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106章

作者:晏闲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爽文 穿越重生

  她这话里也不知有几分是逗趣,几分是找事。

  反正惹得长裘及镫的卫觎冷冷地瞥过去一眼。

  簪缨反而言笑自若,大抵是这段时间与长公主打过几回交道,摸索出了经验,不硬不软道:

  “多谢殿下记挂,却不敢叨扰殿下雅兴,便借殿下同日出城这股顺风,讨一分好运吧。”

  李蕴没脾气地笑哼一声,伸手隔空点她,“甭哄我了,就你嘴甜。”

  这里正说着,前方忽起一阵烟尘,驿道上诸人但觉大地震动,如有上千只马蹄踏尘而来。

  卫觎眉头才皱,前方的斥候就疾驰回报,“大将军!是蜀王……”

  斥候话音未落,迎面的招招旌旗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旗帜少说也有五六百展,上竖一个斗大的蜀字。

  当先一骑,金甲红披铁兜鍪,身量拔群悍烈,正是蜀亲王李翦。

  “蜀王殿下怎么突然回京了?”

  “外地藩王无召入京,还带着这些兵甲,这是……”

  连长公主也微微心惊,推开车门,遥望这位经年不见的皇兄。

  她看不出名堂,又不由望向一旁与蜀王隐成对峙之势的卫觎,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江山怕是真要生乱了。

  一个两个当王的,都这么带兵肆意践踏京畿之地,视皇权为无物……

  在所有人的惊诧之中,蜀王策马单出一骑,行至簪缨身前两丈处,下马,望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女娘。

  沉傲面色看不出喜怒。

  “女公子便是成忠公与唐夫人之后?女公子救治家慈有功,本王感念甚深。本王此次入京,为的便是接太妃回蜀颐养天年,还请女公子同去,居座上之宾。如若不弃,本王认你做义女,旁的拿不出手,一个食禄千邑的郡主之尊还是给得起的。”

  簪缨微微愣神,这位如风突袭过境的王爷,气场好强势,似乎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啊。

  正在这时,第三拨人马风尘仆仆地从吴地来到京城,正赶上这场热闹。

  一见挤挤挨挨满地兵甲,几无下脚之地,来人吓了一大跳:“揍是弄啥嘞!阿缨,俺的好大外外!一听你要出城舅就来接你嘞,终于想通了是不,走,跟舅回三吴吃香喝辣去!——呀,这身衣裳真俊嘞!”

  “舅父?”

  簪缨唤出一声,既有别后重逢的欣喜,又有些哭笑不得——要不要这么巧,各路神仙都赶到一起来了?

  檀棣的大嗓门刚消停,站在这位三吴首富身旁的檀依上前一步,望着簪缨。

  他眸中闪过惊艳之色,唇角蕴含着一如既往的温润。

  “上回说好的,有机会便去吴地看看。阿缨,我来接你。”

  这个少年郎君独有的温润笑意,总让簪缨有些羞赧气短。

  她迟迟地点了下头。

  环顾四周,众目睽睽皆在看她。

  在这种混乱时候,她却下意识看向小舅舅。

  卫觎的耐心早已经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森冷地扫过这一圈不速之客,掌心在马鞭上拧了拧,寒意却不上脸,在马背上平静地对簪缨伸出一只手。

  他一个字都未吐露,那深邃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在说:

  跟我走。

第83章

  帝寝之中, 素幔静垂,淡淡的苦药味伴着几声失力的咳嗽,回荡在这间雕饰华丽却气息冰冷的殿宇。

  “那孩子……是今日离开吧?”

  李豫脚踩白罗袜, 抚膝坐在龙榻边沿,后背微佝, 询问原璁。

  听原璁轻轻回了声是,李豫目光虚渺了一会儿, 忽然低问:“你还记不记得, 她从前给朕打的络子?”

  原公公顿了一下躬身问:“陛下问的是哪一条?”

  “是啊, ”李豫一下子笑了出来, “那孩子帮我打过许多条络带,明黄的, 玄朱的,缀珠子的, 系玉佩的, 七宝结的, 如意纹的……朕从没见过这么实心眼的小女娘, 她一人所做,就比后宫妃嫔公主加在一起还多。”

  他像个上了年纪的老翁絮絮念着, 眼望空旷的寝殿,滞默半晌, 声音疲惫:“ 朕原本想好好待她的……”

  原璁眼观鼻鼻观心,陛下的这些话,他听着便是, 不好插嘴。

  李豫知道这老奴一向机谨慎言, 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动听的话, 这座宫里, 没有谁比簪缨更会哄他的开心。

  也是在遭到枕边之人、宠爱之子的欺瞒后,身边无人的李豫才后知后觉谁是真正地待他好。

  可是太晚了。

  “去东宫看看。”

  原璁闻言微微吃惊。

  而今新太子已立,不过因为废太子断臂之伤过重,皇上念着最后一点父子情分,暂时未命他从东宫移出,是以东宫里如今住着的同,还是李景焕,太子则暂住梁贵妃的毓宁宫。

  陛下说去东宫,那么要去看的便是废太子了。

  原璁不敢耽搁,吩咐底下人准备龙辇。到了东宫外,李豫不让人跟着,原璁等内侍便留在殿门外。

  小内监焉瞳随干爹侍奉陛下左右,恭送陛下入殿后,他转头望着东方的天空,失落地叹息一口气。

  后脑勺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扫了一巴掌,原璁顾忌着里头,压低声音提点:“前番你小子给平嫔暗中报信,没被牵连进夺嫡之变就是万幸,还敢胡思乱想!怎么着,还惦记着那位贵人离京会带着你?”

