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 第45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美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正月十七,白鹭书院开学。

  继之前海量背诵和题海战术学了破题之后,温之雨一边讲《孟子》,一边穿插着讲做八股文如何承题。

  承题嘛,就是接着破题那句话,重新着重说明一下,将破题未尽的意思加以说明阐述,用来补足和完善破题,再一次照应题意。

  一般的做法就是将破题的句子中的紧要字眼,摘出一两个来,再说明一遍。

  “卫景平,你站起来把《民既富于下》《三不待》中的承题句子背一下。”课上到一半,温之雨开始提问。

  卫景平背出来之后,他又将潘逍叫起来:“看出这两篇是如何承题的了吗?”

  潘逍抓耳挠腮:“承题就是承接之意,接上而生下……”

  温之雨打断了他:“我讲过的东西,不用你再烫一遍剩饭,只说这两篇是如何承题的。”

  潘逍答不上来。

  温之雨看着卫景平:“还是你来说?”

  卫景平拿不太准确地道:“这两篇中的承题,作者有意把重点引向他所要表达的意思而淡化了文题在书中的原义,作者个人的主张在承题句中呼之欲出。”

  这次,他生平头一次听温之雨夸了他一句:“悟,颖也。”

  能悟到这点可以算是聪颖了。

  “用什么办法承题?”温之雨又点了宋玉临起来回答。

  宋玉临答道:“承题的做法与如何破题相关,如果正破,承题的时候则反承,反破,则正承,顺破则逆承,逆破则顺承……”

  温之雨也夸赞了他一句,讲道:“承题的句子宜明快显眼,不能犹抱琵琶,但也不能大剌剌直说,要有开合有议论,有起有伏,让人读来如登羊肠小道,一步一止而九叹息才叫妙。”

  傅宁主动起身说道:“夫子的意思是说,承题句要是没有层次转折,那就只是加字的破题句,繁冗而没有意义了。”

  温之雨点点头。

  后来唐庆之说道破题句一旦提到圣贤帝王等人,不能直写其名,要用暗字替代,比如“夫”啊“子”啊的,但到了承题句的时候,就没有这个忌讳了,尧舜直接写尧舜,孔子直接写夫子,不用避讳。

  温之雨也夸奖了他。

  卫景平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功课浅显易学的时候,温夫子成天骂骂咧咧,对他们那个不满意啊是挂在脸上的,但正经开讲做八股文的时候,一步一步往深处去讲,温夫子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开始鼓励和夸赞他们了。

  想来温夫子当年读书考科举的时候也是被八股文章磋磨过的,现如今感同身受,对他们就宽和了一些。

  ……

  墨铺也择日子开张。

  卫景平一开学,墨铺里就冷清多了,卫景英大了一岁,在校场上的日子多了,这边就剩下卫景川来帮姚春山卖墨。一般顾客来了看见一老一少这情形,说一句“等卫二在的时候再来。”就走了。

  所以俩人每天不是在等刘婆子来送饭,就是在等卫景平放学过来,只有他回来了,铺子才有白花花的银子进账。

  卫巧巧有一次来墨铺,觉得这不行,就主动揽活儿到自己身上,每日背着她娘悄悄来帮忙。

  她来了之后,墨铺的生意比先前好多了。

  先前分量小的墨块早卖得快断货了,余下的都是放在墨笼里风干的,到成品至少还有小半月的时间,短期是卖不了了。

  本来那些小葫芦小花生小如意豆墨块是用来吸引抠门老秀才们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被上林县的姑娘夫人们看上了,加之价格低廉,所以很快取代名花十友墨,成了畅销品,一天能卖200-300块出去,刨去成本,净赚一两多银子。

  加上杂七杂八的进项,墨铺一天下来怎么也又二两银子的收入,这在上林县来说,除了繁楼,估计没有几家有这样的财运,已经非常可观了。

  到了二月中打烊了一算账,手里头竟攒有五六十两银子了。

  卫巧巧先啧了声,捣了捣卫景平道:“你爹和我爹三年的年俸也没有这么多银子。”怪不得她娘都要眼红死了。

  卫景平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不过有了这笔钱,就算接下来半年不开张,他们的花销也都有着落了。

  小富即安的日子来了,但是要找姚溪,还得挣大钱才行。

  前几日委托的镖局去了趟凉州,问起王姓女子,都说倒有这么件事情,五六年前她趁着天黑偷摸回来,抱没抱女娃儿不知道,但第二天就被官府抓了,说没多久就死在了牢里,还是村里的义庄给安葬的呢。

  人死了,等于说这条线索就断了。

  要深挖,就得去问凉州当时抓人时的衙役或者县太爷,想要镖局去打听,还得加银子让人家再跑一趟。

  卫长海回来给姚春山比了个数,要去凉州的县衙打探王氏抱回去的女娃儿的事,起码要这个数一百两银子。

  “既然王氏被抓了,岂不是有人告发她?”卫景平跟姚春山说道:“老姚,是不是京城的衙役追到了凉州?”

