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她思来想去,一想起刚刚的惊雷,心头就发慌。
孙嬷嬷咽了咽口水,心里念了句佛,说道:“会不会是大姑娘……耍了什么手段?”
刘氏也这么想过,但是根本就不可能啊。除非盛兮颜真能未卜先知,可就算她能未卜先知,但永宁侯夫人也是自己约来的啊!难不成,她还会呼风唤雨,有鬼神之能?
琥珀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夫人,这分明就是永宁侯夫人惹来的祸端。”
“对对。”刘氏觉得还是琥珀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都是永宁侯夫人的错,以后她再也不要跟永宁侯夫人来往了。
刘氏动了动跪得麻木的双膝,盛兴安刚刚气极之下,已经说了,若是再犯,就给她一张休书,从此一刀两断。
她现在不敢再触他的霉头,跪就跪一会儿吧。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总归事情是了了,就算她没得到那两万两,但好歹那笔账也填上了,她也不算太亏……
刘氏这一跪就跪到了夕阳西下,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没多久就高烧不退,正院里一片混乱,匆匆忙忙地又是去请大夫,又是熬药。
消息传到采岺院后,盛兮颜也过去看了看。
盛兴安的侍妾和子女们全都守在堂屋里,见盛兮颜进来,纷纷起身,有的喊大姑娘,有的叫大姐姐。
盛兮颜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郑姨娘就主动说道:“大姑娘,大夫说夫人得了风寒,如今高烧不退,还没有醒过来,药已经在炉子上熬着了。”
郑姨娘双十年华,眉目娇柔,生了三姑娘和四少爷,在府里颇有几分脸面。
她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说道:“大姑娘,您看这如何是好?”
今日的事郑姨娘也稍微听说了一二,似乎是刘氏和盛兮颜闹起来了,刘氏就是被盛兮颜给气病了的。但具体她就不知道了,本来想让人去打听一下的,结果就听说盛兴安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往外说。郑姨娘就想试探一下盛兮颜的态度。
“如何是好?”盛兮颜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夫不是说是风寒吗?难道是我听错了,母亲莫不是得了什么要命的大病?”
郑姨娘噎了一下:“是、是风寒。”
盛兮颜斜了她一眼,嗤笑道:“风寒而已,郑姨娘无需要死要活的,姨娘们好好给母亲侍疾便是。”
妾侍给主母侍疾是天经地义的事。
郑姨娘面色一僵,下意识地问道:“那大姑娘呢?”
她还以为盛兮颜会留下给刘氏侍疾呢。
侍疾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要没日没夜的守在刘氏身边,端茶送水,而且刘氏的脾气又坏,脾气一上来,非打即骂,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想干呢。
况且,刘氏病倒了,这府里的中馈总得有人管着,若是大姑娘忙着侍疾,没时间管家,那她许是就有机会了。
郑姨娘目露贪婪,跃跃欲试地又道:“大姑娘至孝至真,婢妾一向佩服,听闻静乐郡主也夸赞大姑娘您孝顺呢。”
盛兮颜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没有接她的话,轻描淡写地说道:“郑姨娘刚刚不是在为母亲的风寒伤心欲绝吗,那正好留在这里侍奉母亲,以免姨娘日夜挂怀,睡不安生。”
王姨娘和陈姨娘面面相觑,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大姑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盛气凌人,尤其是她坐在那里的样子,自有一派矜贵气度。
郑姨娘:“……”
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说她没有为刘氏担心,还是说她不想侍奉刘氏?好像都不太对……她刚刚还故意提了静乐郡主,难道大姑娘就不应该有所表现?
