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秦惟不小了,做事也太没有分寸,这要不是他亲弟弟,绝对得治一个重罪。
秦惟注意到了皇帝的不悦,脸上也不慌,他是知道分寸的,只告诉了柔儿一个人,柔儿又怎么会是外人呢。
“坐吧。”
皇帝让赵元柔坐下了。
赵元柔的目光在楚元辰身上落了一瞬,认出了他的身份,眼中露出一抹惊艳。
她没有想到,堂堂镇北王世子会长得这般……形容昳丽。可惜镇北王府注定是要亡的。
楚元辰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她的身上,正笑眯眯地朝二楼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秦老爷。”赵元柔定了定神,然后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特意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我想请您为我和永宁侯世子周景寻解除婚约。”
这话一出,秦惟立刻欢喜地看着赵元柔。
赵元柔先前问他能不能想办法让她见见皇帝,秦惟也知道近日京中的那些事,知道她受了很大的委屈,更是怨怪周景寻不好好待她,知道她想见皇兄,他想也没想就应了。
没有想到,赵元柔是来求皇兄解除婚约的,这么说来,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秦惟越想越兴奋,充满柔情的目光直视着赵元柔,心道:柔儿终于也看穿了周景寻,愿意给他机会了。
“解除婚约?”皇帝打量着她,眼中看不出喜怒,“你的婚事是太……夫人赐的。”
这种小事,皇帝从来不会去违背了太后的意思。
赵元柔也是知道的,她要解除这个婚约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已经受够永宁侯府了。
曾经,她觉得周景寻年纪轻轻就已经在禁军中担了个不小的差事,却并没因为出生高贵而自骄自傲,而且对她更是言听计从,小心呵护。
没想到现在,才不过订下亲事,周景寻就任由永宁侯夫人这样欺辱自己。
让嬷嬷来教她规矩也就罢了,为了周景寻,她愿意学,这还不算,还要明里暗里的嫌弃她出生低,配不上永宁侯府。
她不过还击了一下,永宁侯夫人现在就满京城的给他纳妾,也不见他拒绝。
赵元柔的心里有些难受,她忍住了。
永宁侯府不过是仗着这桩婚事是太后赐的,自己没有办法违抗,才会把自己践踏在泥地里。
既然他们这样笃定她翻不了天,那她偏就翻给他们看!
赵元柔正色道:“秦老爷,我知道,我的婚约是太夫人给定的,太夫人一番好意,想要成全我们,可是,我只能辜负了太夫人好意。”
“有道是:此情应是长相守,君若无情我便休。”[1]
皇帝微讶,缓缓转动玉板指,“君若无情我便休”,这句话倒是有点意思。
想到当日的剑舞和“十步杀一人”,再见如今的她,毫不畏惧的坐在自己前面,明丽中带着坚毅和自信,又能说出这样的铿锵决绝之词,与他往日见过的女子太不同了。
怪不得皇弟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婚约既然是太夫人定的,那就不可能再解除。”
皇帝淡淡地说道,这位赵姑娘美则美矣,特别也足够特别,但要为了她去违了太后的意思,这点特别还不够格。
“阿颜。”
楚元辰愉悦地声音打断了他们。
盛兮颜笑着走了过来:“秦老爷。”
皇帝的第一反应是不是楚元辰也泄露了自己的行踪,下一息就立刻意识到,这不可能。
当时楚元辰和耶律齐都在御书房,自己也是临时叫上他们的。
能在这里遇到盛兮颜,也真是……太不巧了。
若说赵元柔有些特别,盛兮颜就……
简直太、特、别、了!
特别到,他从来都不知道会有女子能如此大胆和恣意,一看到她就头痛,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憋着一口血往肚子里吞,简直就跟楚元辰一模一样。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指的婚!
“秦老爷。”
盛兮颜笑吟吟地福了礼说道,“我和人过来看戏,正好看到你们也在这儿,就过来了。”
她可不敢让程初瑜也一起过来,让她先去雅座。皇帝此人喜欢美人,上一世程初瑜就不小心被皇帝看中了,要不是后来程家太夫人突然过世,怕是得进宫。
“颜表姐。”
赵元柔与她相互见了礼,又重新坐下。
楚元辰殷勤地让人给盛兮颜添了一把椅子,就坐在了他身边,又给她拿了一把瓜子,还拿起小银锤给她剥起了小核桃,就算一句话都没话,这意思也很明显了:看戏吧。
戏当然指的不是台上的戏。
而是眼前的戏。
赵元柔定了定神,她告诉自己,盛兮颜在或者不在都无所谓。
盛兮颜在反而更好。
她要让她知道,她并不非周景寻不可。当日是盛兮颜不肯信她,总以为是她要抢周景寻。
赵元柔看了她一眼,当着她面,再道:“秦老爷,请您为我解除婚约。
皇帝皱了一下眉,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赵元柔也太没分寸。
“大哥。”秦惟连忙想给赵元柔说好话,赵元柔并没有退让,她捏了捏袖袋,一股作气道:“秦老爷,我这儿有一样东西,有些特别,您可要看看。”
皇帝挑了挑眉梢,并没有太多的好奇,他是皇帝拥有寰宇,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是他没有见过的。
赵元柔从袖袋里取出了一张纸图,双手递了过去。
她说道:“这是望山。”
第52章
望山?
