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笙落落
晏回望着林非潼,兴趣盎然地说:“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他。”
林耀峰神色一喜:“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他弓着身, 恭敬地向后退去,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这大殿。
林非潼目之所及, 只有她和晏回二人,他的那些戴着面具的黑衣侍从,就像影子一般, 无声无息融入在阴影之中。
晏回的话, 回荡在她心上, 让她不由担心起来。
这里一看就是他的老巢,他竟疯狂至此,敢引林清霁过来,若不是傻,就是对自己实力极度的自信。
爹爹会不会有危险?
有脚步声传来,是晏回一步步走向了她。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银色的匕首,仅有成年女子手掌那么长,在他修长冷白的手指间,灵活地翻动着。
他的黑色靴子上,也坠着叶片形状的银饰,随着他走路,清脆作响。
林非潼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说:“你堂堂魔界长老,还想强迫我一个小孩子?传出去不怕被人耻笑么?”
晏回漫不经心地抬眼,嘴角噙着笑,不在意地说:“那又如何?多些谩骂而已。”
他行至林非潼面前,浅色的瞳孔盯着她时,她后背刷地冒出了冷汗。
男人抬起手,用匕首柄托着她的下巴微微往起抬,触感冰凉。
“你也不用激我,不管用。”
林非潼在心里暗骂了句。或许有道貌岸然的魔修,但晏回显然不在其列。
他行事随心所欲,以正道修士的痛苦为乐,更不可能有什么耐性,让一个小孩子心悦臣服。
这会儿林耀峰肯定已经把地址给了林清霁,最迟半天——这是他以最快速度横跨整个缥缈界的时间,他就会赶过来。
如此紧迫,晏回想让她认爹爹,一定会用上魔修的手段。
说不定会抹去她现在的记忆,给她植入新的。
她不能如此任他鱼肉!
怎么办?他要动手了,必须想想办法!
她脑筋转得飞快:既然他不在意自己是否甘愿,那就反其道而行!
眼看他指尖凝聚起红光,林非潼迫使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脖子甚至往前探了探,将他异域深邃的面容看得更清楚。
“你想当我爹爹,其实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早就想换个爹爹了。”
晏回的动作停下来,“哦?”了一声。
林非潼又退回去,偏开头,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样,“任性”地说:“你也知道,我出生那会儿就遗失了。前几天宗门考核时,我才得知是因为我爹爹保护娘亲不力。
“娘亲因此记恨他多年,一直想与他和离,我是支持娘亲的。”
晏回把匕首缓缓放下,嘴角笑意变浓,“你想和你娘亲一道离开?”
“对啊,”林非潼抱着胳膊,“所以我要给自己重新物色个爹爹。”
不给晏回开口的机会,她上下打量着他,就好像在评判什么货物。
“你会煮饭吗?”她问。
“不会。”
“那你会给我梳头发吗?”
晏回挑挑长眉,“也不会。”
“灵石你总有吧?”
“嗯,这个有。”
林非潼笑了,“有灵石就行。爹爹每个月会给我准备两千块上品灵石,用来修炼。”
晏回的眉心跳了跳,“你爹一个剑修,还挺舍得。”
林非潼摆摆小手,“等你成了我爹爹,你也舍得。”
晏回:忽然有点不想当你这个吞金兽的爹了。
林非潼好像已经把这事定下来了似的,说完就大胆地在宫殿里参观了起来。
“这是你的洞府吧?可真大,比爹爹的房间大多了。”
“这些摆设看着也不错,到时候可以给我玩吧?”
“你不会煮饭,那得找个厨娘过来,我还没有辟谷。”
晏回忽地笑了。本就完美的五官,更加勾心夺魄。
“小丫头,你把我这里当成什么了?”
“当我以后的家啊,你是我以后的爹爹,我得好好考察考察你。”
注意到晏回垂下的手指捏了捏,林非潼脖子一凉,但她只当看不到。
同时,放松身体,控制心跳和气息。幸亏她不是真的七岁,否则肯定要在他这种大能面前露出破绽。
她在赌,赌一个“被迫认他做爹爹”的自己,不如“心甘情愿认爹爹”更有趣。
只要让他对她产生一点点兴趣,她就有机会破局!
