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盛兴安早忘了这么回事了,反正安平侯也就是个虚爵,在这诺大的京城里,一个没有实权的勋贵,哪怕再富贵,祖上再辉煌,也不会有人朝他多看几眼。
不过……
盛兴安乐呵呵地说道:“咱们家大姑爷还真是个周全人。”
盛兮颜:“……”
反正在盛兴安眼里,楚元辰现在是哪哪都好。
也幸好周景寻没眼光,不然他们盛家哪能傍上这么一条粗大腿!
想到周景寻,盛兴安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周景寻被放出来了。”
盛兮颜还记得那天在女学,秦惟为周景寻求情的事,有些默然,难怪今日昭王府这样招摇着去赵家行小定礼。想来是周景寻放出来后,赵元柔就松口了。
盛兮颜对此并不意外,秦惟如今是楚元辰和萧朔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这枚棋子要用得好,自然得把水搅得更混。
“放出来了啊。”刘氏在一旁插嘴道,“老爷,周家这世子还换不换了?”
前阵子,永宁侯府要换世子的事,闹得是满城风云,差点还闹上了御前,这几日又好像没什么消息了。
“永宁侯给了两弟弟一些好处,暂时不闹了。”盛兴安补充道,“他把府里的钱庄分给了两个弟弟。这还真是大手笔啊。”
永宁侯府在朝堂上已渐微末,当年就是见盛家父子二人在官途上扶摇直上,势头正好,才会主动提出为周景寻聘盛家嫡长女为妻。
不过,就算如此,永宁侯府的富贵半点不少,永宁侯府分家有规矩,承爵的一房能分到家产的八成,这就保证了祖祖辈辈的财富都集中在了袭爵者的手里。
“钱庄是永宁侯府最值钱的家产了,听说,历代都是绝不分出去的。”盛兴安嘲讽道,“为了给长房保住爵位,永宁侯还真是花了大血本。”
盛兮颜默默地点头。
世子只有一个,而二房三房又都有嫡子,就算要换世子,也最终只能有一房得利。这钱庄就不一样,可以拿到自己家手里的,这么一来,也难怪永宁侯能够安抚住他们。
“周景寻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来,永宁侯的钱庄就要白白丢水里头了。”盛兴安捋了捋胡须,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好戏,“照我看,周景寻也不可能安份得了。”
“我要是永宁侯,就干脆把他的腿打断关起来,等到昭王大婚后再放出来,时间一久,也就闹不起来了。”
也是。
好不容易才从东厂诰狱出来,结果心上人却要另嫁他人。盛兮颜默默地想了一下,要是有话本子这么写,程初瑜肯定会喜欢的!她就喜欢瞎折腾的故事。
正像所有人能够预料到的一样,周景寻在东厂诰狱里待了这些日子,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出来了,没曾想,一出来就发现,赵元柔要嫁给别人了。
他直接就傻了眼,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尤其是当知道他的柔儿是为了救他才会迫不得已答应了这门婚事,更是心痛如绞,暗恨秦惟趁人之危。
永宁侯夫人见儿子可怜,劝了几句说道:“你和赵元柔本来就无缘,如此也好。”
她的心里其实也挺复杂的。
本来她是一百个瞧不上赵元柔,偏偏那天在女学,她亲眼看着赵元柔为了救儿子,费尽心力,甚至不惜去求昭王。她的心就软了。
单就这份心意,赵元柔就比那个没心没肺,落井下石的盛兮颜好多了。
若是时间能倒退,她肯定欢欢喜喜地为儿子准备婚事,不会再嫌弃赵元柔家世不好,可惜了。
只能说,有缘无份吧。
“娘再去给你挑个好的,挑个能旺夫旺家的。”
“接下来,你要好好当差,千万别再出岔子了,知不知道?”
“你爹为了保住你的世子位,把府里的钱庄都给了出去,我们长房已经没有退路了。”
永宁侯夫人苦口婆心地劝着,周景寻的脑子还嗡嗡的,半点没有听进去。
本来就算这次他吃了牢狱之苦,周景寻也依然深信这是值得的。
至少让他知道,赵元柔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他的,他们两人是心意相通的。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赵元柔反而要另嫁他人了?这让他怎么能受得了。
永宁侯夫人还想劝几句,周景寻已经是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永宁侯夫人好不容易让人把他拦了下来,只关了一天,就又被他跑了出去,直接就冲到了赵家。
他拼命叩响了赵家的门,赵家直接闭门不理。
赵家人已经想明白了,务必要赶紧把赵元柔给嫁出去,不然肯定会被她给连累的。
赵元柔实在太能惹事生非,连周景寻都被连累得差点连爵位都保不住,他们只是普通人家,经不起祸祸。
没有见到赵元柔的周景寻更不甘心,又冲去了昭王府,对着春风得意的秦惟就是一拳,周景寻就像是疯了一样,逮谁咬谁。
永宁侯府很快得到了消息,永宁侯亲自出面,把他抓了回去,整个京城看了好大一场热闹。
这些事也由锦衣卫禀到皇帝的耳中,御书房里,内阁和几位朝中重臣都在,皇帝正在和他们商议着禁军军演,闻言冷笑道:“由得他们闹去吧。”
秦惟为了小定礼大肆铺张,皇帝自然也听说了,更是听闻了那些“龙凤相和”之类的话。
“龙凤?”皇帝冷笑道,“秦惟这是巴不得别人不知道,他想要这个位置吧。”
因为没有皇子,所以他们就认定了自己这辈子生不出儿子了吗!?