盛兮颜也不等她应下,就又道:“那这几日就劳烦郑姨娘了。王姨娘,陈姨娘,你们就多照顾些弟弟妹妹们吧。”她的意思,不需要轮班,都由郑姨娘来侍疾了。
王姨娘和陈姨娘心中一喜,赶紧应道:“是,大姑娘。”
然后又对郑姨娘连连道:“那就辛苦妹妹了,妹妹一心为了夫人,真是让我等动容。”那语气要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郑姨娘简直有苦说不出。
盛兮颜是这府里的嫡长女,从前她性子再软也不会让姨娘欺到头上,而如今,自然更加不会。府里头就这三个姨娘,只要随便把其中两个的利益连成一体,她们自会去打压另一个,不需要她多做什么。
郑姨娘眼神飘忽,她向三姑娘盛兮芸使了个眼色,后者忧心忡忡地问道:“大姐姐,母亲这一病,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该怎么办?”
盛兮颜好脾气地说道:“有管事嬷嬷在,不劳三妹妹操心。三妹妹若是闲着,就留下来与郑姨娘一同给母亲侍疾吧。”
盛兮芸:“……”
她的脸色白了白,忙道:“这几日先生布置的功课多,母亲风寒,大夫也说了,太多人围着、围着不好。”
盛兮颜只笑,没有揭穿她。
她起身,抚了抚裙摆,说道:“既然三妹妹也说了,太多人围着不好,无事就散了吧。”
盛兮芸:“……”明明是盛兮颜想走,还把自己拉下水!
盛兮颜都这么说了,除了留下来侍疾的郑姨娘外,都先后离开了。
盛琰是和盛兮颜一同出去,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冲她比了比大拇指,崇拜地说道:“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他才离家大半年,他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也就是自己被人欺负了,她会给他出头,其他的时候,她的日子就是在得过且过。
不是说从前不好,但还是现在更有派头!
肯定是因为他不在,她孤立无援,受委屈了,才会逼着她自己强硬起来。
这么一想,盛琰连忙表示道:“姐,你放心,以后有我在呢,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他昂首挺胸,目光灼灼。
盛兮颜明白这小子肯定是想多了,自个儿就把前因后果给圆上了,这样也好,不用自己费心瞎编。
盛兮颜摸摸他柔软的发顶,说了一句:“好,我等着。”
盛琰傻笑起来,更加意气奋发地说道:“姐,我明天就去报名武科。你就等小爷我当上武状元,策马游街,给你长脸吧!”
盛兮颜给他一个激励:“等你回来,我带你去买马。”
盛琰喜出望外,整个人高兴得简直都要蹦起来了:“真的吗?姐,我要马!要马!要马!姐,我最喜欢你了!”
这小子嘴甜起来谁都招架不住。
“真的,明天等你回来,一起去挑。”
盛兮颜肯定地给出了承诺,她今天净赚了好几万两银子,财大气粗,就算汗血宝马也买得起!
盛琰满意了,乐滋滋地回了前院。
一直到酉时过半,正院传来消息说刘氏醒了,但烧还没有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到了早上晨昏定省的时候,盛兮颜过去看了一眼,刘氏已经睡下,郑姨娘带着硕大的黑眼圈,精神萎靡地说道:“夫人刚刚用了药才歇下。”她一夜没合眼,刘氏醒来后,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去净房,一会儿又因为喝了药全身是汗,需要擦洗,一会儿又骂她伺候的不好,几乎折腾了一晚上。
盛兮颜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
她是巳时出的门,马车就停靠在兵部前的大街上,她一边翻看医书,一边等着盛琰出来,然后一块儿去西市买马。
巳时刚过半,盛琰就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
他甚至都没有看到她的马车,就笔直地走了过去。
盛兮颜唤了他一声,盛琰才停下,走回到马车前,小脸上满是委屈:“姐,我给你丢人了。”
盛兮颜惊讶道:“怎么回事?”
