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109章

作者:晏闲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爽文 穿越重生

  “若从北线行,则要借道西凉国,西出玉门。不论走哪条路,都艰苦难当——”她声音忽然低咽一下,抬眸轻声问,“小舅舅是不是想以此劝我,打消这个念头?”

  卫觎静静听着她说完,轻道一声完全无关的感慨:“看来沈阶教了你很多。”

  簪缨怔然。

  卫觎始才摇头,回答她方才之问,“阿奴既说要去,我拦着,害你总提心吊胆。你要去哪里都无妨,只是需走最安全的一条路。”

  说着他手掌轻搭在北朝的疆域上,凌空一握,剑眉轻挑,“可有想过走第三条路?”

  簪缨盯着他的手势莫名了一会,忽然福至心灵,“……小舅舅的意思是,横穿北朝?”

  她并非不知道走北朝的商路是最省力的,但这样一来,难免会被北朝廷盯上。

  她自从选择和小舅舅一同出京的那一刻起,便相当于脱离了南朝廷的管控。唐氏的财富之巨,在南,被李氏宗庙视为禁脔,若入北,又岂会脱离胡人的魔掌?届时小舅舅必然又要分心顾着她。

  她若真那么不懂事,动了此念,无异于给小舅舅横生枝节。

  她不能成为小舅舅的软肋。

  卫觎却道:“北朝彼时还在不在,尚在两说。”

  他看向簪缨,纵溺的神容重新浮现,“花开两年,两年间,足够发生许多事。岂知两年之内卫觎不能荡平寰宇?届时东南西北,阿奴何处不可去。”

  他同她说话时,语气常常如此随意涣漫,然眸光却重如金石,“只要阿奴信我,至少一年半内,莫再忧虑此事了。”

  灯影曳在那张凛丽自若的脸上。簪缨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心脏怦然跳动。

  小舅舅说了这么多,她听出了最核心的一点:他是在为她铺路。

  他甚至不是为着帮自己寻药,只因看破了她执意要行此事,便将克复中原的使命压缩在两年之内,想为她解一道枷锁。

  簪缨哪怕不通兵事,也知道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需付出多大的心力与代价。

  世上怎会有这样好的一个人呢,他都不骂她一句,无法拦着她,就全力纵着她?簪缨偷偷用指头揉眼,两年之内,的确会发生许多事,战争瞬息万变,如何依一言能定?小舅舅如此紧逼自己,会不会激发他体内的毒……

  她是不是又弄巧成拙了。

  她紧咬着嘴唇,就在眼泪快要掉下来的前一刻,卫觎微凉的手掌落上她发顶上。

  狐裘男子暧暧低道:“不知羞的小阿奴,又掉金豆子。”

  “没有呢!我没哭。”

  他用一句话,瞬间就把簪缨的软弱哄了回去。簪缨挺直后背,灯下望他,一字字道:“小舅舅说的话,我都信的。”

  她却不知,卫觎长裘下的身体在她这个朦胧微红的眼神中,在她这句轻软笃定的话中,紧绷了一下。

  他冰冷的身子,甚至毫无预兆地热出了汗。

  他掌心下感受着丝绸般的柔滑,有一瞬想收紧——不仅收紧那浮着暗香的素发,还有她露在外的纤白细颈……

  卫觎猛地收回视线,屏息起身。

第86章

  卫觎站起身后不看她, 道:“天晚了。”

  簪缨不疑有他,收拢心绪随之起身。

  “我耽误小舅舅事了。这么晚了,小舅舅还要去大营吗?”

  卫觎转身嗯一声, 留下一句早些休息,头也未回地大步而出。

  “大司马走得这样急……”

  春堇等大司马出门以后, 方过来服侍。说完, 却见小娘子跽回案边, 将那张舆图小心翼翼地卷好, 支颐出神。

  春堇不禁道:“小娘子头回出远门, 又劳顿了一整日,该早些休息了。”

  簪缨支吾一声,还在回想小舅舅方才说的那番话,心情激荡难平, 岂有睡意。

  要她对此全然放手不想, 那是不可能的。簪缨总觉得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似乎有个悬在细丝上的念头时浮时沉,只是想不分明。

  ……

  却说卫觎快步不停地走出都督府,一手扯下外披, 透汗的身子经夜风吹过,体内躁热方平息几分。

  按照道理,他这便该往营盘去了, 然而他回望一眼都督府中的灯火通明,又觉心中空寥怅惘, 仿若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事。

  亲卫无声随上, 接过将军手中裘袍。卫觎的侧脸浸在半明半暗中, 浑身透着冷肃, 想了半晌, 问道:“驱蚊香笼送进去了么。”

  亲卫不料大将军会过问这等细碎小事,怔了一怔,回道:

  “将军放心,傍晚时便已备好交给杜掌柜了。”

  卫觎又问:“守卫皆撤至外院了?”

  京口的防卫是外松内紧,整座城中最安全之处,便属他的府邸。簪缨身边有影卫已经足够,守卫太多,只怕她一则不方便,二则不自在。

  这也是他在晚饭前便已经吩咐过的,亲卫又应一声是。

  卫觎垂眼脉脉,仿佛便没有其它可问的了。

  他收敛心神,取过亲卫手中的大氅重新披上,行出去,忽又止步。

  “浴桶换了吗?”

