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墨歌
在她站起身的那一刻，席间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
月媚公主的样貌生得不算倾国倾城，可她五官神色与其打扮着实惹眼。
她行至殿中，福身向帝后行礼：“今日小女所献之舞为长袖舞。”
月媚公主说吧，扣在手中的长袖向半空甩去，红色的衣袖，就如火光一般围绕在月媚公主身侧。
她所跳的舞蹈与大梁的舞大相同，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坚韧与英气。
就连唐婉悠也不觉看得入了迷，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有魅力的女子。
看起来既破碎又坚韧，好似生长在岩缝之中的野花，茁壮成长，向阳而生。
飞舞的长袖随着他手臂的动作而舞动，好似活过来一般。
飞旋的红绸飞快舞动，围绕在她周身的红绸，就如同燃烧的烈焰。
就在一曲即将终了，众人的目光全部都汇聚在她的身上之时，飞舞的红袖忽然场上一人高的烛台，月媚公主一扯，烛台便随之倾倒。
烛台里的火油倒在大殿的红毯之上，瞬间引起熊熊大火。
月媚公主面色不改，手一转缠住石柱上的蜡烛，转身将蜡烛甩向陆时渊。
陆时渊反应极快，搂住唐婉悠迅速向后退去。可月媚公主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他们两个。
第556章 我解脱了
蜡烛摔在他们面前的桌案上，桌上的酒盏酒杯东倒西歪，酒水洒了满桌。
蜡烛一触到酒便燃烧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之内火光冲天，照亮大半个皇宫。
官员与家眷们四处逃散，尖叫声与侍卫大喊的抓刺客的声音一起响起。
然而在场地中央翩翩起舞的女子不为所动，宛若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她沉浸在这一场舞蹈之中，用生命起舞，虽然危险，但美得惊心动魄。
大齐使臣惊慌不已，在乱中不知骂骂咧咧的说了什么，可因为大殿之上太吵，没人听见他说的话。
守在大殿之外的侍卫很快赶来，场中的女子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仍在不停拽落烛台，很快她便被困在火场之中。
直到火势蔓延到她的身侧，她才停止舞动。长袖垂落在地上，被火点燃。
大宴之上，除了月媚，其他人全部都退了出来。
“要救她……”唐婉悠有些恍然的看着立在火光之中的女人，而月媚公主也在看着她。
唐婉悠忽然又想起她在凤仪宫说过的那番话，说唐婉悠长得有些像她的母妃。
不知此刻月媚公主看着她，脑海里是否想的是自己母妃的面容。
到嘴边的话，唐婉悠没说出口，对于月媚公主而言，死在这儿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水，将人救出来？”陆时渊冰冷的声音在深处响起。
唐婉悠乍然惊醒，是了，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月媚公主就连她自己的命运都左右不了，更何况是生死。
元日宫殿宫内大多的侍卫，以及宫人都伺候在殿外，是以这场火，虽然烧地大，但很快救了下来。
月媚公主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有一口气，她向陆时渊认下这件事是大齐皇帝指示，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便是见一见唐婉悠。
唐婉悠进入客房，看见原本明媚鲜艳的女子，被烧得面目全非时，喉间一哽。
她浑身大面积的烧伤，本应该痛不欲生才是，可她除了呼吸重一些，没有任何异常。
“娘娘莫要这么看着我，其实我身上疼得很，只是事已至此，无所谓了。”
躺在床榻上的人悠悠开口，她的身上被烧伤，但喉咙无碍，此刻还有心情与唐婉悠聊天。
“刺杀一事，其实并不是大齐国君指使的，对吗？”唐婉悠在她身侧坐下，声音听起来比月媚公主还要疲惫。
大齐国君想要的是杀死月媚公主，然后嫁祸给大梁，绝对不可能做让月媚公主刺杀陆时渊这样冒险的事。
如今月媚公主在殿上作出刺杀陆时渊的举动，两国之间的关系将就此恶化。
从今往后至少在几十年间，两国都不可能交好，而大齐也要因此给大梁一个交代。
月媚公主闻言似乎是想笑的，可是她身上的烧伤太过严重，根本无法牵动脸上的肌肉，最后只好作罢。
“皇后娘娘还真是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可是陛下并不在乎我的供词是真是假，最好是真的。”
她的声音这才染上一丝疲惫，她确实是累的，不过不是因为烧伤。
若供词不是真，如何向大齐发难？这本来就是两国博弈。
“其实就算我今日不对陛下动手，也会有刺客趁乱杀了我，不是吗？我想，那日娘娘之所以用怜悯的眼神看我，也是因这一缘故。”月媚公主面无表情开口。
唐婉悠惊诧的瞪大眼，所以她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大齐想利用她，大梁亦是，月媚心里何其明白？所以与其将命运交到他人的手上，不如握在自己手中。
这一支舞是她对自己不公命运的抗争，只可惜要以生命作为代价，这代价也太过沉重。
唐婉悠低着头没有回答，月媚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过无所谓，一切都将结束。
“皇后娘娘，我生于后宫之中，这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过到今日为止，一切就算都结束了，我解脱了，我并不后悔。还有，多谢娘娘愿意来看我最后一眼。”
月媚公主侧过头，神情悲哀地看了唐婉悠一眼，随后永远闭上了眼，佳人就此香消玉殒。
