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趣的灯灯
不多时,那术士二人便捧着一盆五颜六色的粉,揉搓出颗丹药来,指着那丹药道:“陛下请看,此物为五石散,服下后深秋也不会畏寒,可有助于房事,更可让人精神焕发,如二十岁的年轻人一般。”
圣上一只手忍不住紧攥着桌角,双眼就像要发出光来似的,可她到底谨慎,一扬下巴示意门外的侍从先吃了,而后静静等待奇迹的发生。
那侍从跟了圣上多年,年纪也不算轻,服下五石散后没半刻,便浑身出汗,脱掉外衣,嘴里直道:“怎么热起来了。”
吴林冷眼瞧着,转头看一眼那五石散,耳边便传来那侍从兴奋的声音。
“陛下,奴才觉得好极了,通身的疲乏没了,精神得能够跑上十来圈。”
那侍从笑得分外开心,圣上也跟着抿唇一笑,点点头道:“好,快,给朕制成丹药呈上来。”
一旦服下丹药,就是一个帝王不知不觉走向灭亡的开始。
是深渊,吴林转头看向圣上,一颗心砰砰地跳着,随着那术士的脚步而加快,袖子下的指节也逐渐收紧。
可丹药落到手里,圣上忽而又犹豫了一瞬,转眼看向吴林,思索着悠悠地笑起来。
“吴林,你也来吃吧,这是朕给你的赏赐,你陪着朕延年益寿,咱们一君一臣,一起服丹,必会千古不朽。”
心跳有一刻的停滞,可吴林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眸中闪着光,笑着道:“谢陛下赏赐。”
术士见状,赶忙将盘子里的丹药抓出一大把,放进另一个盘子里,笑着将那盘子递过去。
吴林抬头看一眼陛下,毫不犹豫地抓起一颗送入嘴中。
脖颈有吞咽的痕迹,圣上满意地点头,抓起一颗吃下去。
“来,再来一颗。”
像是对饮小酌一般,圣上再度拿起颗丹药。
吴林闷声笑了下,而后再度将一颗丹药细嚼过,而后看着圣上也将丹药像糖豆一般享受地送入嘴里。
欲引她人入深渊,先得自己入深渊。
作者有话说:
科普五石散:五石散,其药方托始于汉人,由魏人何晏首先服用。关于五食散中的“五石”,葛洪所述为“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也”,隋代名医巢元方则认为是“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尽管“五石”配方各不相同,但其药性皆燥热绘烈,服后使人全身发热,并产生一种迷惑人心的短期效应,实际上是一种慢性中毒。传说何晏耽声好色,服了五石散后,顿觉神明开朗,体力增强。在他的带动下,五石散广为流传。然而,许多长期服食者都因中毒而丧命,唐代孙思邈呼吁世人“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本来想三章连放,忽然发现盗文没打,所以打打盗文就发后头的,毕竟一标正文完结就要开始盗文满天飞了,现在不打会被气晕过去的。
第七十八章
“今日我先回去了, 记得好生服侍着陛下,待陛下将奏折批阅完,让她就寝吧。”
吴林抬手接过随从递来的鹤氅披在肩上, 侧头与尚书房外的宫人交代一句,殿门一关, 便将富丽堂皇,浓香阵阵而又夹杂着硫磺味的世界与吴林隔绝开来,昏黄的光线透过油纸糊成的窗, 吴林说话间, 里屋还不断传来术士的说笑声。
宫人听着吴林说的话,不时点点头,犹豫着看向屋内,似是有什么话想说, 可一想到方才被拉出去杖罚的宫人,便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月色朦胧,吴林缓步离开, 一路默默无声地走过去, 看似寻常,可藏在袖中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身后的随从观察着她,担忧地出声问一句:“主君,您没事吧?”
吴林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左右张望片刻, 寻到尽头里一口水井, 随即径直朝那处走去,从一侧拿过木桶, 打了桶冰凉的井水, 在随从不解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将那一桶水从头浇灌下来。
夜色之下, 她像是将一桶破碎的月光浇在了身上,一阵秋风吹过,随从看了也禁不住要打个寒颤,赶忙上前几步:“主君,主君!”
——
这个时候已是将近子时,吴林犹豫了片刻,才打算归家,泼过井水后,身体才由热转凉,她靠在车厢壁上小憩了会,半梦半醒间听见随从与她轻声一句:“主君,咱们到家了。”
脑袋有些眩晕,吴林点点头拉开帘子,却瞧见今日府里挂满了一整排灯笼,隔着大门依旧能听见欢声笑语。
“这个点,不应该都歇下了么。”
吴林有一刻开始怀疑五石散的药效让她出现了幻觉,直到随从也附和一句:“是啊,大半夜的不歇息,看着还怪瘆人的。”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主君回来了!主君回来了!”