皇帝狐疑地看了赵元柔一眼。
望山是弓弩上的瞄准器,在百多年前就有了。
赵元柔自信一笑,说道:“图纸对望山进行了改进,您一看就知。”
皇帝不以为然地打开图纸,先是随意扫过,但很快,他双目慢慢瞪大,眼睛中迸射出了炽热的光芒了。
这个是……
图纸画得有些粗糙,这上面画的是一辆床弩,这床弩与寻常床弩并无不同,唯一特别的是,在床弩上还架了一个造型古怪的东西,图纸上称之为瞄准镜,并表示,通过它可以看到远方,用于床弩的瞄准。
对这瞄准镜,图纸上写着的需要两片打磨成特定形状的琉璃,把其安置在一个长筒型的器物中,就可以看到远处,“侦贼之远近”,而将其装置在弩车或者床弩上,“俱可使之百发百中”。[1]
弩车和床弩不似小型弓弩携带方便,但是威力更大,弩车主要用于攻城,而床弩更多的用于守城,射程可达千步,且威力巨大,不过,弱点也十分明显,那就是准度差,想要靠其射杀千步以外的准确目标,简直就是在豪赌。
单单从图纸上,其实看不出来这东西具体作用,但那句“百发百中”还是让皇帝动了心,若真能做到百发百中,床弩的威力至少能够提高数倍。
他的神情越发认真起来,当第三遍看图纸的时候,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与皇帝亲近如昭王秦惟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是动心了,并且是在认真的思考。
秦惟也与有荣焉。从第一眼见到赵元柔起,他就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就像是耀眼的骄阳,在哪里都能光芒万丈。
赵元柔同样胸有成竹。
她相信,皇帝一定会动心的。
古往今来,武器的革新可以让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君主动心,尤其皇帝如今还面临镇北王府这个心头大患。
赵元柔的唇角扬起了自信的弧度。
她虽是女子,在这个君主至上的时代里,注定要受到压制。但是,她会让所有人看到她的价值的,她绝非盛兮颜这种只懂在深宅内院里相夫教子的迂腐女人所能比的。
就算她的出身不及盛兮颜,也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会比盛兮颜更出色。
盛兮颜:“……”
她吃着楚元辰刚刚剥好的小核桃仁,神情有些微妙。
上一世,赵元柔总是喜欢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刚重生时,也是这样,怎么现在怜悯没有了,反而变成了一种……傲气?一种想要与她一较高下的傲气。
她轻轻一笑,对图纸的东西也有些好奇,看皇帝这越发专注的目光,这显然是好东西。
对了,赵元柔好像总是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终于,皇帝放下了图纸,缓缓点了点头。
尽管只是图纸没有实物,但工部有的是人,大可以做出来看看。
“望山?”楚元辰挑了个眉梢,饶有兴致地开口了。
赵元柔微微抬起下巴,睨视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时代的弩机,最大的缺陷就是准度太差,一旦能够提高准度,就可以克敌制胜。
她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画了这张图纸,原本是送给周景寻用作晋升的,周景寻既然这般对她,那她就不给了。
可惜楚元辰看不到图纸,皇帝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不然,这位大荣朝的第一名将,必然也会为之心动。
她忍不住去楚元辰。
照理说,皇帝看到这张图纸后这样慎重,楚元辰但凡不蠢也该猜到这东西的重要性,至少也应该设法试探几句。
但结果她看到的楚元辰竟然还在认真地剥着小核桃?!剥出的核桃仁,都放到了面前干净的小碟子里,又推到了盛兮颜面前,整个动作做得熟练而又自然。
赵元柔:“……”
这是镇北王世子?!
手掌整个北疆生杀与夺大权的镇北王世子?!
赵元柔简直惊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周景寻待她再好也从不至如此,前些日子对她做小俯低了几天,也有些不耐了,就连他母亲公然要给他纳妾,也不曾来和她解释。她原以为这个时代,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
她绞着手指头,眼神晦暗莫测,面上含笑着说道:“楚世子,望山是望山,它虽有望山之名,与望山相同也并不相同。”
赵元柔故意停顿在这里,然后看着他。
楚元辰又拿过了一个小碟子,头也不抬,仿佛任何事都比不上手上的这颗小核桃,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是远距离瞄准器吧,可以看到远处?”
皇帝顿时把图纸的一角捏得皱拢起来。
赵元柔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楚元辰随意地道:“望山是瞄准器,能对望山进行改进,自然只能改进它的适用距离。而且这图纸是用于床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