屋内散发着肌肤烧焦的刺鼻气味，唐婉悠呼吸一滞，想轻抚月媚的脸颊，却不知从何下手。
她的身上已经烧地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伤口淌着殷红的血，染红身下的毯子。
想到大齐公主初到京城的时候，她竟担心对方是否会被陆时渊纳入后宫，想来也是可笑。
唐婉悠终于明白，为何月媚身上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便是向死而生的决绝。
唐婉悠在床榻前静坐良久，全然不觉得此地污秽，直到案几上的烛火，即将燃尽，唐婉悠才收敛了思绪，自怀中拿出一张帕子，动作轻柔地盖在月媚的脸上，就如慈爱的母亲。
和亲，从来都是女子受苦，和亲的圣旨一下，奉旨之人的悲惨余生，便是就此开始了。
之后依唐婉悠的意思，陆时渊命人好生安葬了月媚公主，虽是悄无声息办了丧事，但给了其安身之处，已算得上是皇恩浩荡。接下来的几日，唐婉悠都在凤仪宫闷闷不乐。
宫外因元日新春，城里正热闹，到处都贴着红符，燃放爆竹，好不喜庆，独宫中死气沉沉。
因月媚公主刺杀一事，大齐使臣已经与大梁鸿胪寺那边周璇商议了整整两日。
大齐那边接连来信，说这件事是大齐皇后陆秦宁从中作梗，唆使月媚公主刺杀陆时渊。此事，与大齐国君并无关系，为表齐国的诚意，大齐国君已经赐死了陆秦宁，请陆时渊息怒。
大齐那边这么做，简直是逼大梁不得不揭过此事，可陆时渊他们这边，也不是软柿子。
陆时渊直接回信，声称此事就算并非大齐国君授意，大齐的皇后终究是齐国的人。
齐国就算赐死皇后赎罪，也别想将自个儿摘干净，想大梁不追究此事，还是拿出些诚意才好。
第557章 只要悠悠开口，朕都会答应
“前朝那边拉扯下来，大齐那边咬牙让了两座城池作为赔礼，除此之外，大齐还在两国的贸易口岸的关税上，做了让步，两国之间，就算是暂且将事情一笔勾销了。”
竹子说着打听回来的消息，声调细如蚊声，说两句，就要抬眼看上唐婉悠一眼。
唐婉悠恹恹地伏在凭几上，听完摆了摆手，示意竹子可以退下，这个结果，真是意料之中。
月媚最后尽管为自己活了一场，也是身不由己的抉择，若能活，试问谁不想？
她的死，成了两国明争暗斗的筹码，陆时渊无可厚非，而大齐国君，也是为大齐谋划。
他们看似都没有错，只不过所有的代价，都由月媚一人承担了。
月媚，月媚，如月般沉静明媚的女子，就此身陨在皇宫的高墙之中。
“等等。”竹子走到大殿门口时，唐婉悠陡然开口叫住竹子，她，还忘了一件事。
“娘娘，您还有什么吩咐？”竹子收回刚迈出去的脚步，忧虑地向主子看去。
唐婉悠坐直身子，叫竹子走到自己跟前来：“你帮本宫去打听打听，月媚公主的母妃，如今在大齐的处境如何。”
在之前月媚来宫中见她时，曾说过她像她的母妃，不知她的母妃……
不过大齐国君那般无情，就连自己的皇后，都能毫不犹豫赐死，推其出来挡罪，那太嫔人微言轻……
她的下场，唐婉悠几乎不用想，可她还是想要打听，若是侥幸，能够留下一条性命呢？
竹子还以为，主子是对什么其他事感兴趣，正高兴主子能够转移注意力，也好。
没想到主子要问的，还是关于那位月媚公主相关的消息，竹子暗暗叹了口气。
主子还是太过善良了。
这位月媚公主母妃的消息，恰巧竹子还真的打听到，只可惜不是什么好消息。
察觉竹子神色不对，唐婉悠颓然地靠回茶几上：“那位太嫔，如今到底如何，你说就是。”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那位太嫔本就体弱多病，在月媚公主出嫁后，就病情加重，恰巧就在月媚公主刺杀陛下那一日，在宫中病死了，等大齐国君去问，遗体早已冷透。”
命数如此悲惨，就是竹子，都尚且为其感到哀婉可惜，世间竟有人可怜至此。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唐婉悠反而觉得松了口气，病死对那可怜的妇人而言，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总比被大齐国君利用，推出来做挡箭牌要好上百倍千倍。
“本宫知道了。”唐婉悠合上眼假寐，窗外风吹树响，花香夹在袭来的风中。
这样的时节最适合赏花，唐婉悠往年总要亲自去御花园，选喜欢的花回来插瓶。
然而今年枝头的花开得如火如荼，唐婉悠却全然失了兴致，只想静静地呆在自己的寝殿里。
她躺了不多时，就睡了过去，等醒来时，抬眼就见窗外的烧红半边天的夕阳。
唐婉悠刚想叫来落秋，问她为何不将自己叫醒，一只手就伸来，将她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醒了？你睡得不太安稳，朕就命宫人都退下，让你能够安静地休息。”陆时渊俯身看她。
男人俊美的脸在眼前放大，相识数年，他的眼眸仍旧如此清澈，明亮地如同一面镜子。
他低下身子，与唐婉悠离得很近，唐婉悠能从他的瞳孔之中，将自己微红的眼眸，看得一清二楚。
陆时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沉静的眼底，闪过一抹慌乱：“悠悠，如此看着朕做什么？”
“陛下，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唐婉悠吸了口气，直直望进陆时渊眼底。
“你说，只要悠悠开口，朕都会答应。”陆时渊小心翼翼地捧住唐婉悠的脸颊，轻声说着。
他也想到，自己利用月媚之死为难大齐，这件事难免会让唐婉悠为之惆怅。
“月媚身为和亲公主，在宫宴上闹出那么大的事来，陛下不如借此机会，正好发布一宗圣旨，立一条国法。明言两国邦交有多种建立方式，和亲着实有太多风险，之后大梁再不行和亲一事。”
唐婉悠说着，眼底闪烁的光逐渐变得坚毅，这是她能够为之后，有可能和亲的女子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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