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檀
“我准备了,”谁料扶窈眨了眨睫毛,竟凑近他,姿态像一只讨人喜欢的波斯猫,“只是暂时还没准备好。”
她一凑近,发丝间馥郁馨香也跟着拂了过来,让人心情舒畅。
阙渡自然可以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大魔头脸色不自觉地缓和几分,唯独声调冷然依旧:“什么东西,需要你准备那么久?”
他并非时时刻刻都在监视她做什么,但与她寸步不离,大抵知道扶窈一天都在干嘛。
她这几日,可没有备礼的迹象。
不过扶窈都这么口口声声地说了,检测出来也并非假话。
扶窈将脸蛋缩进狐氅里,反过来问他:“你那根剑穗,是不是也不见了?”
阙渡颔完首,停顿片刻,又道:“——不过还能找回来。”
在那把残剑上。
而残剑……
他记得,留在云上宗那座宅邸中,容大小姐昔日住过的院落里。
虽然如今修士们已经都已经离京了,但那座宅邸肯定保留了下来。
知道扶窈成了圣女,那些人应该也不会贸然进出,更不敢拿走里面的任何东西。
“不过,”大魔头又移开视线,声调故作漫不经心,“若是再有一根差不多的穗,我也不介意。”
扶窈低下头,声音里像是有些苦恼:“……那摊主的手艺实在是太好,叫人学不来。”
她如此本就虚弱,这般软着嗓音说话,听着就更是格外乖顺,叫人疼惜。
更别提话里隐隐约约指向的内容,属实是很顺耳很中听。
“——差得太多也无所谓,还可以换个花样。”
眼睛又瞥过去,望向那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反应的少女:“——若不精细,也尚可。”
扶窈点了点脑袋,说:“知道了。”
接着便不再开口,没了下文。
很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便按耐不住,主动凑到少女面前。
剑眉拧起,略微不悦:“只是知道而已?”
大魔头眉目之间,竟少见的露出几分昔日的少年气,神情似是与从前重合。
扶窈眨了眨眼,睫毛几乎要刷在他脸上。
一转眼,她像是困了,神情又露出几分疲倦来,很快又回到了榻上。
她将衾被拉到脸边,几乎盖住了整张脸,声音自床幔里传出,有些闷闷的,好在能让门口的男人听见:“……不过我已经记不起那根剑穗长什么样了,还得再想一想。”
阙渡险些要说他去给她找回来,最后却按捺住了,一言不发。
残剑由他昔日元神召出,除了他之外,其余修为尚不足他者,无法触碰。
而他并不想让扶窈知道,他离开幻境后,竟然还去过那个地方。
自然就不能带她去。
可若亲自去——
他动念,起风灭了蜡烛,又走到床边,站定不动。
窗缝间爬进几缕月光,照映着扶窈的脸庞。
少女的呼吸声已经渐渐平稳了下去。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最近几日,都入睡得极快。
睡熟了,不自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只留给他那一头睡得散乱的青丝。
于是,阙渡又把她翻了过来。
看着那张在熟睡时最安静恬淡的睡颜。
他又不用入睡,昔日夜里都有事要做,就算无事,也会入定修复经络,温养脏腑。
然而如今与她共处一室,整夜整夜的心烦意乱,根本难以静心凝神。
更别提入定了。
出神时,那近在咫尺的脸蛋突然又因为熟睡时不安分而凑近了一点,柔软的唇恰恰好好印在他手边。
一个意外的吻。
随便只是落在手侧,却仍然酥麻的,带着一点痒意,浮想联翩。
始作俑者还睡得很香,阙渡的呼吸声却一下子粗重起来。
他又在门口吹了半晌寒凉彻骨的冷风,踱步片刻,却并未平静多少。
又清晰听见床幔里传来的呼吸声,与他的不同,极为平静软绵。
……反正都待不下去,倒不如顺便把那根剑穗找回来。
后日便是生辰宴。
依照大小姐的笨手笨脚,怎么也得要两日才能编好。
若再晚一些……
他已经为她推迟了两次生辰宴了。
事不过三。
而且再推迟一次,未免太明显了些。
阙渡往返于云上宗的宅邸甚至不需要一刻。这弹指之间,这一次却显得格外漫长。
