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26章

作者:晏闲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爽文 穿越重生

  卫觎当即横眉冷目,斥道:“我家女郎岂是伺候人的,倒给他们使唤!饿死饿活,关我甚事。他爱候着便候着,不许惊扰蕴珠阁!”

  “可那徽郡王……”

  卫觎睨目不屑:“太子又如何,来到这地界也得老实卧着,郡王,又如何。”

  杜掌柜望着凛然离去的大司马,纳罕不已,他真是方才在小娘子帐外轻声细语的那个人吗?

  半晌后回过神来,忍不住请教徐寔:“先生,大司马这是……面圣后再为小娘子买回冰酪?”

  徐寔闭了闭眼,说不是,“是买冰酪的途中顺便进个宫。”

  卫觎出行宫后不乘马车,带了两个亲卫,跃上坐骑便向南驰去。

  此时宫中,皇帝才下早朝,回到太极西殿,面对案上的四丈长绢,脸色晦暗难明。

  昨夜即使有梁妃温柔抚慰,李豫依旧平息不了心中的烦闷,若不是怕臣工议论,他当真想罢了今早朝会。

  他从未想过,从小到大乖巧懂事的阿缨,会捅出这样一件惊人的事来。

  他待那孩子,自问比皇室的公主们还更宠爱几分,那孩子唤了他这么些年“父皇”,也同样一片孺慕情深,这些年的感情,阿缨竟都不管不顾了么?

  眼下此事还未张扬出去,可五日后呢,簪缨自从退婚起,桩桩事迹出人意表,皇帝真有些拿不准了。

  他也不是存心霸占一个孩子的东西,可册首上所列的,那汉鼎、汉晷、庙器、王榻,都是何物?皆为象征君权之物啊!

  诚然,这些重器皆是南渡之后,唐家利用商路,从四分五裂的九州寻凑许久,进献来的,为的便是在这座据传镇有龙气的古金陵城凝聚气运,巩固南朝的国祚。

  如此出财出力,费心施为,还只字不求回报,宗室多年来心中有数,也着实领情——可既然已献,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移鼎,是败国之象啊。

  一旁立侍的原璁见陛下神态凝重,余光轻扫案上的绢册,垂眼苦笑着道:“这傅小娘子当真稚子心性,赌气赌大发了,连送来的几坛酿酒、几两茶叶也要与陛下算一算。真当如此算,那这些年小娘子送到御前亲手所做的糕点,煲的汤汤水水,是否也要折成银钱?

  “还有前些年,奴记得,陛下因几位老大人争吵迁都的事,整夜闹头疼,小娘子听说后便跑来给陛下篦头,揉按,还软声软调地安慰陛下,陛下呀果然便好了。其实哪里是小娘子按得好呢,不过是陛下见小娘子憨然可爱,舒怀罢了——这些如何算,又哪里算得清楚。所以奴说傅娘子糊涂,将陛下当成了寻常家翁,只知自己委屈,便不恭不敬起来。”

  此为正话反说,李豫听了,果然想起了簪缨这些年的种种好处。

  是啊,帝王膝下的子女,哪个嘴里不会千安万敬,可真论起贴心,遍数后宫诸位皇子公主,再不会有比阿缨更孝顺的了。

  皇帝心里自有一本账,他知道,阿缨的孝不是表面文章,没有隔着先君臣后父子的敬畏,是真心将他当成了一位父亲。正是这小女娘视他如寻常家翁的态度,才让皇帝体会到在皇宫里难得一见的温情。

  阿缨啊。

  李豫心叹一声,眉头渐渐缓和。原璁见状,心里略松一口气。

  正在此时,前殿的宿卫军忽然来禀:“陛下,宫门侍卫报,有三骑人马过宫禁而不下马,径自驰道入宫了。”

  “什么?”

  所谓驰道,是依宫城外墙而建的一条跑马的御道,平时只供帝王銮车出行,余者不可僭越。

  皇帝心中才闪过一个影儿,便见门口一人披甲踏履而入,丰神春色,眉目霜秋,见君不脱

  履,不卸刀,挺直身姿,声如鸣金:“拜见,陛下。”

  皇帝乍一望见这副与……她有七分相似的眉眼,心底猝然一恸,不由唤了声:“阿卫……”

第21章

  随着这声阿卫, 卫觎漆黑的眸底森冷如潮。

  原璁眼见大司马要动怒,心头一凛,卫皇后是陛下不可说的禁忌, 又何尝不是大司马的逆鳞?

