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檀
他从未有面临过这么难以抉择的时候。
好像都想要,却好像都得不到。
阙渡几乎要站不住,一只手召出剑,刺到地上,才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跌下去。
另一只搂着扶窈的手,则一直在发抖。
他到现在都不去看她的脸,不敢知道她最后的表情是如何,不敢面对他亲手杀了她,又把她的魂魄弄丢了的事实。
身体僵硬时,脑袋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很多个画面。
想起了那次他主动挑衅唤天隼,角斗之境上,围观所有人都准备看他的笑话,如他曾经经历过的每一次嘲笑。
只有扶窈瞥来一眼,像看透了他一般,淡淡地说:“我信你。”
想到蛊毒意外发作时,他拉着她跌进万岁山的溪水里,浑身湿漉,身体相贴,心跳紊乱。
少年发丝遮着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想起那场冬日里的桃花林下,花瓣簌簌而落,扶窈醉醺醺地枕在他肩上。
而他左顾右盼,假装不在意,实际上一直都在观察她的呼吸,一直确认她睡熟了,才低下头,偷偷地,做贼心虚地,小心翼翼地亲了她一下。
可那些片段没有哪一个是扶窈对他动过心的证据。
甚至还恰恰相反——
瞳孔里像是有水珠大颗大颗滑落,流过脸颊,又顺着流到下颌边。
像是这天上飘下来的细雪融化,又像是眼眶里的血雾凝在一起,滴落了下来。
他体会过无数的痛楚,却唯独从没有体会过这样陌生的滋味。
阙渡一直以为自己恨极了容扶窈这个傲慢又无情的大小姐。
恨极了她每次利用他都不手软,每次愚弄他都不留情的冷血。
恨极了她便是落在下风也永远不悔改,见了棺材也永远不落泪的傲骨。
恨极了她的一切,恨到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的性命控制在手里,要与她纠缠一生,要倾尽所有让她偿还。
可现在才忽然明白——
他只是想要大小姐好好活着,永远和他在一起,然后,如果还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上他就好了。
他只是……
爱她爱得太痛苦了而已。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对不起!!!
第46章 晋|江首发防盗
◎踏九重天梯。◎
雪越下越大。
保护阵法的结界破碎湮灭, 鹅毛素雪不再被拦在外边,而是迅速漫过整个皇宫。
悬起的灯,结起的彩, 转眼间便被埋在了漫无边际的银白之中。
喧天鼓乐,也同样被萧索死寂一般的静谧所取代。
偌大的皇宫里, 传不出一点声音, 见不到一点喜色。
这原本该是新帝在太极殿庆登基、贺生辰, 迎娶佳人,三喜临门的日子。
到最后,却不知为何,变得像一场丧仪。
唯独宫外的百姓们尚且还不知道宫墙之内的异动,仍欢天喜地,歌舞升平, 传来燕雀相贺的庆祝声响。
外边越是热闹, 便衬得这禁庭里越是寂寥冷清。
若阙渡能听清那些人的喧哗,一定会不由分说,不分青红皂白, 把那些是在为他与扶窈庆祝的人统统杀了, 让这京城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但他听不见。
脑海仍旧嗡嗡作响,喧嚣得太厉害, 几乎掩盖了这世上其他一切的声音。
他又慢慢地走到侧殿, 将扶窈放回了那张她原来休息的那张雕花榻上。
动作谨小慎微,像是生怕吵醒了那状似熟睡的少女。
随后,拿起那段残穗, 试图系在扶窈身上, 或者放在她手里。
总之, 阙渡想要告诉大小姐,他没有弄丢她送给他的东西。
但那长穗会变成自身接触到的色泽,所以无论是放在哪儿,都会被嫁衣和鲜血染成了浓郁的红。
扎眼,刺目。
阙渡这个时候才迟钝地意识到,扶窈身上都是血。
手上是,颈上是。
那一袭明艳的嫁衣,也像是被血浸透染成的颜色。
还有……
她的脸上,全都被血覆盖,同样没有一寸干净的地方。
阙渡没有用清理的术法,而是拿帕子沾了水,一点,一点,亲手替扶窈擦去那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殷红褪去,便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少女双眸紧闭,脸颊虽因为最后几日的病痛而显得略微纤细,却仍艳丽鲜活。
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她曾经经受过的痛苦。
平静,祥和。
似是解脱。
嘀嗒。
有一滴血珠滴落在她眼边,又随之流了下来。
明明是他的泪。
这一刻,却像是她哭了一样。
心窍像是被捏碎绞烂,阙渡张口,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到最后,只能伸出那还在发抖的指节,轻轻地替她拭去那滴血泪。
声音轻轻的,沙哑的,像是下一刻都要变成雾气散掉。
“……对不起。”
叫她承担那么多本不应该承担的东西,经受了那么多本不应该经受的蹉跎。
叫她……
至死都没有明白他的心意。
他的身上和脸上,也全部都沾染了血。
有自己的,也有扶窈的,半点都没清理。
远看,整个人都被染上了一抹毛骨悚然的血色。
门外隐隐有响动。
那药修冒着被掐死的风险赶了过来,望着床榻边平静又诡异的一幕,惊愕后便是后怕。
那张嘴一张一合,字眼全都钻进了阙渡的脑子里。
可他隔了好久,才沉滞地听明白这人在讲什么。
药修说,这禁术既然失败了,那……
那人一下子被掀飞三尺远,先被抛到空中,又被重重砸到地面。
阙渡将那沾满血的帕子扔在旁边。
才一步一步地走到殿门口,垂眸,视线居高临下,看着那趴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的药修。
语调很平静。
或者说,这具从内而外彻底枯槁的身躯,已经趋于濒死,无法再被任何情绪牵动——
“谁说失败了?”
“只是暂时还没有成功而已。”
他其实可以选择在死门那里一剑捅死自己。
不过就是死,然后变成厉鬼罢了。
阙渡不殪崋在乎这一条命。
但他没有。
尽管谁也说不好,这样活着,到底跟死了有多大区别。
但眩晕与混乱之后,大魔头的脑子里异常的清醒——
有些事情,只有在他还活在这副身体里,还拥有那微不足道的修为时,才能完成。
禁术没有失败,只是出现了一些他暂时无法处理的意外而已。
只要够耐心,就一定可以在以后解决。
药修闻言,挣扎着爬起来,仰头,又张嘴,似乎是想要劝说他些什么。
然而,砰——
阙渡已经合上了殿门。
他在任何时候都是一意孤行。
曾经是,现在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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