回到太子府时,大魔头的速度用风驰电掣来形容都不为过。
然而,仍旧晚了一步——
屋中一片狼藉,不受控制外溢的灵力如骤雨狂风,将陈设的花瓶瓷器全部被风扫落在地,打碎得稀巴烂。
全靠那四周在他走之后出现的,几乎摇摇欲坠的结界,才没有将异动闹得整个太子府皆知。
少女已经从床榻滚落到了地毯上,纤弱身体蜷缩在一起剧烈颤抖,无法控制的紊乱灵力几乎将她逼到了生死边缘。
疼。
真的很疼。
不同于上一回阙渡捏碎她拿半颗鸾丹的时候,这一次,在体内自爆,疼意是之前的数十倍,扶窈就算做足了准备,咬牙狠了心,破碎那一刻,也仍旧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但很快,五脏六腑产生了抽搐撕扯一般的痛楚,又将她活生生逼醒过来。
几个昏厥与惊醒的来回,便能清晰感觉到经络与脏腑都全部衰败下去。
扶窈久违地有一种元神出窍的感觉,像是她的魂魄要脱离了这幅残破的身躯一般,以至于到后来疼痛愈发剧烈,她反而感受得越来越不明显。
头晕眼花之后,终于听见了那熟悉的动静,是有人闯了进来,随即便感受到喷涌的灵力灌进体内。
然而鸾丹已毁,她现在的身体,就如同一个满是破洞穿孔的筛子,无论往里面倒多少水,都只是过了一遍,最后还是会一五一十地漏出来。
——无力回天。
扶窈根本看不清阙渡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也听不清他具体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地感觉到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他分明已经大发雷霆,却像是怕伤到她,抱起她的力道几乎称得上轻柔,只有那游离在周身暴虐肆虐的灵气,足以让人窥见大魔头此时有多少赫然怒意。
直到神宫里特殊的熟悉气息传入体内,扶窈的五感才略微恢复少许。
手被匆忙赶来的巫祝握住,周围念诵祈福的声音此起彼伏,惊叫声、脚步声,整个神宫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乱成一团。
万万没想到,被阙渡带出太子府,再次回到神宫,竟然是这样一幅情景。
可惜太迟了。
鸾丹全然破碎,这具身体灯枯油尽,再无支撑,就算巫医来,也依然救不了她。
许久过去,那些巫祝巫医能施展出来的,也只是一些聊胜于无的招数。
扶窈费力抬起脸,望见那戾气凛冽的下颌,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一下,那跟着咳出来的血就多一抹,落在阙渡的帛袍上,她自己的衣襟上,随即便从鲜红变得黯淡发褐。
实在是太狼狈了。
可她眉眼间的神色却与之截然相反,正映着神宫里的灯火辉煌,熠熠动人,半点没有将死之人的枯败。
紧接着响起的声音断续破碎,又足以让人听清:“这就是……咳,我送给你的,生辰礼……”
阙渡几乎要将牙咬碎,强迫自己将视线定在那老巫祝身上。
不去看她那得逞的表情,以免一开口,就泄露了那滔天的,叫人难以承受的怒火。
她又骗了他一回——
不,这都算不上是骗。
从始至终,扶窈说的都是实话。
她只说了要送生辰礼,然后又提及了剑穗,模棱两可地误导了他而已。
反而是他自己蠢到这种地步,竟如此轻易地钻进了这个显而易见的圈套。
竟然真的在那一瞬相信,扶窈会给他准备生辰礼,亲手编一根剑穗送他。
怎么可能?
他的生辰之前,这个人笑盈盈地说答应要给他办一个只有他们两个的生辰宴。
隔天就把匕首捅进了他的心口。
这一次又不例外。
说那些软话,只是为了调虎离山。
他居然蠢得能被同样的招数骗了两回。
阙渡极力克制住不理会怀中的少女,偏偏扶窈还要自顾自说话,“你现在……是在气我竟然真的敢去死,还是在气自己竟然又信了我一次……?”
极度虚弱的声音,却像一把重锤砸落在了听者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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