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笙落落
而且将脚往外拔时,触感不像雪,更像是暗流汹涌的冰泉。迎面而来的北风,也更加冷冽。
短短十几丈,她这一身衣服就抵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寒冷了,打了个哆嗦。
她知道,玉莲作为高阶灵植,这是它们自保的一种方式。
当然,她咬牙可以继续向前,也能保证自己采到那株花王,但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眨了眨挂了冰霜的眼睛,她决定换种轻松的方式——使唤其他人。
“你去将那株花王采来给我。”她伸手指着远处,霜雪里,玉莲料峭,花瓣纤薄,花茎细长,却怎么都不会被吹断。
寒风狂啸里,她身后响起一个男声:“我吗?”
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了大半,以至林非潼也没听出这并不是楼宇的声音。
“嗯,快些,它要移动了。”
花王虽然还没生出灵智,但是感受到威胁,花瓣正在慢慢合拢,花茎也在缩短,照这个速度,几个呼吸后,它就会隐没到雪中,化为一片雪花,到时再想找到它就难了。
“呼啦”,身后那人动了。
林非潼仰头,见一道翩若惊鸿的身影,从她上空飞过。
白色绣着云纹的锦衣,头上束起青丝的玉冠,都让她一愣。
这谁啊?
不等她出声询问,那人已经飞到来花王旁,抬手要去折那玉莲花。
林非潼顿时顾不上其他,大声道:“不能直接折断,玉莲会枯萎!得把根一并挖出来!”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活儿。玉莲的根细长,有上百道细细的根须。
修士要么是用元神,要么就得用手,慢慢将其理顺了挖出来,一点都不能损伤。
“大胆……”身后传来愠怒的声音,只是还没说完,那个男人抬抬手指,他就噤声了。
男人悬在空中,选择了用元神采摘的方式。
他的元神显然很强,不多时,那株玉莲便完整地被雪地中剖出,被他用金光护住。
他转身向这边飞来,林非潼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银色的法袍映着灼灼雪华,衣袂在风中翩飞。面庞俊美无俦,薄唇挂着浅笑。眉间一点朱砂痣,玉佛一般,有种悲天悯人的美。当真应了那句:公子如琢,翩然如玉。
北地魔界竟然有如此风华绝代的修士?林非潼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他是魔修还是仙修。
怔愣间,男子已经落了地,右手持着玉莲花,黑眸静静望着她。
没等她说什么,“呼啦啦”,身后涌上一群人,为首的男子一看便是他的侍从,年纪比他大了许多,紧张地道:“少主,司荇长老这里处处都是机关暗器,您没事吧?”
男子淡淡道:“无事。”
声音好似清泉流响,清冽悦耳。
那侍从又扭头,来指责林非潼:“胆大包天的女修,见到少主,还不下跪?”
不满于她“驱使”这位少主的行为,他甚至抬手,想要用一道术法直接将她给打趴下。
被那翩然公子冷淡地看上一眼,才悻悻地放下了手。
林非潼听他们叫他“少主”,联想到魔界的格局,对这人的身份,有了推测。
仙魔一向不两立,她并未向他行礼,只是平静地道:“抱歉,是我认错了人。”
“无妨。”面对她时,这位少主的脸色温和许多,甚至还带了一抹笑。
他上前一步,其他侍从自发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不敢忤逆他,甚至不敢直视他,就用愠怒的眼神盯着林非潼,像是再说:连少主都敢指使,你好大的面子!