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吴林刚下马车,冷不丁听见句呼喊,整个人颤了下,站在那半晌,似是不想进去,皱着眉转身片刻,难得地在自己随从面前小声叹口气,硬着头皮再度回身,往府里走去。
“主君可饿了,要不要用夜宵?”
“主君怎么满身都是水,哎呦,快去给主君寻一身干衣裳来,仔细着别病了。”
“主君,主君...”
“你们今日怎么这般开心,我若是没算错的话,现下已是子时了。”
吴林现下并不想见到很多人,心中说不出来的烦躁似是一头可怕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让她失态,她本想低调些归家,却未曾料到是这幅场景。
听见她的问话,下人们相视而笑,吴林疑惑地望他们一眼,下一刻穿过长廊,便瞧见魏亦明坐在屋内,正侧身与周围年老的下人们聚精会神地谈论着些什么,他面上挂着笑,纤长的睫毛在他面颊上落下层淡淡的影,一头长发半束,垂下几缕披散在肩头,转眸望向吴林时,眸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美得宛若一幅画。
吴林的脚步顿住,轻吸一口气斜倚在门边,抬手理过自己额前的湿发,无声凝望向他。
周身聚着一圈的下人,颇为激动得看着吴林与魏亦明二人,偶尔窃窃私语一句,接着是一阵轻笑声。
“怎么浑身都湿透了,快进来,到我这里来,我这暖和。”
她未曾开口,魏亦明便朝她伸出了手,抿唇微笑着,像是有些藏不住事一般垂眸紧张地眨了眨眼。
“你...”
吴林觉得今晚所有人都不大对劲,斟酌着开了口,却并不知道该如何问。
见她并未进屋而是仍站在门口,魏亦明便察觉到了她情绪并不算好,可他却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她立即开心起来,没藏住话,也藏不住眼底灼热的爱意,温柔地笑一笑,低头看一眼自己,便再次抬头。
“吴林,我们有孩子了。”
他说到话尾,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声音略低,可吴林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像是平静的海面霎时被激起千层浪花,吴林眉心一跳,整个人站直,怔怔地垂头看向魏亦明的腹部。
“可是我记得...”
这是吴林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将要成为母亲,她一手撑着门框,有些无措地抬手又几度放下,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该如何反应?
她一时竟是有些不知道了,这些东西,书本上可从来没有教过。
魏亦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腹部,小心地伸手抚过,抬眸看向吴林。
“你瞧,这是我对你的爱,这份爱足以孕育出一颗果实,而后再度成长,冠以你的姓氏,拥有我的眉眼,往后不会有消失的那一日,孩子年岁渐长,只会让你越发清晰地明白,我有多爱你。”
此刻有吴林在眼前,他压根就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只全然注视着有些愣怔的她,而后朝她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吴林,开不开心?你就要做母亲了,要不要来摸一摸?虽然...还摸不到些什么,不过它就在这里。”
他忍不住笑一声,期待地看向早已眼眶泛红的吴林。
吴林有些无力地松开自己紧攥着门框的手,深吸一口气,缓步朝里走去,抬手想要抚过魏亦明的腹部,却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一片天旋地转,整个人轻飘飘好似站不稳脚,一个踉跄便要朝后倒。
魏亦明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瞬时起身扶住她,将她搂在怀里坐下,伸手抚摸过她的额头,慌忙问一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吴林抬眸看着他神色紧张地问随从道:“方才我都没来得及问,她怎么衣裳全湿了才回来的?怎么...身上怎么这样热?”
他手上的力度收紧,将吴林紧紧搂在怀中,吴林面颊贴着他的脖颈,知道自己现下浑身冰凉,容易让他冻着,便强撑着劝他:“松开,我自己能坐好,你别抱我,我身上衣服冰,你小心着凉。”
魏亦明忧心忡忡地转眸看她,那随从大约是早先就得到了魏亦明的叮嘱,因而现下也不敢撒谎,简简单单说了几句。
“主君她...吃了术士炼的丹药,叫什么...五石散,而后应是不舒服,便泼了些水,才回府的。”
听见随从的解释,魏亦明神色一紧,像是觉得痛一般皱眉别过头去,闭目深吸几口气,而后强忍着怒意再转过头来。
“吴林,你不知道术士炼药,都吃不得么,你是要我当鳏夫吗,我怎么和你说的,我什么也不求,就要你平平安安,你是怎么做的?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他说话间忍不住抬手握拳,捶了几下吴林的背,周围的下人见状,赶忙阻止道:
“夫郎,别生气,气不得,现在气不得!”
“对啊,郎中还说了,胎相不稳,夫郎您可千万小心着些!”
听见有人说他胎相不稳,吴林一时之间愧疚到了极点,只得赶忙抬头与他道歉:“这是我的错,我错了,不过实在是没办法,我必须要让她也把药吃下去,我不动,她也就不肯开口,我错了,下次绝对注意保护自己。”
魏亦明被她气得噎住了,只慌忙命人拿来毯子盖在她身上,胸膛前不断起伏着,像是在控制住自己,好半天有些难受地说一句:“难道你要她的命,也须得把自己的命给送进去么?你要救整个朝廷,可到那时谁能来救你?你告诉我,这丹药吃下去到底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快些跟我说,我赶紧命人去给你请郎中,你现在哪里疼,晕不晕?我...”