  想起这一位十年前的种种作为, 这御前总管忙不迭哈腰道:“大司马今日得闲,入宫却何以不提前通禀, 且剑履入殿……”

  原璁当然记得,大司马在卫娘娘还在世时便获得了“入朝不趋, 剑履上殿”的殊荣, 他如此作态,不过是为着给陛下遮一遮颜面。

  毕竟方才大司马口称“拜见”,可那比枪杆子还硬的身姿,是半点没往下弯呐,哪怕他稍微低一下头呢, 哪怕稍微拱拱手呢,也算让陛下脸面上有一丝丝的过得去。可是没有。

  卫家十六郎,桀骜狂狷犹胜当年。

  陛下面上不露,便只有他来做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了, 谁让自家是做奴的呢。

  可大司马今日仿佛气特别不顺,剑眉挑挞, 竟是笑了一声:“卫十六向来如此,十年前如此,今日如此, 日后亦如此。陛下若要谪籍降罪,我求之不得, 北府兵权即刻奉还!此生再不领一兵, 不著片甲, 决不反口,如何?”

  说罢,他当真将腰上所佩的铜质虎符一把扯下,随手往地上一扔,如丢废铁,不看一眼。

  皇帝色变。

  下一刻,李豫转身一脚踢在原璁的小腿上,“尖刁奴!谁许你对国之重臣不敬,还不快向大司马赔罪!”

  原璁只觉小腿一阵痛麻,跌在地上,一时也顾不得腿断没断,吓得用双手去摸索那枚关系重大的冰冷虎符,而后伏膝上前,抖着指尖为卫觎系回鞶带上。

  口中连连道:“奴多嘴该死,求大司马恕罪……”

  “十六……”皇帝瞥原璁一眼,示意他退下,定睛仔细看着这个十年不回京的卫家郎君。

  算辈份,卫觎是他小舅子,该称他一声姐夫。然而自身已垂垂老矣,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如东起旭日英姿勃发。

  “朕听闻你昨日去了江乘,顾公身体可还硬朗?”

  “十六是家中称谓,我与陛下,君臣有别。”卫觎不耐地打断,“至于顾公,陛下若还有心,岂忍问及?”

  此言对君王来说无疑大不敬,李豫却是不怒反愧,苍老初现的浊目中透出一缕痛苦之色,“朕当年……”

  卫觎不是来与他掰扯当年事的,当年之事,用嘴,还不清。他再次断然道:

  “陛下对我的行踪倒知之甚详,我却不知,唐氏遗孤好好地留在宫里,就是任人欺凌的吗?”

  “这从何说起。”

  皇帝诧异,肃容道:“朕一向待阿缨胜过亲女,多年来决不曾让她受过半点委屈。这几日她在外可好?是她向你诉了什么苦?你但告知于朕,若真有人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欺人,朕必惩不饶。”

  “放心,陛下纵饶,我也不饶。”

  卫觎薄唇微微挑起,“此来两事,一者,关于簪缨,且令宗室谨记,她的着落归我管了,她的决意不归我管。”

  这话便是说,他不打算让宫里把人接回来,而簪缨向皇室讨要家私的事,他也不从中干预,但若宫里想动什么手脚伤害她,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皇帝眼色一暗,但听卫觎接着道:“其二,朝廷近来不是商议追赐北伐功臣么,既然傅大夫身为文使亦能加封,臣替骠骑大将军祖望将军,向朝廷请封。”

  这是他自进殿以来,第一次自称为“臣”。

  祖望,字松之,汝南郡流民帅出身,祖籍洛阳,后接掌京口北府兵,一生心愿便是北伐驱胡,收复中原。

  卫觎当年离京后去投奔的便是他,从祖将军的马前卒做起,随之东征北讨。

  五年前的德贞二十一年,祖将军身

  丧于庐陵,卫觎秘不发丧,迅速整顿部曲,镇压异党,以弱冠之龄接掌北府兵权,成为晋朝以降最年轻的大司马。

  皇帝意外地看着卫觎,没想到他突然提起已故的祖将军,眼里闪过一丝雀隐的星芒,心思电转,面上为难道:

  “……祖老将军,我朝之名帅将星,夺南兖,守襄樊,戮力北伐,百战不殆,确实功有余名。然祖将军死因一直成谜,朕听闻,他乃自戕,却还有消息称,祖将军死前曾砍杀亲卫数十,状若癫狂。这……你一向追随祖将军,关于他真正的死因,大司马应当有所了解吧,可五年前递到朝中的奏报却语焉不详,朕固然有心追封祖氏,廷议上只怕通融不过啊。”

