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静乐轻笑着说道:“看来夫人府上的庶子应该比嫡子更为出色吧,不然怎么就如此深有体会,既然有才干,也别浪费了,本郡主就向皇上请个旨,皇上重立世子如何?”
承恩公夫人:“……”
她的面色有些难堪,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干笑道:“郡主,您别开玩笑了。”
“开玩笑的是夫人你吧。”静乐嗤笑道,“您府上的三姑娘不必来请安了,本郡主当不起。”
承恩公夫人:“……”
她的嘴角紧抿。
世人多是在意子嗣,更何况镇北王府本就子嗣单薄,镇北王世子都过了二十了,静乐郡主难道就不急吗?!
静乐素来不喜拐弯抹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就把话给说开了:“我们镇北王府虽然家大业大,但也不想白白养些没什么用的人。
她这话说得不留一点情面,打消了某些人心中的那点小心思。
有人暗暗庆幸,还好让承恩公夫人抢先一步,不然现在丢脸的可就是自己了。
永宁侯夫人这会儿刚到,一走进水榭就刚到了静乐的这番话,心里很不滋味。
从前她瞧不上盛兮颜,可是现在,盛兮颜却被别人捧在手心里,视之若宝。用不了多久,自己再见到她怕是只能屈膝行礼了。原本以为没了盛兮颜,儿子可以找到更好的,没想到……
因为赵元柔,永宁侯府现在都已经成为京城的笑柄。
她顺了顺气,默默地走了过去,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笑着与人寒暄起来,四周总有一道道微妙的目光投诸到她的身上,这让她如坐针毡。
她实在坐不下去,就借口闷热,出了水榭吹吹风。
秋日的日头暖洋洋的,秋风正好,不冷不热,正适合放纸鸢,园子的上空已经飞起了好几个纸鸢,有蝴蝶,有大雁,四周时不时响起银铃般笑声。
盛兮颜的手里也正拿着一个牛角线轴,放飞在蓝天的是一只苍鹰的纸鸢,在这满园子鸟啊蝴蝶的纸鸢中显得极为特别。
她拿着线绳,和一旁的程初瑜说着笑,两人笑靥如花。
放个纸鸢而已,有这么开心吗?真是没见过世面。永宁侯夫人的心沉甸甸的,想让自己别去理会她,视线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身上。
忽然她眸光一动,注意到了坠在盛兮颜腰间的那块羊脂白玉佩,伴随着盛兮颜的来回跑动,玉佩也在她腰间一晃一晃,连着她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就随随便便戴在了身上?!也不怕摔了。
永宁侯夫人下意识地朝前走去,立刻又停了脚步。
她不知道该和盛兮颜说什么,上次事后,她被那雷弄得快一个月没有睡过好觉,只要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响起“轰轰”的闷雷声,然后就会惊醒。
她就打算放弃算了,只当无缘,然而,这些日子来,永宁侯府简直就跟了遇到瘟神似的,事事不顺,不管是周景寻的婚事还是差事……从禁军到五城兵马司,简直就是绝了周景寻的前程。这让她又想了这块玉佩,要是她能够拿到它的话,说不定一切会有所好转……不,是一定会好转。
她想过花大价钱问盛兮颜买,可先前刚刚才被盛兮颜讹走了两万两银子,只怕盛兮颜已经对玉佩上了心,她想买,盛兮颜也不一定愿意卖。
如今的盛兮颜已经不是她能够随随便便得罪的。
“呀!”
这时,盛兮颜突然发出一声轻呼,她的纸鸢擦过了一段树枝,线断了,苍鹰纸鸢随着风飞了出去,越飞越远。
盛兮颜懊恼地看它飞走,把手上的线轴塞给了程初瑜:“我去捡。”
程初瑜:“我与你一块儿去吧。”
“不用了。”盛兮颜笑着摇头道,“我看到它往那边飞了,很快就回来。”
她说着,提着裙袂,脚步轻快地跑了。
永宁侯夫人站在原地,迟疑了半刻,如鬼使神差一般,悄悄跟了上去。
盛兮颜沿着纸鸢飞走的方向快步走去,她记得是往一个八角凉亭的方向飞去的。
她绕过了水榭,又沿湖走了一阵,果然,就看到一只苍鹰挂在凉亭附近的一座假山上。
她跑到那座假山下,轻轻喘气,有些伤脑筋地抬头去看。
这假山着实有些高,至少有十来尺,四周也没有宫人,更找不到这么长的树枝,显然是拿不下来的。
永宁侯夫人就看到她左右为难了一会儿,绕到了后头的一座假山。
这座假山更高,足有二十余尺,假山上还有石阶,可以供上登上远眺,而两座假山上突起的岩石只相距最近的地方还不到三尺,可以勉强够到纸鸢。
见盛兮颜想也不想就上了石阶,永宁侯夫人心念一动,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盛兮颜要是从假山上摔下来……这玉佩。
永宁侯夫人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告诉自己说,假山才这么点高,摔下来也不会死的,她只是想要玉佩而已。就算玉佩摔碎了也无妨。
这么想着,她的脑子被玉佩彻底蛊惑了,她放慢脚步,悄悄尾随在盛兮颜的后头上了台阶。
然后就见盛兮颜在山腰处停下脚步,整个身体探了出去,试图去抓那只挂在另一座假山岩石上的纸鸢。
永宁侯夫人的手在颤抖,她想也不想,就猛地用力朝她背后推去。
千钧一发之际,盛兮颜突然一个飞快地侧身,永宁侯夫人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向外倾倒了出去,半个身子悬在了外头。
盛兮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她没有把她拉回来,也没有让她掉出去,只是保持住了一个诡异的平衡。一块凹进去的岩石,承受了她大半的重量。
盛兮颜单手把玩了一下腰间的玉佩,意味深长地说道:“夫人,真是巧啊。”
第55章
永宁侯夫人的腰靠在一块岩石上,上半身悬空,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岩石,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掉下去。
她看着足有十来尺的地面,一阵头晕目眩,吓得脸都白了,惊慌大叫。
