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趣的灯灯
“大人,有您的信,是京城来的。”
听见是京城内来的信,吴林抬头缓口气,放下手中的笔道:“拿进来。”
屋门应声而开,吴林接过信撕开看了看,便晓得两件事。
一,京城中的事,一切进展顺利;二,多年前月牙江建堤坝,其中的账本被转移了多处,现下都成了旧账,其中有大半刚好存在吴林所待的这座城内,现下该是都在官府的仓库之中。
这第二件事,是吴林要柏渊为她查来的事情,知晓此事,吴林思索片刻,便从县令的柜子中寻出了一大把钥匙。
她来北境,明为协理赈灾,实则是要以这样的名头迷惑众人,暗中调查此前一直未再能有进展的魏国公一案。
周崚临死前说过的话,吴林不会忘,当年正是圣上手底下的官员贪污,导致堤坝并未能完全建好,从而导致了之后的连年水灾。
魏国公留下的那一个小匣子里,有本周崚贪污的账,另外还有两张颜色泛黄,不知是从哪一本账上撕下来的纸页。
那两张纸上盖着北境官府的印章,吴林怀疑,若是将这两页纸所在的账本找出来,该是另一份证据,只是当时时间紧迫,亦或是有某种特殊原因,魏国公只来得及撕下这两张。
不过,这份证据是否已被销毁,吴林尚且还不清楚,可她需要这一份罪证,若是想为魏国公洗清冤屈,这样的证据必不可少。
为今之计,只有去碰碰运气。
夜里更冷,吴林拎着一盏灯笼,便思索着事情边起身披衣,刚一开门,便听见“砰”的一声,接着是一声忍痛闷哼。
吴林心下一怔,抬头便看见魏亦明捂着鼻梁瞪她。
“你在门口做什么?”
她有些诧异地问一句,有些无措地看了眼那门,方才她注意力全在那分证据上,一点都未曾留意过门外有人。
“你在外办差事办到夜半都来不及归家,我心疼你,特意来瞧一瞧,谁能想到未曾进门,倒先被你撞得眼冒金星。”
魏亦明轻皱了下眉,低声与吴林道一句,末了还不忘轻叹一口气,吴林一看便觉得他现下委屈巴巴的。
“我的错我的错,方才我走神了,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伤没伤着。”
吴林温声与他道歉,随即搂过他,将他的手拿开,凑上去仔细看他的鼻梁,见他还皱着眉,便赶忙倾身在他方才捂住的地方亲了两口。
她的亲吻要比止痛的药膏效果好,魏亦明睫毛颤了几下,便松开了皱着的眉头,轻哼一声,方问她:“你差事做完了没?”
吴林抬手摸过他的鼻梁,神色认真,注视着他,摇头如实相告:“差事还没完成,尚且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去做,这事与你有关。”
——
官府里唯有当差的小卒偶尔经过,除此之外,四下无人。
半刻后,库房的大门被徐徐打开。
门上的铜锁生满了铁锈,一开门便飞出来不少灰尘,发霉的味道弥漫开来,吴林一只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顺带伸出一只手捂住魏亦明的,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向后退几步。
她反应的极其快,但魏亦明还是不免将一点味道吸入鼻腔之间。
库房里黑漆漆一片,看得人心里发毛,鼻腔间的那一点腐败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下一瞬别过脸去,低头捂住嘴,深吸一口气,强忍下胃中的不适。
看见他的动作,吴林赶忙将他拉得更远,颇为关切地低声问一句:“你要不要紧?里头气味不好受。”
轻吸了几口气,魏亦明笑了笑,目光坚定。
“无事,我要进去,我要和你一起找这份最为重要的证据。”
作者有话说:
还剩两到三章的样子,我修一修,看看是两章发还是三章发,修完大概率是一次头发出来,明后两天。
第七十七章
“这张月牙江的地图, 总算是绘制完毕了。”
话毕,吴林与围在一边的流民们相视而笑,随即长舒一口气, 坐直了身子活动筋骨。
对面就是将要搭建好的屋子,不少人都在房顶上安瓦片, 整理屋檐上的茅草,偶尔擦擦汗,下来喝一碗热水歇息片刻, 再继续顺着梯子爬上屋顶, 今日阳光好,晒得茅草暖烘烘,泛着金灿灿的光,让人光是看着就开心。
“深秋天凉, 今日搭好屋檐,就再也不会冷了,我们也再不用四处漂泊, 有落脚的地方就是家, 有了家,一切就能好起来。”
吴林身侧的流民眼中具是对未来的期待,与人说话时面上似是要发光,吴林转眸看她一眼,抿唇轻笑了一下, 低头看着地图上复杂的地势沉思片刻, 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见粥棚那里围聚着一圈人, 晌午到了饭点, 大家便纷纷起身准备用饭。
“现已深秋, 粥棚快要撤了吧。”
“想来应该是的,不过咱们已经有家了,又何愁不能在这安居,日日吃饱饭呢。”
说话间周围的众人皆已起身远去,吴林仍坐在那,低头安静地看了会儿地图,突然又瞥见有老婆婆回身走向她。
“还没领到饭,怎么就回来了?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了么?”
