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檀
只要她会畏惧,便在武力的绝对压制前无可奈何。
然而容大小姐看起来丝毫不惧直指命门的罡风,步履不乱,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往前走。
那墨衣弟子自然不敢动真格,又将罡风收回,但见扶窈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落他面子,他瞬间恼羞起来,三步并两步飞至扶窈面前,召出剑:“容扶窈,你——”
锵!
剑锋碰撞,卷起一地残花落叶。
漫天枯色之后,是少年清隽人影。
然而定睛时,最先看见的不是他的相貌,而是看见他长剑上泛起的冷光,与那双比剑还凛冽的眉眼。
墨衣弟子一时愣神。
阙渡却已收起剑,退了一步,将路让给扶窈。
大小姐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那弟子,拎起裙摆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命令:“你关门。”
这时候,弟子才恍然明白这人的身份。竟然是方才来报的,扶窈从不夜城买回来的奴隶!
等等……奴隶!?
他唰的一抬头,从即将合拢的门缝里同少年四目相对。
砰,门关上,直到身后同门连喊他三声,墨衣弟子才发现自己背后起了冷汗。
除此之外,脑子里还都是扶窈刚才那淡淡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
同她艳惊四座的脸一样刺人。
只消一眼,便戳到人心里头去了。
“……哼,自己修炼不了,买个会剑术的小修士回来?”他一甩袖子,干巴巴地道,“班门弄斧,自欺欺人!”
谢霜袭却不接话,只看向那剑风在地上残留的痕迹,眉头渐渐蹙起。
的确,再厉害的修士,在云上宗这种地方都掀不起风浪。
但她容扶窈往日可是不还手的,今日用了个会出剑的修士,就把之前反复上演的桥段颠覆了。
谁知道以后,这满脑子稻草的玩意又会如何。
真要动起手来,那奴隶只是个前菜。后面便是一堆宗主送的符咒跟灵器,弄出事故来谁交得了差?
*
稀世药膏像不要钱的废铜烂铁一样落到阙渡脚边。
他却无暇顾及,垂眸,看着那根桎梏的长链,再顺着望过去。
链子的另一端,容大小姐躺在榻上,无聊地摆弄着这少见的灵器。
刚刚那墨衣弟子动手时,就是这根长链,将他一下子拉到两人之间。
若非他反应迅速,恐怕要硬生生挨下那一剑,直接成为她的肉盾。
不过,对于他刚才那一系列举动,扶窈似乎并不惊讶,看样子早已料到他会出招,或者说,能够出招。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
……她对他,有种莫名的了解。
“我不要这些,”少年直直望向她,“我只想知道我忘记的事。”
“不是说了吗,五天后。”
扶窈停顿一下,又慢吞吞地补充:“或者,你帮我多解决几个像那穿黑衣服的一样烦人的苍蝇,我心情好,就提前告诉你几句。”
容大小姐是一点都没打算掩饰自己的睚眦必报的脾气。
阙渡正欲应下,字眼已到唇边,却忽地道:“你想把我拉进你的阵营?”
