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六九龄
第二天他去上早朝前被卫长海堵在了门口:“你媳妇儿好点儿了吗?”
“好些了, 爹,”卫景平看他眼袋浮肿,明显昨晚没在家里睡觉:“你昨晚又溜出去盯那几名游侠了?”
他前几天跟卫长海说这件事跟游侠没关系,他们也是倒霉蛋,老卫不信,晚上溜出去跟踪监视人家,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说不定得大吼一声跳出来劈上他们几刀。
卫长海:“这几个小子不老实,不盯着他们万一跑了怎么办。”
其实他是想盯着看看有没有人来跟他们接头。
卫景平哭笑不得:“挨了京兆府二十大板,不养个十天半月的,他们哪儿跑得了。”
听曾文说京兆府的衙役们下了狠手,打的几名游侠皮开肉绽,少不得要在床上躺十天半月的。
就是怕他们跑了。
卫长海一摆手:“你快上你的早朝去吧。”
别管老子的事情。
卫景平:“爹,咱们盯的这么紧,傻子才敢顶着风声露头呢。”想要对方露出狐狸尾巴,急不得。
“那你倒是虚晃一枪把他们引出来呀。”卫长海气咻咻地道。
卫景平:“……”
可是,他暂时也没有头绪呢。
见儿子拿不出主意,卫长海瞪着眼:“赶紧走。”不由分说把卫景平赶走了。
卫景平走在大街上,一想到自己可能不久要当爹了,喜滋滋的,连记里马车也不叫一辆,一路脚下生风,步行去了麟德殿。
离开京城数月回来,发现朝臣们更爱争吵了,这不一进麟德殿,就闻到了一股子口水味儿,是御史台跟兵部互看不顺眼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云骁帝还没来上朝,他们吵得忘乎所以,边吵边撸袖子,大概下一步该扯头花了。
卫景平听了几句,得知他们是为了今年秋季的税赋征收问题吵争执不下才裂眼相争的。
去年秋季征收税赋朝臣就出现了分歧,还是他提议开武举,免除一部分农户的人丁税才摆平的。
另一位户部侍郎纪九渊悄声对卫景平说道:“今年各地报上来的人口数又比去年多了几十万呢。”
这几十万多半是每家每户新出生的幼儿,都还在襁褓之中呢,收人丁税的话,许多农户之家会不堪负重。
总不能还用去年的法子,再看一次武举吧。
卫景平:“是啊,确实难办。”
麟德殿上远远望见明黄色的一角龙袍云骁帝来了,那些吵架的家伙们收了手,个个执好笏板,人模人样地立到各自的位子,等待朝会开始。
云骁帝扫了众公卿一眼:“今日先不说秋季征收赋税的事情,”他的视线落在卫景平身上:“卫爱卿,刘家港的事情还顺利吧?”
卫景平琢磨着怎么开口,他心道:不都写在折子中递给您老人家了吗?这叫我再说点儿什么呢。
忽然闵国公钟成这个二百五说发难道:“陛下,去年卫大人提议开武举以解决秋季征收税赋事,可是怎么只管用一年啊,臣还以为这灵丹妙药可以包治病根呢……”
卫景平不慌不忙地道:“抱歉,让国公您失望了,是下官的过错。”
他心道:税赋这事我有对策,“一条鞭法”呀“摊丁入亩”啦……但我现在不说。
这反倒叫钟成没话说了,只能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有人低声发笑:“国公爷,您倒是想个法子为陛下分忧啊。”
钟成一句话怼回去:“这本是内阁与户部之事,本侯焉能插手。”
……
群臣又就税赋的事争吵,云骁帝很不高兴地摆起了脸子:“众爱卿就税赋一事争吵多日,可有结果了呀?”