“我提前做了准备,不会有什么大事,你不要这般为我担心。”
吴林赶忙摇头,抬手捂住他的唇,轻声解释。
这两名术士自是吴林安排着进宫的,在面见圣上前,吴林曾特意问过二人。
“可有什么厉害的丹药,届时能介绍与陛下的?”
对着当朝宰相,术士自是忙不迭赔笑点头:“有的有的,咱们新得了个药,叫五石散,吃后精神百倍!”
五石散,这药吴林曾在史书上读到过,吃后易上瘾,能让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长久吃下去,用药时精神百倍,一旦停下便无精打采,毒性逐渐渗透至五脏六腑,有不少名人皆因此物而亡。
圣上的身子现下已是极虚,一下子吃了这么烈的药,若是命丧当场便不好收拾了,吴林思索半刻,便道:“此物我也听过,药性极大,头一回吃,陛下怕是接受不了,烦请二位减少其中几味药,让它药性减半,而后陛下若是喜欢,再一味味的加回来。”
宰相说的不无道理,更何况,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可不是她们两个炼药的术士能担待得起的,故而听了她的话,二人便同意下来:“除去其中两味药,便是三石散,效果虽不如五石散,但更易于接受些。”
...
解释到此处,魏亦明垂头默默听着,只时不时睫毛轻颤几下,面上的难过是一分也没少,吴林有些无奈地笑笑,小声道:“所以,你听明白了?药性没有那么烈,我也并不会噬药成瘾,只要熬过今晚,往后就没有什么事。”
魏亦明抿唇不语,轻轻地往她后脑勺上一按,让她往前一仰,面颊贴在他的颈窝上,而后侧头蹭了蹭她的发,低语一句:“还是会难受的吧?你都用熬这个字眼了,可见不好过的,你不要担心,我陪你撑过去,我陪你熬,我就当勒住你的缰绳,只要你一到悬崖边,我就勒住你,确保你一夜平安无事。”
他说话时凑近与吴林额头相抵,眼眸中似有泪花,像是温柔的潭水缓缓流淌,包裹住吴林,吴林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他咬住一般,酸涩得让她缩了缩手,而后正色道:“不行,分房睡,万一伤到你...”
魏亦明手指摩挲过她的面颊,轻轻吻了吻。
“你不会,你绝对会克制住一切的,你不伤我,自然也就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可你一旦伤了我,便是你自己也受到了伤害,那样的话,我心甘情愿与你一同承受痛苦。”
闹腾了许久,吴林换上干衣裳,洗漱过后才终于可熄灯躺下,魏亦明就安静躺在她身侧,伸手搂过她,认真问一句:“现在什么感受?”
“方才很热,现下很冷,有些晕,还好不算严重,至少神智清醒。”
听到她说冷,魏亦明便紧搂住她,替她掖好被角:“往我身上靠,我暖和。”
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让吴林安心下来,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触觉与听觉便更为灵敏些,她就能听见房门外下人缓缓走过时的脚步声,窗外呜呜一阵风,将窗前一棵桂树吹得直摇,树叶摩挲后哗啦啦的声音此起彼伏,抱着她的人轻声呼吸着,温热又好闻的气息让她沉浸其中。
许是那些丹药剥夺了她的一点克制,她忍不住凑近,凑到他的面颊前感受着他的呼吸,魏亦明发觉她靠近,无声笑了笑,与她靠得更近,直到可以吻她的距离,而后伸手理过她有些毛躁的发。
有人温柔地安抚着她,让吴林觉得自己也并没有那么难受,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魏亦明的腹部,以最轻柔的力度摸过。
魏亦明手上的动作一顿,垂眸看她,小声道:“你终于肯摸一摸它了,我甚至以为,你没那么开心呢。”
“开心的,只是我也没有当娘的经验,我自己母亲也未曾好好教育过我这些,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情绪,又紧张又高兴,又有点害怕,害怕自己做不好。”
“怀着孩子是件非常非常辛苦的事,我知道这一点,我怕为你做得不够多,就像...你有孩子这件事,我应该是最先发现的,可如今我是最后一个被告知的,我会当宰相,却还不是个极其合格的妻主与母亲。”
黑夜里,只与他相对时,吴林才愿意袒露心声,听见她这样说,魏亦明笑一下,刮过她的鼻梁。
“什么都是学着来的,你做得很好了,我很满意,况且,要孩子这事,是我瞒着你的,我偷偷喝了半年的药,只头一回被你抓着了,而后每次都是趁你不在家喝,又点香去味,对你有所隐瞒,是我的错,我和你赔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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