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笙落落
林清霁和林非潼看向江映雪, 静待她下文。
她没开口,只是抬起了一只手,一簇冷白的灵力,出现在她指尖。
随着灵力的跳动, 江映雪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很快变得惨白, 就像是一株脆弱的茉莉花,在急速失去生命力。
她身子晃了晃, 气血翻涌,紧蹙的眉心昭示了此刻的痛楚。
“停下。”在她摇摇欲坠时,林清霁出了声。
江映雪收了灵力,捂着心口,剧烈地喘息着,好半天才缓过来。
林清霁说出心中的猜测:“你无法动用修为?”
江映雪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用还是可以用的,只是每次损耗的是我的寿元。”
林非潼睁大了眼睛。难怪那天她们打劫了公孙耀几人后,江映雪脱力昏过去了!
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 只是被江映雪劝住,没将这件事告知其他人。
她顿时无比愧疚。
江映雪看了她一眼, 温柔地笑了笑。
“怎么会这样……”林非潼担忧地问。
若是连动用灵力都会燃烧寿元,那这还算是修士吗?
江映雪:“早年在一场和魔修的战斗中,我受了重伤, 自此就落下了这病根。轻尘他这些年用了无数办法, 依旧不能将我治好。”
“那是不是不动用灵力就没事了?”她追问。
江映雪摇摇头:“那也只能延缓我身体的衰败。”她顿了顿, 才低缓地说,“我没几年好活了。”
林非潼倒吸一口冷气。她竟是完全没看出来!到底是什么人伤得她,竟然这样霸道?
林清霁略一思索,便把她的伤和某场战斗对上了号。
早年人修和魔修摩擦不断,林非潼出生那年,矛盾更是爆发到了极致。
魔修功法诡谲,她怕是不止是受伤,身体里还有奇毒。
卫轻尘乃是缥缈大陆最顶尖的医修,连他都要带着林非潼来求医,若是连他都没办法……林清霁的面色凝重起来。
“所以你猜测,他对这些修士下手,是为了给你炼药?”林清霁问。
“嗯。”江映雪鼻子一酸,强忍着没在他们面前落泪。
因为卫轻尘修的是随心道,并不太将修为增长放在心上。他的心尖,唯独她一个。
“这些年,我看他为我的病四处奔波,遍寻古籍,猎兽采药,大伤小伤不断,丹炉炼废了一个又一个……”江映雪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掌心,“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的病没有任何好转。我其实已经看淡了,最后这几年,只想好好陪在他身边,不留遗憾地走。我真的没想到……”
说到最后,她喉咙像是被棉花层层堵住,压抑闷涩。
在她心中,卫轻尘该是翩翩不染尘的大师兄,随心而动,随意而行。
不该为了她,变成满手杀戮的魔修……
因为是最亲近的枕边人,她此刻甚至不敢问,卫轻尘在那座山上,到底害了多少人……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都是因为她……
喉间腥甜,她剧烈咳嗽起来。
室内久久没人讲话,只有咳嗽伴着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林清霁将目光扫过林星晖和林非潼。儿子身受重伤未醒,女儿一身脏污,也疲惫得眼睛都肿了。
“今日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遇到这种事,他和江映雪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江映雪木然点点头,站起来,好似灵魂都出了窍。
离开前,她沙哑但坚定地道:“林大哥,真的对不起。我会让他随你们去苍穹宗的。”
她一走,林非潼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她心情其实颇为沉重,但是身体过于稚嫩,承受不了这么久的奔波。
到最后,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意识坠入深海之前,她好像感觉到有什么轻缓地、一下下拍着她。
第二天,林非潼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睡了太久,她身体放松地摊平在床上,眯着惺忪的睡眼打量。
这不是她一直休息的那个房间啊?
再缓缓扭头……对上了林清霁看过来的眼。
他乃是合体期大能,早就不需要睡觉,漆黑的凤眸冷静清明。
对视时,周身冷意消散,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睡醒了?”
“爹爹……”林非潼后知后觉,“这是你的房间?”