  卫觎指节毕剥一声,漆黑带煞的双瞳直视君王:“祖将军因旧伤不治而亡。”

  皇帝在那种眼神的注视下,不由得龙心战栗,背手在后,撑着积威道:“流言纷起,此言不能服众。”

  卫觎目光陡然锐利,一霎,丹田内毫无预兆地燥热起来。

  他滚喉压住眉眼,眼尾敛瞥而出的那道线,刺出一抹少见的痞气,似蔑似笑,轻吐嗓音:“再过几日,东宫之位,能服众吗。”

  四两能拨千斤。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皇帝色变,卫觎留话:“陛下且虑着,我只问结果。”言讫扬长而去。

  出了太极殿,殿门外的禁军值守正手握长戟望向门内,神情都有些发紧。

  一见大司马出现,被那淡淡的眼风扫视过来,诸人又不约而同松指垂首,后错一步,不敢与之对视。

  卫觎旁若无人地在墀上掸动衣甲,立了一立。回首向北望,是显阳宫的方向。

  “将军。”亲卫在庭中待命。

  “去显阳宫替我瞧瞧,我当年留下的手笔,在是不在。”

  亲卫应声道诺,好似对这道命令中的僭越犯上全无察觉。卫觎说完也不等,径自上马出宫,直向西市而去。

  “陛下……大司马已出宫了。”

  皇帝在西殿中愁眉不展地立了半晌,听见原璁的轻唤,方如梦初醒。

  他看着御前总管一瘸一拐的样子,叹道:“朕踢重了。”

  “奴惶恐,奴无碍。”原公公连忙道。

  皇帝俯视他,慢慢笑起来。

  “陛下?”原璁不解宸意,只觉后脊梁有一道凉意如线游过。

  皇帝的目色混浊不清,慢慢地自语:“他还有所求,便好。”

  显阳宫,清凉轩。

  庾氏本就为绢账的事头疼,如今又添了郗太妃一桩麻烦事,彻夜难眠,保养极佳的面容也显出憔悴之色,眼底下挂着两片明显的乌青。

  她才饮下一盅安神汤,欲小憩片刻,这时佘信掌着拂尘躬身进了花轩。

  庾氏一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几乎被这几日层出不穷的变故弄得麻木了,冷哂道:“后宫又出什么乱子了?”

  佘信额角冒汗,“回娘娘,不是后宫,是前朝……工部侍郎杨丹,今日下朝后去寻太子爷,欲商议乐游苑北行宫修建事宜,想请询太子殿下那行宫的主殿梁柱,是否皆要用金丝楠木,木料何时能到?还有便是户部积压的宫殿用料钱、与作匠工的挑费,何时能批下,那头的预支见底了,再不见料银……北行宫的修建只怕要耽搁。”

  庾氏听后,心中方平息的燥火又卷土重来。

  钱钱钱!她执掌宗室中馈以来,何曾有过捉襟见肘的时候,如今却是这个也问她要钱,那个也问她要钱。

  那座在乐游苑西北方所建起的行宫,乃是今年年初破土新建的,为的是庆贺陛下即将到来的五十寿诞。

  朝廷的国库不充裕,此难由来已久,是以晋帝自上位后便俭身自省,二十年来一未大肆采女,二

  未破土建宫,如今到了知天命之年,建一座行宫使龙颜欣悦,这也无可厚非,于是御史台那些骨鲠臣子,难得的一次没有上书劝谏。

  可朝臣无意见,建宫的花销却不小,这笔钱从何而来?庾后顺理成章地盯上了傅簪缨的财库,她计算着,可以先让工部那边着手修建,所费石木料与人工,先向承办的几家大皇商预支,待到五月,只等傅簪缨的及笄礼成,宫里名正言顺接管唐氏财库,自有双倍的利润交付皇商。

  至于户部,不过在其中空挂个名头,不消动公中的一分钱,如此也不必听户部里那些老头整日哭穷了。

  如此,一来工期不必那么紧迫,可以赶在陛下寿诞之前落成新宫,寓意佳好。二来,后期的花费自然有唐家抵上,不会闹出国库的亏空。

  那督建行宫之职,最开始,陛下原是属意二皇子来担当的。

  因当时太子刚入吏部,皇帝担心太子事繁负重,原意是想给他看重的这个儿子偷一偷闲,也让那成日醉心玄经不理庶务的二郎历练一番。

  是庾皇后盯准了这次露脸立功的机会,极力向皇帝推荐太子,硬是从毓宁宫的手里抢过了这个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