吴林抬头温和地一笑,随即扫视一圈。
“不是,不是东西落在这了,是想提醒一句,这地图绘制出来可不容易嘞,你千万记得收好。”
听见这话,吴林眸中划过一丝异色,眉心微动,启唇欲言,却看那老婆婆慈祥地笑笑:“哪里需要再送上去,自己带走就好,宰相大人。”
沉默片刻,吴林也低头轻声笑了下:“您发现了。”
“何止是我,其实咱们都知道了,只是怕说出来耽误你做事,都不肯戳破这层窗户纸罢了,你说说,一个读书的穷书生哪里会有那么多时间,日日聚在我们这里,与我们谈天画图,就是傻瓜脑袋,看了这么久,也总该想出来了。”
老婆婆说话间指了指人群,继而又道:“谢谢你的照顾,往后月牙江的事,还要多多拜托你了,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这事需要时间,一切都可慢慢来,我们有耐心等你,等你允我们重返家园的一日到来。”
老人的眼神叫吴林看了只觉得有暖意涌过心头,她微笑着乖乖点了头,看着老婆婆放心地朝粥棚走去,才起身离开。
路过粥棚时,有小孩端着碗走出来,神情失落地小声嘀咕一句:“奇怪,漂亮的大哥哥今日怎么没来,他笑起来最好看了,好看得我都能多喝一碗粥嘞。”
小孩子说的该是魏亦明,吴林侧身经过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摸了摸小孩子的头,道一句:“大哥哥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是不想来。”
最后几日赈粥,魏亦明自是也想参与,但昨夜他与吴林一道进库房寻找账本,那里头的气味让他很不舒服,今早上还蔫蔫的,吴林心疼他,早起时未曾叫醒他,吩咐了下人为他准备些清淡利于消化的热粥后,才独自一人出来。
小院在闹市之中的巷子里,吴林推门而入,便见魏亦明穿着身素白的衣裳坐在树下,垂头望着桌上小小一本账,眸光专注,不时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翻过一页,生怕将那泛黄的纸页撕出一个小口来。
听见开门声,魏亦明只是一顿,半晌嘴角噙着笑抬眼看去,与吴林视线相撞,便抬手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看他面色好了不少,吴林才放心下来,走过去坐下,搂住他的腰看向那账本。
魏亦明侧头与她相贴,用脸颊蹭了蹭她,末了以温热的唇吻过她的嘴角,才指着那账上的数目认真解释:
“总算不枉费我们找了半宿将它翻出来,方才我睡醒,一个人闲着无事,就寻了浆糊来,将我母亲留下的那两页纸黏了上去,若是没有那两页纸,这整本账算下来普普通通,可一旦加上连贯地算过去,便可看出其中端倪,这两页极为关键,母亲当日把它们撕下,这本账便被未被人看出什么蹊跷来,因此得以保存。”
听着魏亦明在她耳边低声言语,吴林也伸手小心翻过账本,在心中对了几个数目,便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说得极对,想不到你看账本也很是细心。”
她说话间有微风吹过,魏亦明的发丝被吹起,温柔地略过她眉眼,留下一点淡淡的香味,魏亦明被她夸赞时闷声笑了下,手指刮过她的脸蛋:“这是我父亲从小教我的,大家公子不会看账,就要被笑话。”
说到父亲,魏亦明面上的笑有一刻停顿,忽然又有一阵难受的劲涌上来,他垂头睫毛轻颤两下,下一瞬便又抬眸,颇为认真地将这份证据塞到吴林手里。
“这是能让我家翻盘的证据,可是留在我手上并不能发挥它的最大作用,你拿走它吧,用你想要的方式利用它。”
利用它,在关键的时候给予敌人重击。
北境的流民终于在将近六年之后再度有了可以安居下来的家园,有了归处和户籍,便不再是流民,每个人都被容纳为小城的一份子,可以做工赚钱,也可自己做小本生意,甚至还能再安下心来读书识字,再不用一入夏便四处漂泊,饿死街头。
光是这一桩功绩便足以让吴林超越历朝历代不少宰相,只是公务提前办完,比吴林预测的时间要早一些,圣上借由她已完成差事,须归京述职的由头,命令她不必等到初春,冬至前即可归京。