“嗯。”
难怪摆设这么简洁……她把林清霁的床占了,那自己的床上……
“哥哥怎么样啦?”她问道。
“他已经醒了,刚刚还来了门外想看你。你呢?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林非潼动了动,咦,那股快散架的感觉没有了,精神也好了许多,想必是在她睡觉的时候,林清霁为她施了术法。
“没有。”她乖巧地答。
林清霁抬手揉揉她的头,面色温和,出口的话却让她一个激灵:“你哥说,有个和你一般大的小娃娃把你带去了乘风山,他在哪?”
“……”
“你休息的时候,我没动你的东西。”
这是要她自己招了。如今她和人参娃娃结了契,不能分开得太远。
若糊弄林清霁说人参娃娃走了,凭他的本事,很快就会发现端倪。
于是林非潼很快做出了决定,掀开被子,四处翻找起来。
林清霁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她。
终于,林非潼在她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人参头饰,想来是昨天他趁乱钻进去的。
拍拍他,林非潼清咳一声:“前辈。”
本来打定了主意躺平的人参娃娃没想到她就这么把自己给暴露了,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林清霁的神识刚好扫过来,他被激得直接现了原型!
床上的青色被褥里,顿时多出了一个红肚兜红裤子,梳着冲天辫的白净小娃娃。
林清霁眸光微动,转瞬恢复了平静。
林非潼正一本正经地给他介绍:“爹爹,就是这位前辈带我去的。”
“他真身是个人参?”
“应该是吧……”林非潼一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朋友模样,“反正他很厉害,会带着我遁地。他说他看中了我绝佳的根骨,认为我以后必成大器,所以主动找上我,要和我结契。”
林清霁这回倒是有点意外了。一缕神识探过去,果然在两人身上发现了契约印记。
林非潼是个五行废灵根,能不能引气入体都难说,竟然有化了形的灵植要和她结契?
人参娃娃也瞠目结舌,满心都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谁夸过你根骨好了!扯谎也要有点限度!
他张张口,想反驳,猛地一顿。
不行,如果被外人知道,他是被林非潼一个三岁小丫头算计了,那他面子里子不全没了!
说他挑中她,还仅仅是他眼光不好……
问题是,林清霁应该不会相信林非潼的胡话吧?
谁知霁月清霜般的男人沉默了片刻,道:“原是如此,他着实有远见。”
人参娃娃:???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原来你闺女的胡说八道是遗传你的?
林非潼顺着杆往上爬,眉开眼笑:“对呀,照他这么说,还是他高攀了呢!”
人参娃娃再也听不下去了,甚至没避讳他们两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一幕落在林清霁眼中,成了“被潼潼戳破心思,这个灵植无地自容了”。
“既然已经结了契,那便这样吧。”林清霁云淡风轻地道,“若是潼潼以后不想要人参当契约兽,爹爹就帮你换了他。”
人参娃娃一愣。怎么换?把他杀了?
凭林清霁的修为,还真干得出来!
当即,他白眼不敢翻了,大气也不敢喘了,挨着林非潼,跟个小鹌鹑似的。
“起床吧,爹爹带你去洗漱用饭。”这样便是过了他这一关。
拾掇好,都已经快正午。
林非潼由林清霁抱着,走出了这一方僻静的院落。
本来人参娃娃还要变做头饰偷懒,被林清霁淡淡扫一眼,只好怂哒哒垂着脑袋,走在地上。
他心里愤愤:自己怎么说也活了四千年,竟然成了个三岁小屁孩的跟班!
院落外,林星晖一身黑衣,挺拔地伫立在一棵苍翠的松树下。
树影重重里,他看过来,目光与林清霁对视一瞬便错开了,似有点窘迫。
林非潼冲他挥挥手:“哥哥,你怎么不在床上养伤?”
瞧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呢。
“用了药,行动已经无碍了。”听到妹妹关心的话语,林星晖心里暖洋洋的。
昨日幸好林清霁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待他伤好,要更加刻苦修炼。
他目光落在人参娃娃上,问:“这是?”
林非潼把同样的说辞和他也来了一遍,他和林清霁的反应如出一辙:“便宜他了。”
人参娃娃:“……”
不听不听,一家人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