心样,心里很不是滋味,让娘问他们要不要一起跟着去县里。
爷奶拒绝了。
老陈头摇头:“这甘田村就是我和你娘的根了,我知道你们记挂我,放心,这村里现在哪有人过的比我们两个舒心呐。”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恭维、夸赞,说老陈头眼光独到,一直供两个孙子读书,现在有所成就。
陈阿婆现在也是阿婆圈子里的红人,日夜被捧,开心得很。
“你们只管在县里好好的,自己注意些,别让壮哥儿太劳神就行。”
大伯娘最终还是没能说服爷奶。
陈安有点遗憾,不过还是放下了,他以后多回来几趟就好了。
在家里住了六七天后,道路上的雪开始融化,陈家人也要上街了,这个时间,小坊市已经有了,他们可不能错过这么多生意。
一来,陈安就看见了陈延的信。
他收拾摩挲着信纸,把单独给自己的那封看完之后,脸上挂满了笑,当即就去了小书房写回信。
…
县城方子本就满天飞,大家都不在意,只叫李银花和陈多富卖了就好。
在妯娌和兄弟那边过了明路,陈多富和李银花出摊的时候就开始物色人选了。
接任的人呢,最好就是这个摊子附近的,彼此能熟悉些,最好是个厚道人,好说话,这样以后也好打交道,李银花这看来看去,还挺凑巧,看中了自家摊子旁那个卖蔑器的老爷子。
豆羹生意有多好,这小市集里的摊贩算是人尽皆知的,是以,当李银花去跟老爷子谈卖方子的事情的时候,他整个人像是被馅饼砸中,陷入了晕乎乎的狂喜之中。
但喜悦过后,很快便是为难,“这,你们这方子要卖多少银钱呢?”这么大年纪还在这里卖蔑器讨生活,他家里是拿不出太多银钱的。
李银花:“我们在坊市的生意你也看见了,这豆羹方子我们只卖12两,不算贵。”
“这……”按照陈家的生意来看,12两的确不贵,但老大爷还是满脸苦涩,“李娘子,你还是另找他人吧,这现银我们家实在拿不出。”
李银花遂说出了可以先付一部分银子,等生意走上正轨了再把银钱付清的法子。
老爷子一听,眼睛圆瞪,说着就要给李银花下跪,还是陈多富把人给抬住了,才免得这一行人在大街上被人围观。
“多谢李娘子!”他分外虔诚。
倒让李银花有些不好意思了,总之,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这老爷子也是个讲究人,回家之后就立刻开始筹钱,第一次先付了五两银子,约定余下的银子每月一付,李银花则抽空把方子教给了他。
小市集的点点滴滴,到此便快要结束了。
李银花开始为中等市集的摊位而奋斗,第二次他们租到的摊位终于接近了江南府的城区,虽然不是中心区域,但因道路宽阔,且中间夹了一条交通枢纽桥,人流颇为可观。
再加上天气隐隐热了起来,雪玉豆腐成为了摊子的主角,为了不显单调,李银花还加上了制作不太费功夫,但利润挺高的饭团作为搭子,一时间生意也很不错。
而陈延,则满心都在备考之中。
时值一月十三,岳山书院的入院考试就在二月十四,他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系统的把之前学过的东西都复习了一遍,陈延觉得只要题目和往年差不多,不要太刁钻,他过考应当不是问题。
写完时策,他又开始看算经,再比对着自己在府城书肆买的算经注解,边自己解边对照,熟悉这个时代的数学解题方式。
不得不说,过去的方法还是有些繁琐的。
所以每次用现行的方法查完之后,他都要用后世的公式代入一下检验。
这样果然更方便、正确率也更高了呢。
解决了一个难题,陈延脸上露出了笑容。
天气寒凉,李银花痛心儿子大冷的天还要执笔,怕他冻僵手,在书房里燃了一个小小的炭盆,陈延把炭火挪到了自己的脚下,只要稍稍一僵,就烤一烤。
每每学累了,就靠在椅背的枕头上歇一会儿,姿势十分放空,这个样子看上去是很不体统的,但是——
真的很爽,很解压啊。
伸了个懒腰,陈延看了眼时间,心想是不是该烧灶,弄点热水顺便煮个饭了。
新摊子那边中午会逛、买小吃的人其实不多,但板车推着摊子,汤汤水水稀稀拉拉一堆东西回来吃饭肯定是不方便的。
所以每日午时左右,李银花会单独回来做饭,陈延在家吃,她则打包餐食去摆摊的地儿。为了省事,陈延通常会在她来之前把饭焖上,热水烧好。
他起了身,顺便把炭盆也端了出去。
古代的屋子多为木结构,万一起火了两下就全烧没了,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阵敲门声。
-
回自己家,李银花是绝计不会敲门的,所以这个点来的是谁?