终于,晏回眼中的笑意变得真切,那若有似无的杀意也消失不见了。
“你想怎么考察?”
林非潼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
她赌对了。
修士生命漫长,对于晏回来说,除了修炼,一切都很无趣。而今她的出现,在这片死水里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让湖面泛起了涟漪。
她一步步走向他,仿佛他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大魔头,只是个寻常男人。
站定在他面前,她仰头,黑白清澈的瞳孔里,满是他的倒影。
随即,她抬手扯掉了自己的发簪。这几年她在家人的精心照顾下,头发留长,乌黑又柔顺。
青丝如流水般落下,还在空中微微一荡。
她还没有巴掌大的精致脸庞,白皙又漂亮。
“就先从帮我梳头开始吧。”
*
后殿,晏回的寝室外,蒙着面的奴仆们匆匆而过,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
他们手上各个端着东西,有的是女孩儿穿的衣裙,有些是女孩儿用的发簪、水粉。
面具之下的一张张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惊讶。
主人的寝殿别说是女人了,连一只母蚊子都没飞进去过,那个小丫头竟然堂而皇之地住进去了?还说主人是她以后的爹爹?
这么忤逆主人,关键主人还不生气,吩咐他们给林非潼准备吃的、用的东西!
他不会真想认她做女儿吧?她会成为血魔殿的小主子吗?
这个猜测,让他们皮子一紧,完全不敢怠慢林非潼。
谁知道自己的命运,以后会不会握在她手上呢?
寝殿内,晏回和林非潼都坐在繁复的千年梨花木大床之上。
林非潼的腿搭在床沿,鞋子已经脱掉了,裹着罗袜的小脚一晃一晃,很自在放松的模样。
晏回则是踩在地上,岔开腿,坐姿潇洒。披风被他脱掉丢在一旁,黑色劲装更显得他高大精壮。
他的银发半长,近距离看,带着微卷,束在脑后。
眉毛和睫毛是浓黑色,尤其睫毛,密密匝匝,卷翘似鸦羽。
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手里捏着一柄小巧的白玉兰发簪,看看发簪,再看看林非潼的脸。
“你确定这一根簪子就能把你的头发都梳起来?”
他一个武痴,哪接触过女修的首饰,动起手来,发现不用术法想操控这枚小小的簪子,比操控什么神兵利器都难。
“当然了,我之前头上不就是只有一根簪子,那是我爹爹帮我梳的。”林非潼瞥着他,语气怀疑,“你要是办不到,我就自己来梳。”
晏回的俊脸沉了沉,修士微妙的竞争心在这一刻占据了神智。林清霁那个冷冰冰的剑修都能做到,他若是做不到,岂不是很丢脸?
“本座当然能。”晏回盯着簪子,眉心无意中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过来,背对着我。”他叫林非潼。
她乖乖凑过去,按照他说的坐好。
被他一衬,她矮了他一头,身子娇娇小小。
晏回盯着她的法顶片刻,先把簪子放在一旁,随即两只手慢慢掐住了她的头发。
他想把头发拢起来,可是太滑了,几次都从掌心中漏了出去。
越是不成功,他越和她头发较起劲来,不知不觉,手上用了力。
“嘶——”就算不用术法,他一个大男人的手劲儿也够大,疼得她泪花都要冒出来了。
晏回赶忙松手,有点心虚。
刚好有黑衣奴仆送吃食进来,轻手轻脚把托盘放在床榻前方的桌子上,眼观鼻鼻观心,慢慢往殿外退。
林非潼将头发护在手中,转头怒视晏回,语气颇为嫌弃:“都说你不会就算了,我自己来!”
奴仆:!!
她竟然敢这么对主子讲话!管她什么身份,主子肯定会杀了她的!
自己得快点躲起来,免得被殃及……
“谁说本座不会,本座已经知道怎么簪了,这次一定成功,你把头发松开。”
奴仆:……?
林非潼依旧是一脸不信任,手倒是缓缓松开了。
血溅当场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就在奴仆为林非潼庆幸的时候,她又嘟囔:“这次再不行,我就取消你竞争我爹爹的资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