以述职的名义让她回来,自然没有人可以非议,可吴林心里却清楚,她大约是不乐意有人回来与她分权的,如今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只有一种解释。
硬扛了许久,她要撑不住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口吞下自己咽不了的食物,噎在喉咙中又吐不出来的滋味,只怕是当真不好受。
——
许久不见的金銮殿再次映入眼帘,吴林穿上一品官员制服,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恭敬地踏入殿内,同从前一样俯身跪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问候的声音传出,回荡在整个大殿之内,圣上方缓缓走出来,停顿片刻才坐到椅上,扫视了一圈,随意道一句:“众卿平身。”
“谢陛下。”
窸窸窣窣整理衣袍站起来的声音不绝于耳,吴林刚站起身,还未站稳,便听见圣上唤她。
“吴林。”
吴林眉心一跳,出列作揖:“臣在。”
殿内安静,圣上俯视着她,抿唇未语。
这样的沉默让吴林抬眸看了眼座上的人,殿内的香炉上的烟雾徐徐飘过,有一瞬遮挡住了吴林的视线,只是烟雾散去一点,便可叫吴林窥见圣上泛着青灰的眼眶,眼中隐隐可见的红血丝。
圣上一向保养得当,补药也从不少吃,如今脸上却隐隐多出几道皱纹来,吴林未曾看得多详细,便垂眸望地,保持着自己恭敬的模样。
吴林看了眼圣上,可圣上也同样观察过吴林,她与走之前并没什么太大差别,半年的岁月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甚至,就好像她去的是鱼米之乡而非艰苦的北境,她依旧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如同往日一样。
“真好啊...”
圣上停下来摩挲珠串的动作,冷不丁提一句,在吴林看上去有些疑惑的眼神中淡淡地吩咐一句:“此次你建了功,朕会私底下赏你的,下朝后你来尚书房吧,你该好好履行宰相的职责,将那些政务处理完毕。”
听见她的交代,吴林躬身道:“是,陛下。”
而后这一个上午的早朝,圣上便再未喊过吴林,只一一问过政事,讲过昨日批阅的奏折,一挥手示意结束,便起身离去,只剩匍匐在地的官员。
圣上与宫人的脚步声远去,官员们方松口气,站起来抖落灰尘,还不忘聚在一起祝贺吴林。
“恭祝大人再次立功,大人离京半载,下官们很是想念。”
“大人,您在北境做的事,下官都听过了,不愧是您,一下就解决了多年未能解决的事情。”
...
吴林微笑着静听夸赞,侧眸瞥了眼圣上离开的方向,而后道:“感谢诸位的关怀,只是现下,我得先去尚书房一趟,陛下叫我去做事,迟到可不太好。”
听见吴林说要离开,众人纷纷点头,面上浮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好一会儿还是与她较熟的刑部尚书讲了一句:“最近陛下的状态有些古怪,不过大人你不用太在意,陛下并不易动怒。”
“哦?古怪?”
这样的话让吴林眸中闪过丝异色,柏渊的心里只告诉她一切都进展顺利,只是具体如何,信中没办法详细写清楚,因此现下听见别人议论,她便想多听几句。
“是,有些...说不上来,陛下一切照旧,只是时不时会突然喊下官们的名字,喊出一两个,沉默一会儿,像是在观察些什么,而后便什么都不交代,叫我们又退回去,就像方才陛下将您喊出来,却是安静好半晌那样。”
圣上在沉默着注视官员时,都在想些什么呢?吴林转眸扫视一圈,朝廷内如今老人颇少,为着掌权杀掉了一批又一批,如今朝中多是半载前由各地方调来的人,面孔陌生,出身普通,大都年轻。
这是吴林调来的人,是她留在吏部时做的最后一件事。
陛下每日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庞,看着这些神采奕奕的新人时,脑中会想些什么呢?
吴林面色不改,只淡淡一笑,算是回应刑部尚书的特意叮嘱,而后才往尚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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