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檀
若是云上宗的耳目告诉了贺敛,阙渡与她的关系,那自然也会告诉贺敛,阙渡是她买来的奴隶。
这是府邸里她从没有跟任何人隐瞒的事情。
这么说,恐怕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提了什么条件,能让大魔头甘之若饴地听话。
扶窈当然不可能把这种东西全盘托出。
她装作听不懂,看了眼下头巫祝的动静,随意地转移走了话题:“殿下,我们好像该走了。”
贺敛也听出了她的回避,却适可而止地不追问,颔首:“好。”
接着,他们并肩一路走下高台,贺敛都再未出声。
唯独在走出去时,青年忽地缓缓道:“与虎谋皮,玩火自焚,恐怕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扶窈疑惑地转头看他,再顺着他的视线,又转过头,看向路边树丛。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几乎被吓得一个激灵——
那是一团血糊糊的肉。
被秃鹫啄得稀巴烂,散落满地。
不,如果再细看,就会发现那根本称不上“肉”,只是一张皱成一团的……
皮。
扶窈忍住作呕的冲动,死死咬住舌尖,几乎咬出血来,用那点疼痛压住内心慌乱,脸色却仍旧不受控制地煞白了几分。
只等她看清楚后,贺敛便上前,有意无意地用那颀长身形隔绝了她的视线。
扶窈咽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努力冷静下来,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什么?”
“那是傅仆射的同党,似乎帮了他不少忙。”
或许是这里背了光,青年的眸子比往日暗了许多。
但光听声音,仍旧徐徐,是他一贯示人的那副温和又好脾气的腔调:“不过,自从他发现这是个叛徒之后,就活生生剥了那人的皮。”
剥皮。
活剥。
作为一个修士,阙渡有千百种折磨人的手段。
可他偏偏选了最残忍的那一种。
就算不需要亲自动手,想一想那个场面,也已经足够令人头皮发麻了。
扶窈牵了牵唇角,勉强笑了一下:“我怎么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
给她看背叛阙渡的人的下场,是打算做什么?
威胁她不要背叛阙渡来投靠他吗?
“我只是想让容小姐打定主意,若做叛徒,便是这般下场。”贺敛微地停顿,“若是做我的门客,还有人庇护。”
哦。
……原来是嫌她的心不诚啊。
不愧是想当储君的人,着实是一百个心眼子。
便是与她不是深交,几句话的功夫,便几乎要猜破她的心思。
这一刻,扶窈终于明白了白雾当初那句“贺敛跟阙渡气质有些相似”的意思。
阙渡虐|杀了一个叛徒。
贺敛为了吓她一下,不但不把这人皮处理了,还叫人丢到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这两个疯子……目前来看,程度真是不相上下吧?
迎上青年的目光,扶窈缓了缓,却不急着接下这橄榄枝,反倒继续维持着那生硬的笑意:“也许殿下看错了,那是一张兽皮才对。”
把人皮作兽皮。
如把人骨作兽骨。
这便是扶窈的答案——
三皇子殿下,说实在的,你们两个好像谁都没有好到哪儿去啊。
她哪一个都不想要托付。
不过,贺敛还有用,大小姐当然也不能把话说死了。
“殿下想要我的诚意,我也想要殿下的诚意,坦诚相待,方才能长远。”
贺敛也不恼,仍是颔首,仍是那句话:“好。”
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扶窈很佩服自己。
刚刚受了这么一通惊吓,还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淡定自若地继续跟三皇子殿下走在一起。
他们绕开高台,从一条似乎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小径里走进神宫,再旁若无人地步入鸾台之后。
一路上无人阻拦。
贺敛那张脸,便是最好的通行令。
皇室嫡系出入神宫,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鸾台后侧大门已经被结印封锁。那结印的图腾上泛着深金色的光泽,伴随着巫祝的颂曲不断闪烁。
让人忽地心生敬畏,不敢靠近。
扶窈站定,下意识瞥向贺敛。
青年会意,道:“用你的血,一滴就行。”
这就是为什么要她专门来一趟吗?
扶窈顿了一下,咬破指尖,摁上结印。
结印周围的灵力轻微地扭曲,随着便立即剧烈波动起来。
就在扶窈担心动静要把其他人引来的时候,大门终于拉开了一条缝。
视线投进去,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里面那数不胜数的祭品,几乎塞满了如太极殿那么大那么高的地方。
着实让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但一想到神宫在这里的地位,又不觉得奇怪了。
不过,一眼望去,完全无法辨认那些祭品到底具体是个什么。
只能看见,每一个物件上,都布满了方才那般的结印,闪起耀眼的金光。
包括最中央那个已经虚弱得晕过去的活祭,肌肤上、衣裳上、头发上,全都是一圈又一圈的结印。
若扶窈再不来把她救出去,她一定是必死无疑的。
扶窈走近,倾身,亲自给人喂了颗丹药。
隔了片刻,那活祭的女孩儿才幽幽转醒。
短暂地茫然之后,她便立刻坐起来,仿佛死里逃生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恐慌、庆幸与忐忑。
“出去吧。”
扶窈绕过女孩儿,蹲下身,石又用自己指尖那残存的血珠摁在一旁金雕作的花盏上。
那里面是她这些日子积攒的血,应该已经被炼化成了另一幅模样。
她等待着,身后冷不丁传来青年的声音:“瀛洲路远,你还打算跟阙渡一起去?”
扶窈心里咯噔一下。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定了一定,才确定每一个字都是贺敛亲口说的。
脑子一瞬间闪过很多画面,与贺敛相处的一幕又一幕都被扯了出来。
但脑子里如缠上后打了死结的乱麻,完全没有头绪,想来想去,仍是没想明白——
到底是哪一点出了破绽,能让贺敛一下子就看透她的计划?
扶窈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半晌才故作镇定地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话音落下,不等贺敛再作声,闭合的金花终于绽放。
浓郁的血腥味转眼便充斥整个鸾台,使得人下意识屏息。
花盏里没有那一汪汪的血,只有被炼化之后一颗拳头大的血珠,同样被结印覆盖,悬空在盏上一寸的地方。
她再次起身,转过来时,那活祭的女孩儿已经跑得没影。
青年站在门边,一步都未踏进。
不对劲。
所有不对劲积攒在一起,扶窈立即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立即要往外走,肩却像是被人摁住,只能待在原地,难以再上前一步。
扶窈睁大眼,对上贺敛那双始终沉静的眸子——
“扶窈。”
他忽地笑了一下,这番笑意,比之前见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切许多,如清风拂过,“当年我生母病逝,所有人都哭着可怜我未曾见她最后一面,便要与她生死两隔,可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流。”
“因为生离未曾有时,死别终会相见,不是吗?”
话音落下。
——砰。
大门蓦地紧闭。
贺敛的身影,一转眼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那股挡住她前进的力道消失,扶窈迅速走到门前,伸手摸索着,却未曾找到任何可以打开大门的地方。
门闭得很紧很紧,甚至找不到缝隙,更没有结印。
浓郁扑鼻的血腥味仍萦绕在这密封的室内,熏得人一阵一阵的发晕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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