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六九龄
卫景平点点头:“娘,我和韩秀才见面了,我大哥和韩姑娘的事,成了。”
“真成了?”孟氏听了一时高兴得忽而站起又忽而坐下:“你快跟娘说说,韩家那边怎么突然就松口了?”
卫景平拍了拍胸脯:“那还不是你小儿子有本事嘛。”
“臭小子。”孟氏把他拥进怀里:“你说你这么点儿个小人儿怎么天天去办大人的事呢,到底是怎么给办成的?”
这半年多来,尤其是上次县太爷大张旗鼓地赏赐了卫景平之后,她就觉得自家的小儿子很有能耐,仿佛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似的,总能带给她极大的惊喜。
“阿娘,”卫景平说道:“我大哥中意韩姑娘,韩姑娘也想着我大哥,他们俩呀早晚会成的,我不过叫韩秀才想通了而已。”
“要真能把韩姑娘娶回来,”孟氏笑吟吟地说道:“你大哥这辈子都得记着你的恩。”
“阿娘,言重了。”卫景平说道。
“刘妈,”孟氏喊来刘婆子:“你去打听打听找个好媒人来。”她往外头努了努嘴:“是给明哥儿说媳妇。”
刘婆子眉开眼笑:“这可得好好预备。”
接下来十天半个月有的忙了。
……
晌午,校场上爽朗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就没断过,一个高个子爽朗清举的少年被人围着,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声说话:“景明要娶媳妇儿了,韩大姑娘好看着呢。”
那天,韩端从繁楼一出来,许多人都说韩素衣拒了宋玉璋的求婚,转头要嫁进卫家了,校场上一起练武的弟兄们躁起来,卫景明闹了个大红脸,心神不宁地逃回了家。
他婶子苏氏一见着他回来就咋呼:“明哥儿有本事呢,听说韩家那边答应了,你娘正四处请媒人去给你和韩大姑娘保媒呢。”
卫景明顾不上和她打招呼,一个箭步冲进屋里:“阿娘,怎么回事?”
孟氏叫他坐下,笑得合不拢嘴:“你看这满头的汗,来明哥儿坐下来听娘跟你说,韩家那边啊答应咱了。”
答应把韩素衣嫁进卫家了。
听了这话,卫景明心中压了多年的大石头忽地粉碎消弭了,他因而一瞬失了态,撸了撸袖子拉开架势险些一个跳跃蹦到屋顶上去,声音颤了颤道:“韩先生点头了?”
孟氏再一次说道:“答应咱了。”
“是老四说成的?”卫景明想起早上韩端找过来,卫景平和他去了繁楼的事,忽然又冷静下来:“阿娘,老四呢?”
孟氏指了指屋里头,小声道:“写完字睡着了。”
“他没说别的什么吧?”卫景明隐隐担忧,别是卫景平答应了韩端什么条件换来的吧:“阿娘可曾问了?”
“哟,这我可没问。”孟氏讪道,她光顾着高兴了哪儿还想得起别的。
卫景明转头又跑了出去,好半天回来之后眉头才舒展开来:“阿娘,我问过韩先生了,他说老四答应他三年之后县试考中。”
然后,韩端就把韩素衣嫁给他,他没好意思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哟,还得考中县试?”孟氏听完傻眼了:“那得多难呀。”
卫景明则一点儿都不担心,笑着安慰她道:“放心吧娘,老四能考中的。”
板上钉钉的事。
他暗暗想:就算……就算到那会儿老四失了手也不怕,这之前还有三年呢,有他,有他的,他一定混出人样叫韩端甘心把女儿嫁给他。
只要眼下韩家点头应下,不把韩素衣许给别人就好了。
……
小儿子卫景平上学的事有了着落,大儿子卫景明的婚事也有了眉目,孟氏这两天忙得一团喜气,县城里新来的花色布料,她一下买回去两匹,足足花掉了好几两银子,那个出手阔绰啊。
“韩姑娘打小就没了娘,”她摸着一匹浅桃红梅花暗纹的料子对刘婆子说道:“父兄总照顾不周的,眼下天儿热,给她多做几套衣裳送过去穿,姑娘家家的,该穿的色嫩一些好看。”
刘婆子说道:“我还在寻思你买这么新鲜的色儿给谁穿呢,原来是给韩姑娘的,”她打趣孟氏:“这还没进门呢就叫你操心衣裳,过了门那得疼她成啥样。”
孟氏说道:“她进了门我就多个闺女,不疼她难道疼那四个臭小子不成。”
刘婆子笑着拿出另一匹淡青色鹅黄撒花点缀的料子:“这花色也亮眼着呢。”
“这料子,”孟氏有点不舍得地道:“给他二叔家的巧姐儿和贞姐儿拿过去裁几身衣裳吧。”