  “焉瞳不敢。”小内监委屈地揉揉脑瓜。他从未有过如此非分之想,能略微为傅小娘子出些力,他已十分满足了。

  只是一想到那位心肠极好的小娘子今后不在京里了,终归让人神伤啊……

  李豫来到东宫,没有提前派人通知,走入内殿时,李景焕正半靠在隐囊上服药。

  见父皇前来,李景焕眸光闪烁,吃力地下榻跪拜。

  都说见面三分情,别看李豫不见他时眼不见为净,这一旦见了面,毕竟是自己的骨血,难免心疼,免了他的礼。

  李景焕却执意跪在李豫面前,他的左臂齐肩而断,裹着厚厚的纱带,整个人形销骨立,唇生青髭,哑声道:

  “父皇终于肯见一见不肖儿臣了……儿臣,自知罪无可恕,不配再为李氏子孙,废疾待死之身,唯有三愿未了,请父皇允准。”

  李豫见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长子萧索如槁木死灰一般,悲从中来,“你说罢。”

  李景焕道:“其一,恳求父皇集皇家之力给阿缨寻找解药,她……小时被阿母下了蛊毒,寿命不永,孩儿祈求父皇遣人寻药,不要让她出事。”

  李豫意外地看了李景焕一眼,继而又因此子不合时宜的深情,联想到自己身上,愈发百感交集。

  “你不知道吗,长公主告诉朕阿缨的毒已解了。她而今无事。”

  “当真?!”李景焕原本一直低着头,闻听此言,猛地抬眼,枯涸的目光迸出光亮,连声音都呕哑哽咽,“好,真好……”

  他连道几声好,如遇一件天大喜事,在喜悦中沉浸良久

  ,方又道:“第二事,孩儿自请废为庶人,出宫在石子冈上结庐而居,阿母做下的孽事,孩儿应当去守,求父皇准许。”

  即便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亲眼目睹母亲的惨状不过是两相折磨,可是他不愿像前世一样再次逃避。

  是他该领受的,他便去。

  皇帝应了。

  “最后一事。”李景焕抬起头,目泛水光,如迷失的幼麋轻声恳求:“父皇,求您不要再服丹,那药对你的龙体当真不好,就当孩儿求您了……”

  李豫不悦地蹙了下眉,真是不明白了,他当初便是因此事失了帝心,此时竟还敢再提。

  那道家延年益寿的丹药,为何到他嘴里就成了洪水猛兽,如此排斥?

  他耷着眼不置可否,只是轻抚了一下李景焕头颅,喟叹:“为何就如此着急呢,只要再等等,这江山如何不是你的?朕教过你许多次,当忍则忍,朕虽一直寄望你将来能压胜世家,然哪怕,这一代,下一代,下下一代暂且做不到,只要龙椅上的人姓李,总会有机会的。

  “——何以至此呢。”

  一滴泪从李景焕眼眶砸上地衣。

  “可是儿臣不愿忍。”

  尤其在拥有前世记忆之后,他不能忍受将来的大晋继续被王氏玩弄于股掌,不能忍受国家在他的治理下烽烟四起,更不能忍受,他被卫觎压制一头。

  李豫见他至今执迷不悟,多余的话也不再说。离开之前,李豫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阿缨今日离京。”

  “什么?她要离开?”李景焕苍白如雪的脸色瞬间更白。

  他知道自己已失去了她,可是听到这句话,整颗心依旧如同被剜出一个血洞一样疼。李景焕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父皇、求父皇让我出宫……”

  说未说完,少了一条胳膊的李景焕便带着伤往外奔走,生怕再晚一步,此生便再也看不见她。

  “陛下……”看管废太子的禁卫前来请示。

  李豫闭了闭眼,“让他去吧。”

  -

  长亭外,人马喧阗,窃议不绝。

  长公主坐在帷车里,优哉游哉地看戏;远道而来的蜀亲王双目紧锁在簪缨身上,不让半步;想念外甥女想得茶不思饭不香的檀棣,则炯炯有神地睁大两只铜铃眼,不停给簪缨暗示。

  唯独卫觎神色平静,只伸着手,等她决定。

  那只手,为她行过笄礼,挡过日光,阻过血迹,遮过雷声,簪缨连上面的茧子与掌纹都很熟悉。

  簪缨对上小舅舅的目光,她知道,自己这次不会再错选了。

  她几乎没有犹疑,先是敛衽向蜀亲王一福,“承蒙王爷错爱,小女在宫中时承郗娘娘照顾,报之以桃亦为应有之义。不敢高攀。”

  蜀亲王眉头轻皱。

  然而簪缨说罢不待蜀王回答,略一颔首绕过他,走到檀棣面前,咬了咬唇,摇动他的衣袖,软声道:“舅父疼我……”

  “罢了,不用说了!”檀棣大手一挥,虎着脸唉声叹气,“偏心眼的小家伙……可知要照顾好自己啊。”

  簪缨甜甜一笑,再无顾忌,回身向卫觎的方向跑去。

  那灿红的衣袂与裙摆,绽成一个满圆,轻灵舞动,卫觎见她朝自己跑来,一腔胸臆尽是暖柔。

  两只手掌握上的一瞬,他攥紧向上一提,另一只手虚扶她腰侧,将人稳稳放在身前的马鞍上。

  随即卫觎自己拂裘下马,有副将牵来了另一匹坐骑。

  簪缨视野陡然增高,一双纤细长腿跨得更开,方觉此马物肖主人形,高大悍烈至此,与她的汗血小马驹全然不同,她坐上去,双脚都够不到马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