“皇上。”有内侍进来禀道,“安平侯求见。”
皇帝定了定神,说道:“宣。”
安平侯的到来对于京城勋贵而言无声无息,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朝上对于安平侯也不熟悉,只知道这是先帝当年为薛重之挑的嗣子。
也就首辅这般先帝时期的几个老臣,隐约对这件事还有些印象。
当年薛家满门皆亡,先帝感叹薛重之没有人继承香火,就亲自为其挑了一个嗣子,把岭南王府的全部产业都交托给嗣子来继承,安平侯一家长年都住在岭南,也就在袭爵后来过一次京城谢恩,现在是第二次。
彼时他们都感念先帝仁慈,现如今在先帝的罪己诏后,就忍不住去怀疑,先帝此举是不是也别有深意。
思绪间,安平侯进了御书房,向皇帝见过礼后,谢恩道:“臣代替父亲谢过皇上隆恩。”
他抬袖拭面,感激涕零。
安平侯一家到了京城后,皇帝时有赏赐,他早就该进宫谢恩,是皇帝把日子定在了现在。
皇帝叹息道:“岭南王当初之事也是先帝没有细查之过。”
“先帝日理万机,一时失查也是在所难免的,先帝对父亲恩深似海,父亲在天之灵,也必会感念先帝的一片仁心。”
君臣二人一唱一搭,盛是融洽。
皇帝淡笑道:“朕听闻爱卿有二子,长子已经满十二岁了,下次带来给朕瞧瞧。薛家是行武出身,孩子们还是不应该荒废了,若是能有些出息,朕必会重用。”
安平侯心中狂喜,再度谢恩。
他们家虽然是侯府,也不过只是个虚爵,除了富贵以外,什么也没有。
皇帝这显然是赐了儿子一个前程呢。
不管是习武还是行文,还是得有个差事,不然谁也不会高看他们一头的。
有了皇帝的这句话,他们安平侯府一定会蒸蒸日上的。
安平侯激动极了,脸上满是笑意,又一次感恩君恩。
皇帝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先帝在挑嗣子的时候,特意挑的是老实听话的,在如今看来,这还是个挺有眼力劲的,不错。
他满意地微微颌首,话锋一转,说道:“薛爱卿,你父母如今还停灵在皇觉寺,朕一直想让他们入土为安,你是薛重之的嗣子,理该也一同参详一二。”
安平侯忙道:“是。”
皇帝见他乖觉,说道:“当年先帝曾为你父母挑了一个衣冠冢,那是一块风水宝地,朕就想着让你父母葬于此地,薛爱卿,你认为呢。”
皇帝说着,朝着御书房里的楚元辰看了一眼。
皇帝早就想让薛重之葬在当年那个衣冠冢里,省得夜长梦多再折腾,偏偏楚元辰非说风水不好,硬是拦下。
楚元辰也不想想,薛重之是有嗣子的,哪里由得着他一个外人来做主。
皇帝挑衅地挑了一下剑眉,觉得自楚元辰回京以后,自己总算能够胜他一筹了,这种长久以来憋在胸口的憋屈感也仿佛少了一些。
安平侯的确乖觉,皇帝一提,他就连忙道:“皇上隆恩,臣替父亲感激不已。这衣冠冢,臣也曾去拜祭过,的确是块风水宝地,皇上您用心良苦。”
皇帝脸上的笑意更重了,心道:也许自己早就该把安平侯叫来京城了。
有些事,他这个嗣子,比楚元辰这个外人,说话管用呢。
而且,皇帝心里头也明白,这朝堂上还是有几个岭南军旧部的,有几个禁军将领更是在岭南积攒了功劳后回来的。他们直到如今,也依然对薛重之念念不忘,
薛重之死了,岭南王府的后人也应该能让这些人另眼相待。
安平侯的长子是薛重之名义上的嫡长孙,让他从军,由他出面,能让这些岭南王府的旧部更加忠心于朝廷,再过个十几年,就能彻底分化了。
这么一想,皇帝底气十足。
再看楚元辰时,皇帝不由笑着问了一句:“镇北王,你说呢?”声音里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
楚元辰默不作声,过了几息,他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抱拳道:“皇上,臣略感不适,先行告退。”说着也不等皇帝回答,转身拂袖而去。
御书房里皆是一静,似是完全没有想到,楚元辰居然会这样大胆,当着皇帝的面,一言不合想走就走,这也实在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吧?
不过,再想想,如今的楚元辰也确实有这个底气。
除非他光明正大的谋反,不然怕是谁都动不了他。
皇帝:“……”
他先有些恼了,后见楚元辰被自己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又有一种打从心底里升腾而起的畅快。
正拿起茶盅想要喝上一口,就见楚元辰在路过安平侯身边时,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
皇帝微微一怔。
总感觉楚元辰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安平侯被他看得打了一个激灵,而紧接着,楚元辰就出了御书房。
皇帝忍不住狐疑着问道:“薛爱卿和镇北王很熟?”
“王爷前几日刚来过臣的府上探望太夫人。”安平侯生怕皇帝忘记,又连忙补充道,“臣府上的太夫人便是臣的外祖母。”
皇帝点了点头,楚元辰去过安平侯府的事,萧朔早已经告诉他了。
这诺大京城如今全在东厂的掌控中,所有的事都瞒不过他。
只是……
皇帝思吟了片刻,问道:“太夫人身子如何?”
安平侯惊了一下,连忙道:“太夫人一切安好,太医刚来瞧过,也就是一些老毛病,无碍的。”
“那就好。烦劳爱卿好生照顾着。”皇帝转了转玉扳指,又说道:“朕想过了,就定在十日后,众爱卿与朕一同去祭拜薛重之。”
已经十二月中旬,再晚就该封笔封印,准备过年了,还是在年前去了,也能了了一桩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