卫长河家那仨闺女,实在穿的有点不像样子,出了门要叫人戳着脊梁骨连她家明哥儿和平哥儿一起笑话的。
她心想:虽然卫长海跟卫长兴分了家,但他兄弟二人少时从战场上你护我我护你才一块儿活下来,自家男人见天惦记着这份兄弟亲情,他便是在家,也不会让卫长河一家眼巴巴看着的。
孟氏朝里屋说道:“老卫,我给贞姐儿和巧姐儿买了布料做几身衣裳穿。”
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吗。
“贞姐儿和巧姐儿都长大了,是该穿好一点儿,”卫长海应道:“你看着做主就是了。”
再明艳的姑娘家天天装在灰不溜秋的宽大衣裳里,也瞧不出个好赖,日后说亲都要吃亏的。
他知道这是孟氏在周全自家的颜面,他自然不好说什么。
孟氏得了他的允肯,才说:“我去他婶子那边坐一坐。”
说完,她摸着那匹将要被送出去的细布撒花的料子,还是有点心疼。
要不是想着卫长海打心眼里把卫巧巧跟卫贞贞当女儿看,她才舍不得把这么好的东西送人呢。
西边厢房里。
苏氏本来在置气,半晌了还躺着不起床,家里的早饭都是卫巧巧和卫贞贞做的,听说孟氏来送布料,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在家,在家,不在家去哪儿呢,这大热的天儿。”
孟氏笑眯眯地道:“大姐儿是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我拿了布来你看看,给闺女裁几身衣裳穿吧。”
苏氏看着那匹细棉布,质地好的她这辈子摸都没摸过,更别说穿了。她愣了愣才接过去:“给巧姐儿和贞姐儿的?”
这大半年,她很少到孟氏那头去坐了,人家家里越是过的红火,她就对自己男人和女儿们不满,自打知道卫景英和卫景川给繁楼送餐之后,她就没给过妞妞一个好脸色了,怪她为啥就不是个男娃儿。
孟氏笑着嗔怪道:“不给我侄女还能是给你穿的。”
苏氏被孟氏的大方震得心里一颤一颤的,她想要哭出来,不住地搓手:“眼瞧着你们发迹了俺家跟着沾光……”
转眼再一瞧自己屋里头那个木头样的男人和三个没用的丫头片子,她那心每天都像淋着醋汁子似,又酸又糟心又是恨,恨她咋就是生不出个男娃儿来。
孟氏:“他婶子你见外了,咱们一家子人亲亲热热的就好。”
妯娌俩还没说上两句话,苏氏的脸色就冷了又冷,后来竟直接撵客了:“唉哟大嫂,昨个儿我娘家哥哥捎信来,说我娘病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孟氏愣了一愣赶紧说道:“那你快去吧。”
回屋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进门就撞上了踮着脚往苏氏那边瞧的卫景英,那狠狠的眼神吓了她一跳:“英哥儿你干什么呢?”
“阿娘,”卫景英伸手够了够她的唇角:“你没在我婶子那边吃什么东西吧?”
孟氏一把拍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她家能有什么吃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崽子看见什么又勾起馋虫了。
“没吃就好。”卫景英嘿嘿笑了两声,一边往外面跑一边说道:“阿娘,我找我爹和我大哥去了。”
“嗳……”孟氏怔了:“一个两个都怎么了这是?”
……
乡下苏家。
“每次回来不是拿那么一手窝白糖就是拎半兜发了霉的干菜,呸,”听说苏氏要回娘家来,苏氏的大嫂余氏打单手叉腰往门外啐了一口:“回去的时候还要从娘家拿的提的,她奸了,就合该俺们吃亏,我呸……”
她婆婆万氏拄着拐棍砰砰地点着地皮:“她嫁的人家不好,你们日子宽裕该照应着你们妹子,哪有嫌她往娘家拿的礼少的……”
余氏跳脚手指着万氏,三角眉竖着:“您老这说的是哪门子的糊涂话,什么叫她嫁的不好该我们照应着,合着她叫我一声娘呢我补贴给她,在卫家过的不好,那是她生了一窝丫头,没个小子……您老人家再看看人家卫家大房,生的儿子多给爹妈长脸……”
万氏鼻子都气歪了,浑身发抖:“你胡说什么,你这个婆娘。”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往门外一看,变了脸强压住心里跟儿媳妇置的气笑道:“哟,大丫回来了,妞妞也来了?”