众臣面面相觑,结果个锤子,没有。
见他们怂了,云骁帝反倒来劲了:“那咱们今日不说别的事情了,把这件事商定了吧。”
他心道:你们不是爱提这件事么,今天就给朕想出办法了,想不出就别散朝。
较上劲了。
众公卿一看大事不妙,忙推了几个人出来和稀泥:“陛下,税赋之事关乎民足衣食,还得慢慢商量,谨慎拟定……”
“要不,”还有人声东击西:“陛下,自从去年始,张、柳、杜、卫四位大人每每轮流坐右相,到如今已一年有余,陛下英明,不如择位右相,让其牵头来讨论这件事?”
又扯到了谁来当右相的问题上。
其实云骁帝也在想这个问题,没有人牵头,群臣就像一盘散沙,争来吵去的,谁也说服不了谁,颇让他头疼。
他下意识地扫了柳、张、卫、杜四位大臣一眼,等着他们说点儿什么。
税赋之事上,眼前能用的就两个人,一个卫景平,一个杜锦成,卫景平去年揽了活儿,虽然解决了去年的税赋问题,但群臣并不买账,选他只怕不能服众,而半瓶子水杜锦成又不太靠谱他起初入仕的时候在户部干过,云骁帝记得他呆了五六年的光景,但是并不怎么出挑,后来平调到吏部去的。
柳承珏擅长断案,张得胜在学问好,跟税赋沾不上边儿。
云骁帝在卫、杜二人之间下不了决断,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徘徊。
众公卿会意,一些人开始推举卫景平为右相,另一些人开始力谏云骁帝任用杜锦成为右相,双方争执不下。
卫景平也加入了举荐环节:“陛下,臣推杜大人为右相。”他一开口像扔了个惊天炸雷,叫爱他的恨他的同僚们都哑巴了:“……”
卫四这小子在说什么,他是疯了还是糊涂了。
卫景平才没疯,他心道:这时候坐到那个位子上去,头一件事今秋赋税怎么收的问题。
以史为鉴,历朝历代改税都是要动一部分权贵利益的,是个不折不扣得罪人被骂死的事情,他不傻,不上赶着去给自己树敌,去年要不是为了开武举选武将开海上贸易,他还当哑巴闷声不吭呢。
杜锦成愿意,他不仅不拖人家下水,还得扶一把呢。
他这一表态,群臣吵吵不下去,得,反正高官厚禄落不到自家头上,爱谁谁摆烂吧。
云骁帝深沉颔首:“朕考虑考虑。”盛夏的天气太热,等清晨过去,群臣热的都呼扇起外衫,散了朝,卫景平急匆匆往外走,他追上梅清敏说道:“贱内身体欠安,下官今日跟大人告个假,还请大人恩准。”
梅清敏正跟礼部尚书温弥同行,二人微怔:“卫夫人的事本官听说了,哎呀,伤筋动骨一百天,且得躺一阵子呢。”
啰嗦两句,便准了卫景平的假,放他回家去了。
在他们谁也没留意到的地方,有个小太监贼眉一抖,跟老鼠一样窜到沐恩宫去了:“贵妃娘娘,奴方才听到卫大人出了麟德殿就跟户部尚书梅大人告假,说要回去照顾卫夫人呢。”
哼,疏懒政务,可叫他们抓住小辫子了,非弹劾他一回不可。
沐恩宫的凉亭里,贴身宫女正在用捣碎了的凤仙花给钟贵妃染指甲,她瞥了一眼小太监说道:“去告诉国公爷,让他提醒御史台一声,呵,好个深情的卫大人!”
小太监应声“是”,接过赏钱下去了。
他退下后,钟贵妃贴身宫女说:“卫夫人这命可真够大的。”
要是夫人死了,本朝有规定,卫景平就得守丧一年,这一年内不能和妾室厮混,也不能另娶新欢,但是一般说来,又有几个官员能守着不碰妾室呢。
不过偷摸着罢了。
她心道:卫景平能例外到哪里去。
听说卫家还留着个罗小柔呢,这姑娘不是奴籍,他们却不打发她嫁人,不就准备自个儿放在房里么。
她原打算,只要姚溪一死,过一阵子钟家就弹劾卫景平没有为妻子守丧,还要向云骁帝进言:卫四连夫妻感情都不忠贞,陛下您还能指望他忠心于您吗?