  这一声问得冷峻而低靡。

  亲卫闻言瞳孔微张,才想起大将军让屋给女公子住,屋里的被褥枕头通通都换过,可男人心思终究糙粝,只顾得上表面的,那湢室里头,却给忽略了……

  他连忙半跪请罪,“大将军恕罪,卑职一时疏忽。此时……女公子许将就寝,是否明早去换?”

  卫觎颀姿长立在清冷的月下,无人得知,他镇定的外表之下忽有一种进退维谷之感。想起他过往蛊毒发作,若人在军府,便在那只浴桶中注满冰水,沉浸其中,身犹燥热,百般不能解,只能自纾欲望。

  他每个月圆子夜的隐秘与不堪,此时,就与她一室之隔。

  卫觎喉结上下滚动。

  “这就去换。”

  “是。”

  亲卫领命去办,卫觎再不停留,带着灼热的呼吸走出长街,却在街外墙垣的阴影处看到了一道人影。

  徐寔在这里等候他,不知已有几许。

  卫觎眼色倏暗,停下步子,口吻平常:“军师怎在这里?”

  徐寔在背光之处仔细审视卫觎的神色,一无所获,便又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浑圆将缺的皎月。

  “主公这顿饭,与小娘子吃了近一个时辰。”

  卫觎本已觉得身上的狐衣又要穿不住,听他提及那人,蓦地失了耐性,“究竟何事!”

  徐寔不为畏惧,注视卫觎的眼神反透出一种难言的悲悯。

  他轻声道:“从前每月十六,主公必是冷恹沉郁,不许人近。今日,徐某斗胆想问,您与小娘子相处时,是快活自在多些,还是辛苦忍耐多些?”

  卫觎的眼神瞬间流露凶光,下一刻,他捏紧掌心,将即将涌出的怒意尽出

  压制,按眉低叹:“你多想了。”

  “我与阿奴从前也非没有一同用过钣,说些话,皆是寻常之事,军师不必草木皆兵。”

  徐寔心道,不是他多想,而是也许连大将军自己都未察觉,他今日带小娘子来到北府,整个人就如一根绷到极限的弓突然松懈了下来,身上有一种放松恣肆的气息。

  他每次看着小娘子时,眼里皆含着藏不住的纵溺笑意。

  好比雄兽将一只脆弱纤巧的玩伴叼回了自己巢穴里,心满意足地围着它抚尾舐爪,圈揽打转,又睥睨自若,满志踌躇。

  然而这种仿佛一切都变好的假象,难以长久。

  想当初祖将军每次发作时,控制不住自己狂饮烈酒,夜御数女,其后亦是上马冲阵勇不可当。

  然而等到下一次,下下一次,他便需喝更多的酒,找更多的女人,割穿更多的血肉头颅。

  人之欲壑难填,难在尝到甜头以后。

  徐寔知道大将军对缨娘子的情感不同,也知道,以他的心性与责任,不可能引.诱小娘子荒唐行事。可就是这种一面放纵一面压抑的撕扯,徐寔真怕会出事。

  天雷勾动地火,却又生生以冰雪浇灭,长此以往,最能销魂磨煞一人。

  “我知大将军心里苦,”徐寔声音微颤,残忍道,“然大将军尚有宏图未展,前路从急,为人为己,都真的不能了……”

  卫觎随着他的话音,眸中的神采寸寸寂灭下去。

  他无法说出口,每次与簪缨在一起,他心底既踏实快活又忍耐压抑,可为了那一份别人给不了他的欢喜,他愿意用成倍的折磨去换;

  他也不知该向谁问一句,他只是想在力还能及之时,多看一看她,多陪一陪她,半分雷池不越,半点非分不求,只是如此,也不行吗?

  良夜沉寂。

  最终,卫觎只萧索地道了句:“随我去巡营。”

  都督府中,亲卫大晚上的带人来更换浴桶。

  簪缨听见动静才回念,眼下已是沐浴就寝的时辰了。

  她于是要了热水,去湢室洗去一身风尘。

  春堇出发前在行囊里备了许多香膏藻豆、风干花瓣等物,就是怕在外仓促,不好寻到小娘子用惯的沐品。那花瓣的香气甜雅却不浓烈,浮在水面上轻漾,鲜媚妍丽。

  簪缨喜欢,便多泡了一阵。

  这时候,浴室的木门吱呀一声响,春堇还以为是阿芜进来送衣,转头却不见人影。

  再低头,却是小娘子一同带出京城的那头白狼晃晃悠悠进来了,仿佛回到了故地,熟门熟路,踱到浴桶旁,就地蹲踞仰望簪缨。

  春堇跟着小娘子,渐渐也不怕这头体型庞大眸子冷峻的兽物了,见它凝望小娘子的模样过于专注,一动不动的,还从未见过狼这样看人洗澡,女子心性,不由玩笑道:

  “小娘子,白狼怎的偷看你?”

  温汤蒸得簪缨的面庞腻雪浮霞,系挽的厚密黑发堆坠在两鬓,如两片潮湿绿云,眉梢眼尾之间的一片嫩白肌肤,也被氤氲出赩赩红晕。翦瞳含水,妩媚横生。

  她对上狼的视线,也笑了。

  她哪里怕它看。

  反而是一腔沉隐心事,被这茸滚滚的白团儿给驱散了,簪缨从新刨的木桶内探出一只玉雪纤臂,晶莹的水珠还在其上,便去摸白狼的头毛。

  一把娇嗓也似被水泡得腻软了,“你乖。”

  狼任她摸,簪缨又习惯地将指尖探进白狼口中,学小舅舅的样子轻磨那颗断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