林非潼也有些尴尬,微微垂下了头。
视线里,多出了一双青色的靴子。接着是一株剔透的玉莲,被一双骨节匀称的手,送了过来。
“姑娘想要的玉莲,可是这一朵。”
林非潼伸手将玉莲接过,刚被摘下,其上还流转着萤火般的灵气,触感冰凉。
“是的,”怎么说他也帮了她的忙,林非潼仰头,由衷地道谢,“谢谢。”
“不必客气。”
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因他的肌肤玉白剔透,睫毛在艳霞投下的阴翳便格外显眼。
“这府邸中,怎么会有修仙者?”他问她。
林非潼捏紧了手中玉莲的根茎。虽然这位少主展现出的一面堪称柔和,她却不能掉以轻心。
魔界多的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疯子了。
她余光向后扫,视线里没有楼宇的身影,不知他是否在。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阿成熟悉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原来是姬宿少主,你不去见司荇长老,怎么带人来了这。”
林非潼扭头,穿着黑色大氅,挺拔迫人的阿成,稳步而来。
他黑色的长靴踏在雪上,嘎吱作响。孤人一身,气势却抵得上千军万马。
那双茶色的瞳孔里,早就看不到刚苏醒时的澄澈,变成了窥不见底的深潭。
姬宿带来的侍从面色都变了,如临大敌般,想将姬宿保护起来。
他弹弹手指,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怎么说他也是金丹期的魔界少主,不可能在长老手下的护法前露怯。
阿成走到林非潼身边,半边高大的身子将她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姬宿的目光从林非潼露出的浅蓝衣摆一角扫过,随即落在阿成的脸上。
“成护法。”他颇有礼度地道,“本来是与司荇长老有事相商,见这里有人独自徘徊,便来看看。”
阿成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不愧是让魔界修士都称道的少主,这般热心肠。”
姬宿似没听到他话语里的嘲讽,只眼睛暗了两分。
“看来这位仙子是成护法的人。”
阿成没有反驳,看向林非潼手里的玉莲,低声问她:“还要么。”
林非潼摇头。她有一株就够了。
他回头,同姬宿道:“不耽搁少主的行程了,今日帮忙的谢礼,改日我命人送到城主府上。”
“举手之劳,无需挂怀。”
姬宿带着人离开,经过林非潼时,特地说了句:“姑娘,再会。”
林非潼察觉到,阿成那瞬间的目光,好似要活剐了他。
很快,广袤的雪地边,只余他们二人。
高大的男人抬手,直接将她手中的玉莲给抢了去。
“诶。”他的动作太突然,林非潼伸手来抓。
他却已经将那玉莲抬高,她跳起来才能够到,于是重新放下了手。
“没感觉手要冻伤了?”他似是无奈地说。
林非潼这才后知后觉手指的隐痛。生长在极寒之地的玉莲,蕴含着寒凉的力量,尤其这株花王,低阶修士徒手去拿,手指都能被冰断。
她这些年坚持炼体,才能在灵力空空的情况下,拿了那么久。
垂眼一看,刚刚和玉莲根茎接触的地方,都出现了青紫的痕迹。
知道他是好心,林非潼不好说什么了。
下一秒,那株玉莲却在他的手上化为了点点星光。
林非潼微惊:“你怎么把它给捏碎了?”
阿成不答,只是飞身而起,向了远处。
过了片刻,他重新回到她身边,手上竟然握着……三,四,五株玉莲!甚至还都是花王!
林非潼:“……”她深深怀疑,他把所有的花王都给摘了。
看了她一眼,他什么都没解释,只说:“回去吧。”
随即,拿着与他格格不入的玉莲,走在前方。
察觉到林非潼默默跟上,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很担心,她会责备他将姬宿给她采的花毁了。
楼宇将林非潼的行踪禀告给他,他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的,远远看到了姬宿将花递给她的那一幕。
公子翩然,女子纤细,玉莲晶莹。
整幅画面很美,却扎得他心里不舒服。
尤其是其他男子给她采的花,让他陡生了将整片花田都毁灭的欲望。
好在他克制住了,只是用自己的,替代了姬宿的花。
好似这样,就能让她与其他男修隔绝。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林非潼的房间里,他取了花瓶,将五株花王都插在花瓶里,才扭头看向林非潼。
“还需要做什么?”
“嗯?”
林非潼一愣。她看回来这一路,他背影那般决绝,还以为他要告诫自己远离姬宿呢。
“你的药煎好了,我帮你倒出来,你坐一下。”
阿成走到药炉边,里面的炭火已经熄灭了,陶瓮还有余温,满室药香满溢。
他也不顾陶瓮的温度,徒手捏着手柄,把里面浓黑的药汁倒在碗中,动作平稳,一滴都没洒。
然后,他将碗放在桌子上,看向林非潼。
“过来。”
林非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