“娘。”苏氏放下妞妞,又跟余氏打招呼:“嫂子。”
余氏不咸不淡地看着她:“这么大老远的,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好东西巴巴顶着个大太阳跑回来的。”
苏氏素来知道她嫂子贪财吝啬,赶紧拿出在城里买的蹄膀和腊肠:“给大柱和二柱买了个酱蹄膀,也不知他们爱不爱吃。“
余氏生了两个小子,分别叫大柱和二柱的,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了。
一听说有肉,余氏算了算,这怕不得花百来文钱吧,遂变了张脸笑逐颜开:“你说说你,来家里也不提前说一声,打个招呼好叫大柱去村头迎你,快,来妞妞,到舅妈这里来。”
热热情情地把苏氏母女俩迎到了东厢房。
万氏用拐棍死劲砸着地面:“给她拿什么好东西,呸!也不睁眼瞧瞧你养的俩遭瘟的小子,连个庄稼活儿都不会干,一天天在外头东家偷豆,西家摘果儿,早晚进衙门里挨板子……”
余氏背对着苏氏,隔着窗户朝她啐了口:“老不死的。”
苏氏只当没听见,低声下气地抿着一口不怎么好喝的茶水。
余氏把妞妞抱在膝盖上,虚情假意地道:“姑奶奶不说多回来瞧瞧,大柱和二柱时常念着你呢,前几天大柱还问巧姐儿和贞姐儿呢。”
苏氏在心里凉笑,当年卫长河上门提亲,给了苏家三十两彩礼,她娘在余氏的撺掇下别说给她置办嫁妆了,连床像样的棉被都没陪嫁,至今不知道多少人笑话她呢。
好在卫长河没当回事,她在卫家还算过得不赖。
婚后这些年她每次回来,余氏哪回给过她一个好脸色,要不是这次有求于她,她都想不起这个娘家一丁点儿好处,莫说回来了,连提都不愿意提的。
至于他们问起卫巧巧和卫贞贞,就更没安好心了。
有天赶集遇见她哥苏癞子背着一筐小鸡娃儿在卖,巴巴地给妞妞捉了一只,咧嘴说道:“巧姐儿十三了吧,比大柱小一两岁,咱两家正好做个亲上家亲,再过几年,让贞姐儿嫁给大柱,省得还要操心他们嫁娶的。”
苏氏当时心里就不高兴了,一想卫长海那房的卫景明都要攀秀才家的闺女娶了,苏癞子却想抹了彩礼白白给大柱讨个媳妇儿,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扭头就走了。
自打苏氏知道了苏癞子两口子的心思,她就不让卫巧巧和卫贞贞往她们外祖母家去了。
这次要不是她实在没办法了有求于余氏,她才不会回来呢。
“说起巧姐儿和贞姐儿,也都是苦命的女娃儿,”她指了指妞妞,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咋就生不出个男娃儿来,要是有个男娃儿出息了日后也能给俺们娘四个撑腰不是。”
余氏心里看笑话似的得意了片刻,才说道:“哟你一连生了仨闺女,也不说找个人瞧瞧抓副药方子吃吃?”
“怎么没起过吃药的心思,”苏氏抱怨地道:“我们家老卫说那都是骗人的把戏,要真有那药,那些个当官的老爷怎么娶十几房小老婆都还有生不出儿子的。”
生下妞妞后,她背着人也抓了几副药方子,别说怀男娃儿了,连怀都怀不上了。
“那是你没找对人,”余氏一张又薄又凸的唇动了动,神秘兮兮地道:“没用上真药可不是生不出男娃嘛。”
苏氏强忍着委屈,软声道:“好嫂子,你就将你娘家生男娃的法子告诉我吧。”
余氏才嫁进来那年,她娘家送了一副药方来,这不头一年就生了个大小子大柱,第三年接着又生了个二小子二柱,把苏氏给眼红坏了。
后来余氏每次跟苏癞子吵架都念一句:“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我娘家给的方子灵,你能得俩大小子……”
余氏随手择着地上的萝卜缨子:“生了俩儿子有什么用呢?大柱都十三了,连个媳妇儿都没说上呢,这年头闺女家金贵,谁瞧得上咱家大柱啊,连他表妹都没拿正眼瞧过他呢。”
绝口不提她娘家那个求子很灵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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