盛琰沮丧地说道,“他们说我不符合武科资格,不让我参加童生试。”
第28章
“不符合资格?”盛兮颜有些惊讶。
盛琰要考武科,盛兮颜就特意粗粗了解过一些。
太祖以武建国,也因而重视武科,但世人多重文轻武,武科的应试者远比文科要少得多。于是,太祖就定下规矩,武科选人,不问家世出身。在太宗时,甚至还有人以贱籍之身考中了武探花,太宗下了特旨,销了他的贱籍,从此传为一段佳话。
盛琰好歹也是官宦子弟,更未曾作奸犯科,怎么会不符合资格呢。
盛琰拧了拧英挺的眉毛,气鼓鼓地说道:“他们说我当街斗殴,行为不端,若要应考,需要有人作保。”
“作保?”
与文科县试需要有禀生作保不同,武科素来没这个规矩。
对了!
盛兮颜想起来了。的确有一条写着,若是应试者曾有过打架斗殴作奸犯科,需要有人作保,这是太祖为了广纳人才又避免真正做恶之人借着武科入仕而特意定下的。
作奸犯科还好说,官府都有记档,只是这打架斗殴的界定实在太含糊了。学武之人大多血气方刚,平日里在哪儿打上一架,只要没有弄出人命官司,又有谁知道呢?所以,“打架斗殴”这一条几乎是虚设的。
“难道……”盛兮颜先是皱眉,跟着心念一动,“是为了上次在华上街的事?”
盛琰沮丧地点点头。他上次在华上街打了周景寻一拳,现在就被人拿出来当作把柄了。
盛兮颜心如明镜,想也不想就断言道:“是永宁侯府。”
永宁侯府行武出身,枝繁叶茂,世代都有子孙在禁军,或者兵部当差,放句话卡着琰哥儿的应试资格,对永宁侯府来说并不难。更何况,这大荣朝本就不是什么清平盛世,公正廉明。
盛兮颜垂眸回忆道:“我记得作保人是需要正五品以上的武官。”
这就麻烦了。
盛兴安在朝堂任官,多少也是有些人脉的。但他好面子,若是因为盛琰“打架斗殴”需要他去找人担保,他十有八九是不肯的。今日是武试报名的最后一天,就算她能想办法“说服”盛兴安,怕也来不及了。
盛琰回京太晚,从文科转武科也没这么简单,不然也不至拖到最后一天才来报名。
若真是盛琰自己不争气没考上武童生倒也罢了,现在这样硬是不让他参试,别说是盛琰了,就连她也不会甘心的!
盛兮颜眯眼思忖了一下,从马车上下来,断然道:“我去问问。”
盛琰赶紧跟上,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到兵部,就有一辆马车驰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盛公子。”
车帘撩开,一个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的少年从马车里探头出来,热情地打招呼道,“盛公子,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兵部刚刚才见过。我姓楚,是镇北王府上的。”
盛琰认出来了:“楚二公子?”
“是我。”见他还记得自己,楚元逸笑得更加开心了,他跳下马车,拱手道,“我叫楚元逸。”
姓楚,行二,镇北王府的,很显然他是楚元辰的弟弟,静安郡主的次子。据盛兮颜所知,静安郡主只有两个儿子,楚元辰长年在北疆,而楚元逸听说今年刚满十二,和盛琰差不多大的年纪。
他生得俊秀,但五官偏柔,不似静安郡主和楚元辰,反倒肖似仪宾。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儒雅斯文,更像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
楚元逸看向盛兮颜,礼貌地问道:“这位是盛大姑娘吗?”
盛兮颜福了福礼:“是我。”
楚元逸忙抱拳回礼,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了两折的纸,说道:“这是我娘让我交给盛公子的。镇北王府为盛公子作担保。”
盛兮颜面上一喜,双手接过,真心诚意地说道:“多谢郡主为我弟弟担保。”
楚元逸腼腆地笑道:“不用不用,盛大姑娘,盛公子,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了。”他抱了抱拳,又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很快就走了,盛兮颜展开看过,纸上的字迹绢秀,盖有镇北王府的印戳,想必是静乐郡主亲笔所书的担保书。
她把在担保书给了盛琰说道:“你先去报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