盛兮颜半蹲在她身边,一只手压在她的腰上,让她努力保持着平衡,见状,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夫人,我胆子小,您若惊着我,我这一害怕,一放手的话……”
她故作叹息了一声,压着她腰部的手稍稍松了松,这一刻,永宁侯夫人的身体顿时又下倾斜,一种快要掉下去的失重感,惊得她闭上眼睛只想胡乱喊叫,但她立刻又想起了盛兮颜的话,赶紧死死咬住嘴唇,一个字都不敢发,脸上满是惶恐。
才不过短短几息的工夫,她的后背布满了冷汗,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永宁侯夫人祈求着说道:“颜姐儿,你……你先拉我下去吧……”声音里带着一股哭腔,又不敢说得太响。
盛兮颜微微一笑,说道:“我觉得你们大概真都把我当傻子了。”
要跟也好好跟啊,好歹也寻些遮掩,大太阳底下的,这样大大咧咧跟在她后面,她又不是五感尽失,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盛兮颜早就发现她了,或者说,盛兮颜是故意落单,把她引出来的。
一阵秋风拂过,吹乱了永宁侯夫人的发丝,惊得她差点以为会被风吹下去。
盛兮颜含笑道:“夫人来都来了,您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呢?”
“我……”永宁侯夫人咽了咽口水,紧咬牙关说道,“本夫人是瞧你在假山上危险,想叫你下来,你别、你别不识好人心。”
盛兮颜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又道:“原来您不是为了玉佩啊。”
“当然不是。”永宁侯越说越顺,振振有词道:“本夫人是一番好意,盛兮颜,你快放开本夫人!”
“好的,夫人。”
盛兮颜从善如流,轻轻地抬起了手,失去她的支撑就等于失去了微妙的平衡,那个岩石已经不能再支撑她的重量,永宁侯夫人不受控制地朝下倒去,她的双手死死地抓着岩石,白皙的手背上,暴起了几根青筋,指甲似乎也快要被掀开了。
她快吓傻了,讨饶道:“快拉住我,求求你拉住我!”
于是,盛兮颜又一次按住了她的后腰,慢悠悠地说道:“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永宁侯夫人。比如这玉佩……”
盛兮颜仔细想过了,守株待兔始终还是有点笨,永宁侯夫人嘴又严,好好问,她必是不会说的。
方才她在放纸鸢的时候,就注意到,永宁侯夫人一直在盯着她,眼中的贪婪实在太明显了,简直难以忽视。
盛兮颜意识到,多半是为了玉佩,她就想看看,永宁侯夫人为了玉佩能做到什么地步。
于是,她借着纸鸢被风吹走,独自离开了水榭四周,没想到,永宁侯夫人还真跟过来了。
这假山很好,有岩石遮掩,又能登高望远,留意有没有人过来。
盛兮颜勾起红唇,说道:“我快没有力气了呢。我数到三……一,二,三……”
“说,我说,我说!”
永宁侯夫人简直快要吓死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敢再动别的心思,飞快地讨饶道:“我说……”
盛兮颜平静地说道:“我说吧。”
“这玉佩……”
这话一说出口,就好像打破了她心理的防线,永宁侯夫人咬了咬牙,一口气说道,“这玉佩是萧督主……萧督主的!”
萧朔?
盛兮颜挑了挑眉梢。
据她所知,萧朔是在两年前才把东西两厂握在手里的,原来的东厂和西厂的厂督,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禀笔太监早就已经化作为一捧黄土。
萧朔在手掌东厂前后,曾以铁血手段,把两厂和内廷十二监,尤其是司礼监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然后合并了东西两厂,坐稳了东厂厂督和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位。
从此说一不二。
这两年来,他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稳,手下不但有东厂,最近更是把锦衣卫也攥在了手里。
可以说是整个大荣权力的巅峰,仅次于当今天子。
要是这玉佩真和萧朔有关,那么上一世,永宁侯府突然得到的泼天富贵和权势,似乎可以解释得通了。
她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色:“你还想哄我?”
她嗤笑道:“这玉佩是我娘的陪嫁,怎么就成了萧督主的呢。”
“真的,你相信我,是真的。”永宁侯夫人方才是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她,而如今是生怕她不信。
永宁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萧督主两年前曾遗失了一块玉佩,东厂几乎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
“当时,这块玉佩是被一个乞儿卖到了我陪嫁的当铺里,因为玉质难得,掌柜的就送来给我瞧了瞧。”
永宁侯夫人当时就认出来,这和许氏的一块玉佩很像。
玉质几乎一样,雕工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不过这块雕的是麒,而许氏的那块上面是麟。
其余几乎一模一样。
在她刚嫁进永宁侯府不久的时候,曾偶尔见许氏戴过,因为这块羊脂玉的质地极好,她还特意问许氏拿来看过,甚至还开玩笑的问,要不要拿这块玉佩当作两个孩子订亲的信物。
过去这么多年,其实记忆也有些模糊了,当时就觉得有些像。
后来当知道,当铺的这块玉佩是萧朔遗失的时候,就又回想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清晰。
永宁侯夫人带着哭腔说道:“没有人知道督主有没有家人,这万一要是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