扶窈顿了顿,接着便不加掩饰地点头:“是啊。”
看这人挟持她之前的表现,不难猜出,大魔头想演,估计没人是他的对手。
方才知道她与云上宗众人积怨已深,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谁知道阙渡会不会想利用上宗门里的谁。
与其等着他随机挑选一位云上宗幸运群众帮忙潜逃,不如先明晃晃地让宗门记住这张脸是跟她一个阵营的,以绝后患。
出于这种目的,她自然想要阙渡多在那群人面前刷刷存在感。
而不是因为她刚才故意表露出来的小心眼。
窗边的灯丝随风飘起,映得少年狭眸忽闪忽暗。
他道:“不划算。”
扶窈却一点都不打算认真跟他谈,放下长链,又开始找零嘴吃,在雕花匣子里翻了半天,只扔下一句话:“那就算了吧。”
她找到话本,余光又瞥见少年微凝神色。
于是便抬起头,朝阙渡露出明艳的笑靥,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阙渡靠近后,她也跟着微微靠前,凑到少年耳边,唇角笑弧未有收敛,语气却急转直下,冰冷至极:“想反客为主跟我谈条件,你还是做梦比较快。”
阙渡的手又不由自主攥了起来。刻骨的冷意自眼底泄出,又与照在他脸上的清冽月光融在一起,让人以为是错觉。
掩饰得天衣无缝。
他见扶窈又埋头开始挑选话本,丝毫没有将两人的话题进行下去的意思,便也识趣地保持缄默。
侧头,望向屏风后地上的被褥。
那是扶窈扔给他一些不用的玩意,让他自己临时铺好的窝。
出于一些原因,明明这里多的是仆人住的下房,但扶窈却偏偏指定了要他睡在她的最外间。
跟大小姐里三层外三层宛如琼台的卧房自是比不了,但跟模糊记忆中简陋污浊的环境相比,还要好上数倍。
只不过,对阙渡来讲都无太大差别。
他咽下胸膛隐痛导致的咳嗽声,顿了顿,低而平静地道:“若今晚没有吩咐,我便休息了——大小姐。”
阙渡学着那些人一样叫她,总之就是不愿说出口那两个字。
扶窈眼睛眨了一下:“再叫一声。”
少女仰着头时期待的情态,被灯丝映得亮晶晶的杏眼,乃至于语调,都像是在跟人撒娇。
……只是要忽略掉她手里还在把弄那根链子,并且随时有要动用灵器的意思。
“……”
“大小姐。”
听了两声,扶窈似乎又失去了捉弄他的兴致,继续看话本,懒洋洋地下了驱逐令:“好,你去休息吧。”
事实上,修士是不需要睡觉的。但阙渡如今灵力枯竭至此,就算不入眠,也要入定休养才行。否则过不了多久,他就得两眼一黑直接昏死过去了。
再坚定忍耐的意志,也抵不过今天的种种磋磨。
何况他现在也才十七岁,寻常人家里还稚气未脱的年纪。
等阙渡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话本上腾起袅袅雾气。
白雾语重心长地道:“你要杀要剐要五天来准备就算了,这个仇恨是非拉不可吗,你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透吗?”
“我是嫌他死得还不够透。”
窗沿吹进一丝凉风。
扶窈用话本遮住脸,看不清表情,语调还是轻轻的:
“护城河下的邪魔以人的欲念和恨意为生,恨越多,吸引来的东西越多。”
阙渡的躯体已然是最好的诱饵和养料,但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让他更艰难些。
她要阙渡以最快的速度濒死,这样才能保证在生变之前顺利取走心头血。
欺辱他,自然不是为了取乐。
作者有话说:
求个评论!
第4章
◎这是不是有点太荒谬了!??◎
次日扶窈睁眼已近晌午,然而外边竟是晨雾未散,难辨昼夜。
连同在窗沿下放着的信笺上都沾染了湿气,落款的墨迹被微微晕开。
是谢霜袭送来的。
扶窈看清姓名,好奇心便一下子没了,继续慢吞吞地洗漱、梳妆、用膳,直至吃饱喝足,才把信笺拿了过来。
白雾的语调充满嫌弃:“要我说啊,你根本没必要跟这种人纠缠。都是配角,她档次还不如你呢,只是你们宗里那个气运之女的狗腿子罢了,以后在主角反派那儿都没多少戏份……
诶,怎么烧了?!”
火舌一点点吞噬笺纸,笔墨渐渐被烧至灰烬,少女却没施舍半点眼神,无聊地摆弄起烛台:“反正你也说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白雾弱弱道:“但好歹看一眼……”
——哐!
重物落地的巨响,一下子吸引走全部的注意力。
价值连城的折页屏风摔在地上,还顺势掀翻了一旁橱柜上的琉璃瓷瓶,碎片飞得满地都是。
扶窈缓缓地看向屏风后打坐的少年——
给个解释?
阙渡撑地起身,不只是哪个动作牵扯到伤口,他“嘶”了声,额间隐约可见豆大的冷汗。
“我刚刚在疏通经络。”他格外坦诚,“不知道为什么灵力溢散了。”
扶窈“哦”了下,转头吩咐丫鬟收拾碎片,将屏风扶正。
为首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追问:“这屏风不知道摔坏了哪处没有,不用更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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