钟贵妃心想:陛下耳根子软,听了这话,便该疏远卫景平,再不会重用他了。
那宫女道:“听说是卫大小姐救了她。”
钟贵妃掐了一朵芍药扔在地上,花了那么大功夫没叫姚溪死,她那个恨啊。
旁晚时分。
御史台上折子给云骁帝,弹劾卫景平痴于儿女情长,疏怠政务……反正骂的不怎么好听。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五一节快乐!
第264章 宅家
◎贪玩,官瘾还不够大。◎
云骁帝看到一股脑这么多折子弹劾卫景平, 怫然不悦地一甩袖子推到地上:“御史台这是吃饱了撑的?”
他不是偏袒卫景平,而是觉得这件事情过于微小, 一本折子足矣, 写这厚厚的一沓,显然是小题大做。
矫情。
吓得大太监李桐跪下说道:“陛下,请恕老奴直言,卫夫人伤筋动骨卧床静养, 有丫鬟婆子日夜伺候, 并不需要卫大人回家做什么, 显然……卫大人不过随意找个理由告假不去户部衙门当值, 因而御史台看不下去……”
云骁帝:“朕知道。”
卫四告假找的理由是牵强了些。
李桐默默捡起一本摊开的折子, 上面的字让他面色一绷,老褶子都快抻平了:字里行间弹劾卫景平在外出公差多日, 回家本该和卫夫人敦睦人伦,谁曾想卫夫人不幸被马踢折了腿, 血气方刚的卫大人和青楼里的姑娘看对了眼, 一发不可收拾……说是告假回家照看卫夫人, 实则偷偷去幽会, 沉迷莺莺燕燕……
他看完险些笑出声来。
云骁帝看了之后哭笑不得,这折子里说的屁话虽然荒唐, 但却又一二分可信度,毕竟他也是打二十岁出头过来的:“卫爱卿到底年少。”
贪玩,官瘾还不够大。
他再看着一本本举荐杜锦成为右相的折子,沉思半晌终于说道:“杜爱卿吧。”
次日下旨,任吏部侍郎杜锦成为右相。
姜太后、杜家和钟家终于得逞了。
上早朝时, 卫景平跟着群臣们一道恭贺杜锦成, 他谈笑自若, 丝毫看不出藏着不甘的心思,这份气度着实让人服气。
他这样风轻云淡不甚在意,反倒让争得右相之位的杜锦成感受到的春风得意减少了大半,竟觉得这个右相也就那么回事,没有一步登天的神气,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发愁,发慌。
选定了右相之后,不用再轮值,卫景平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每日一放衙就径直回家陪媳妇儿说话,跟侄女侄儿逗乐,同样忙的不亦乐乎。
到了八月中秋节前后,他二嫂曾嘉玉顺利生下个大胖小子,把整个卫家老小都乐坏了,刚过洗三就开始张罗满月酒的事情,别提有多隆重了。
这是一喜,卫景平这边还有一喜,他和姚溪婚后住的宅子是租的,这些年手头攒下了些银子,一直说寻个合适的买下来,在这条巷子里最好了,谁知道这两日,挨着他家的一座三进院带小花园的宅子竟在牙人哪里挂了牌,得知后,他速度找牙人约了宅子的主人过来,讨价还价后签了契约,把宅子买了下来。
这座宅子的主人是个南方士子,里头的各院子、厢房的建筑都很合理,只是宅子多年没有修缮,墙皮有些斑驳,稍稍翻新一下便能恢复大气风雅,卫景平很满意。
姚溪看了图纸也很满意,尤其是对小花园:“春天那里头的花一开,很好闻。”
也不知道他们种的什么花,每每到了春日,墙这边都能闻到又香又甜的芬芳。
说实话,早在去年,她听说宅子的主人想要回原籍的时候就很想问一句,这宅子卖不卖,馋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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