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檀
那双眸子抬起来,死死地盯着她,声音更是粗哑至极:
“那个人私藏你的东西这么多年,痴心妄想就算了,还敢亲自说给你听。”
“这么冒犯,你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屏风外的对话。
扶窈本来就没有瞒着阙渡的打算,也懒得跟他多说:“昆仑境对九重天世代忠诚,不需要你挑拨离间。”
阙渡唇边轻轻牵动了一下,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垂眸,咳了声血,嗓音又比刚才弱了几分,颇有以退为进的意味:
“但是此人气息浑浊恶臭,想必绝非善类,我已经同你说过,疗伤期间,我绝对不会接触这些——”
“那你就回魔宫去吧。”
阙渡一滞。
扶窈垂下眼睛:“我已经见过留照狐尾中的结印。”
这句话,便是点到为止。
不必再交代更多,就已经心知肚明。
阙渡却仿佛没有听懂一般,低低道:“但我的伤,的的确确都是由留照导致。”
他这种还剩一口气都不会叫疼的性子,便是伤得再重,也绝不会是一副病病殃殃的姿态。
整日咳血,都是为了做给她看而已。
但无论如何,让他受伤的人,都是那个卑贱的少年妖仙。
“那也与我无关,你不要想再用自己的伤左右我。”扶窈淡淡道,“我也不会被你威胁到。”
寝殿内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被挑破真相,大魔头脸上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痕迹。
也并不辩驳。
仿佛早就已经想到了今天。
只不过这一刻来得太突然了而已。
扶窈没有错过他的任何一瞬表情,继续道:“我留你到现在,也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来。”
除了待在她身边,和赶走其他在她身边的人之外。
他什么都没有做。
付出那么多,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完全不符合常理。
实在让扶窈疑惑不解。
阙渡垂下眸,过了很久,才缓缓道:“那神女殿下为什么要戳穿我,而不是继续看着我演下去?”
“看着我在这里乞尾求怜,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随时等待着我露出马脚——”
他叙述着,语调冷静,仿佛那些不堪的用词形容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旁的无关紧要的人。
“难道不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也许吧,”扶窈并不瞒他,“但如果代价是不能见其他人,最多只能通过圆光镜和传音跟他们交流,那也其实没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灰烟。
大魔头重新变成了那条龙,小小一只,缩在她足边,用那双纯粹的眼珠子望她。
之前每一次被她捉弄而丝毫不生气时,小黑龙就是这幅样子。
如今又摆出这般熟悉的姿态,好像是在给神女殿下传递一个下意识的讯号——
现在,如果她不高兴了,也可以像以前那样捉弄他出口恶气。
……他是真的想要留在这里。
为此,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意识到这一点,扶窈却又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尊上,我觉得,我们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
她甚至用上了昔日客套时才会说的敬称,将两人的关系划得礼貌而分明。
阙渡又重新变了回来,咳了几声。
这几下不似装的,更像是真的急火攻心,牵扯到了心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很难以想象,平日里最倨傲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也会用胡搅蛮缠这般不体面的伎俩。
惊讶之后,扶窈却只觉得渗人。
她好像之前从来都不了解阙渡。
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他伪装之下的真面目。
“那我再明白一点好了,我通知你的手下来接你,你现在就从天阙出去。之后要谈还是要打,到时候再给个准信。”
“你我都日理万机,事务繁忙,以后就是要谈,也没必要再亲自见面了。”
她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阙渡眸色深暗,喉结微微滚动,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反倒抬起头,突兀地道:“大小姐,像我们在下界时那样待在一起,不好吗?”
许久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她,扶窈不由得怔了怔。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不会是说在太子府的时候吧?”
阙渡:“都可以。”
那个院落,幻境里相隔的寝房,或者太子府,都可以。
她抿住了唇,却还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一点发自内心的讽意:“我当时整日重病缠身,寸步难行,你觉得好在哪里?”
大魔头很认真地听完了少女每一个讥嘲的字眼。
顿了顿,颔首,仿佛了然:“原来你还在怨我。”
“……?”
扶窈实在有些不理解,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她也不想流连于下界那些理不干净的旧事,不耐地张口否认:“算了,我们不必再——”
声音戛然而止。
她睁大眼,抬起脸,正对上阙渡凑近的,全然苍白失血的脸庞。
右手被男人的手掌牢牢握住,摁在一把冰凉锋利的匕首上。
而那把匕首……
已经捅进了他的腹部。
皮肉被划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清晰不过。
扶窈下意识想要缩回手。
方才还病弱模样的男人,力气在此刻却突然大得惊人。
挣扎之间,反而让那把匕首更深了几寸。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瞳孔震动。
阙渡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一般,只低低地笑了一下。
他一寸一寸扫过她的眉眼,缓声地,甚至带着几分哄人的意味:“有没有消气一点?”
扶窈脑海里仿佛有烟花一朵一朵炸开,炸得她大脑空白,思考困难。
她压制住指尖轻微的颤抖,抿起唇,声音十分冷漠:“你给我滚出去。”
大魔头置若罔闻,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双眸子,在烛光的照耀下乌湛湛的。
同样的神态,放在小黑龙身上尚且称得上安静乖巧。
在他的脸上,却显出一种无声的偏执。
仿佛有什么东西翻涌着,马上就要冲破积累万年的冰层。
“你既然怨我,那就把下界的债一点点讨回来。”
“我让你受了那么多伤,你随便怎么捅回来都可以。”
“我让你在太子府里不见天日,你也可以把我关起来。”
“……其实,只要你在这里,就算没有结界,我也会一直待在你的寝殿里寸步不出的。”
他说着说着,声调就低了下来,像一缕淡淡的雾气一样散开。
带着委屈,又有些迷茫。
“你都还没有解气,为什么不报复回来,反而还要把我赶出去?”
他静静地,等了很久扶窈的回答。
最终,却只等到她蹙起眉,低低地骂道:“你真是疯了。”
喉间涌上几丝腥甜,男人的脸上却仍旧云淡风轻得很,哑声自嘲:“不疯就不会来见你了。”
“我现在是真的不明白……”扶窈深吸一口气,“阙渡,你大费周折,到底想要什么?”
他不假思索,也不加掩饰:“想像以前一样,一直跟你待在一起。”
是的。
得像以前一样才行。
他原本以为只要能看见扶窈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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