思然兄?也不可能吧。
怀揣着疑惑,陈延站在门口:“是谁?”
“陈秀才,是我!”
嗯?居然是隔壁蔑器店老板的声音。
这个月的银子不是已经交了吗?
他打开门,发现除了蔑器店老板外,那群曾经骚扰过摊子的灰衣混混们,也在,一个一个伫立在门口,就像一座座灰色的山。
陈延差点下意识关门。
蔑器老板先打招呼,“陈小秀才,唐突了唐突了,老汉是带这些人来买方子的!”
“买配方?”陈延一顿,“方子不是已经卖给你了吗?”
“不不不,陈小秀才,不是我买,是他们!”老汉指着后头的人。
陈延:……
他知道啊,可是方子已经卖了一家,难道还要再买第二家?
“陈小秀才。”那混混的头目也开口了,“不如我们进去谈?”
陈延思忖了片刻,让大家进来了,不过他没有关院子的门。
落座后,老汉忙不迭讲起了‘买方子’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这伙人这月初去小市集收保护费,结果发现卖豆羹的摊子从陈家人变成了老头一家,十分好奇,便上前问。
得知是陈家兜售了食物方子之后,就找老汉买方子,但老汉认为自家区区12两银子只买了方子的暂时使用权,是万不可再买给别人的。
然混混头子实在想买,所以他决定牵线搭桥。
反正陈小秀才的功名能把这群人个压住,他把人带来,也算是给李娘子多添一份收入了。
看样子,老汉是完全支持陈家把方子再卖一遍的。
陈延也仅是个俗人,当事人自己不反对,他也不想拒绝送上门来的钱,也不过是再做一次豆花而已,不过此次卖给这群混混,陈延界定了一下使用配方的范围。
他也以12两的价格将豆羹的方子卖给他,但他和蔑器老汉不能在同一个市集出摊,两个人要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免恶性竞争。
那头目很爽快,“陈秀才,我们可以。”
“我也可以!”老汉自然是听出来了陈延在帮他争利,满眼都是感激。
于是,等李银花回来的时候,陈延又谈妥了已桩生意,她做个饭,顺便约了个示范豆羹的时间之后,12两银子就入账了。
家里的存银好像一下子就‘膨胀’了起来,她开心到今天烧火都是满脸笑。
陈延:“娘,新地方的生意如何?”
“雪玉豆腐卖得不错。”她说完,脸又拉了下来,“不过那饭团卖得不是很好。今日怕是又要剩,米干硬了噎人,我们又吃不了那么多,天气凉还好,再热些天天都得倒掉。”
杏仁豆腐赚的钱怕是还要先填饭团的亏空。
“怎会如此?”当初在川安县内研究饭团,陈家一众小年轻也是花了苦功夫的。
不说饭团里的裹料,用热油炸得酥酥脆脆的面饼子,一口咬下去咔嚓令人满足,还有包裹在里面卤肉以及菜,还有花了老大力气研究的酱汁,应该都挺符合南方口味的,就算不大赚,也不至于亏损吧。
“我们也不知道。”李银花也是叹气,“买了的人是说我们的饭团滋味不错,下次会来。”可买的人就是少。
陈延沉吟片刻,“那明日我去摊子上看看。”瞅瞅能不能发现什么同县里不一样的地方。
“还是算了,你在家里温书吧。”
“娘,我已经连着温了这么多天的书,在家里都要发霉了,也想出去走走的。”
这么说,李银花倒觉得还行,“那你明日陪着你姐姐逛逛江南府,散散心好了。”
娘俩就这么约定好了。
下午,李银花带着饭去摊子上跟秀秀说这几件事,十几岁的姑娘眼底满是欢喜。
李银花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女儿也十四了,家中这些年虽说……虽说条件变好了,但是秀秀却还是吃了许多苦。
总在家里帮忙,不是这里的忙,就是那里的忙,一个小姑娘,这般忙忙碌碌。
饭饱之后的陈延午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他醒了会儿神,对上午一配方二卖赚钱的事又有了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