  比起去凉州县衙打探,卫景平觉得还不如去京城呢。

  起码那是姚春山熟悉的地盘不是,说不定打听起来更为便利。

  反正不管是进京还是再一次去凉州,都需要银子,还得攒钱。

  大伙儿正商议着找姚溪的事呢,忽然卫贞贞哭着跑进来了:“大姐,咱娘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姚溪是跟着外祖父母在周家长大的啦。等于说是当年他们都去找姚溪,老姚没追到凉州,周家追到找着孩子了。

  关于八股文,我尽量写得文言少点,啾咪。

第49章 至理

  ◎考过试的人都知道,真题是什么分量!◎

  卫景平怔了一下, 他匆匆交代给姚春山几句话,跟着卫景英他们赶了回去。

  到了门口, 却被刘婆子挡住了:“平哥儿你怎么也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刘妈?”卫景平问。

  刘婆子欲言又止:“女人家的事不干净……”话说了半截就赶他走:“你今晚去老姚那边歇一晚吧, 英哥儿和川哥儿去你们袁叔那边,你大哥在那儿呢。”

  卫景平:“……”

  这是什么忌讳,他没听说过。

  他看见卫巧巧和卫贞贞领着妞妞,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看, 却被刘妈往外拉:“唉哟我的姐儿, 你们等我熏了艾才进去。”

  卫景平从墨铺回来的时候顺手拿了十两银子, 他放在刘婆子手里说:“给我二叔吧。”

  卫长河前前后后给墨铺制了不少的松烟, 如今卫巧巧也常去帮忙卖墨, 无论苏氏怎样,总不能叫他二叔作难, 算是给他应急用的吧。

  他转身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两个大夫一前一后跑得满头大汗来了, 见着刘婆子就问:“那药在哪儿?”

  刘婆子提着一个黑乎乎的罐子:“是这个。”

  一大夫问:“吃了多久?”

  “去年八九月份拿回来的。”刘婆子说道。

  至于苏氏吃了多久这药, 她也不清楚。

  鉴于屋子里传出了的血腥气过于浓重刺鼻, 两个大夫不约而同地用绢布帕子系在脸上挡住了口鼻:“去看看。”

  他们进去的时候, 里面来的早的肖姓大夫则在掉书袋:“……脐下结坚,月水不来, 如怀胎状……”

  孟氏急忙问他:“肖大夫,您早前不是说怀了吗?”

  肖大夫道:“去年我是给这位嫂子号出了喜脉,可如今闻着这恶臭,可能数月之前已胎死腹中,后又添了癥乞之症, ”他迟疑地道:“按说这症状早在之前就该下恶露了, 怎么拖到今天才请大夫?”

  孟氏被问得瞠目结舌。

  她想起来了, 大年初一金灿灿叫个不停,原来是闻到了血水的恶臭,敢情打那会儿起,苏氏已经开始出现下红的毛病了。

  癥乞她听说过,之前她娘家大伯娘就得了这病,一开始小肚子硬得跟石头似的,后来渐渐地肚子大的跟怀胎似的,找大夫配了桂枝茯苓丸,可经不住天天漏血,没挺几年光景人就没了。

  怪不得她一直瞧着苏氏的肚子大的吓人,不像正常怀了孩儿的。

  后头进来的两位大夫给苏氏号了脉,查看了恶露,其中一位赵姓大夫说道:“这位嫂子怀了身子怎么会得癥乞,”他摇摇头:“不该呀。”

  另一位冯姓大夫说道:“那药……”他迟疑了半天:“不像是正经大夫配的,敢问这位嫂子是因为什么病吃的药?”

  孟氏低声道:“我妯娌想生个小子。”

  在场的三位大夫齐齐一怔,皱到眉头打结半天没说话。

  还是肖姓大夫最先说了句:“先开些汤药吊着命吧。”

  冯姓大夫道:“我去乡下问问这是谁开的方子,这不是害人呢嘛。”

  ……

  卫景平头一次在墨铺这边留宿,倒是挺安静的,他看了会儿书,复盘了一下做文章的破题、承题和起讲,然后开始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于无情处求情,于无味处索味。①

  这句话他记得上辈子的高中语文课堂上,学到袁枚的文章时,老师说大才子袁枚写文章的技巧就全在这里面了。

  甚至科举八股文文章,他都能写得真情实感,更不要说流传于后世的《随园诗话》了。但是他太大才子了,八股文也是才子型的八股文,以诗人手眼写八股文,一般人学不来。

  为什么忽然想起这句话,他近日来试着做出来的几句或者半篇的八股文章,读起来总是干巴巴的,像是少了一种摸不着说不出的味儿。

  他琢磨了许久,忽然想到了开创在八股文里写真情实感流派的袁枚袁大才子,自然也想到他点出的这句做文章的诀窍。

  卫景平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他要学的是谨守绳墨,不失尺寸的套路型八股文,但袁大才子的这句关于写文章时“于无情处求情,于无味处索味。”,写文章的诀窍总结却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哪怕做八股文章也要讲究代入感,写出来的文字,要让人读完情绪有起伏,对作者有情绪才行。

  喜欢的也好,憎恶的也好,总之,科举应试做八股文章也是要注意调动阅卷考官的情绪的。

  就像上辈子身边的小女生看小说,磕CP,从各种文字缝里抠糖一样,他得从之乎者也的文字缝里抠人情叩那味儿。

  写好这句话,他用剪刀裁下来,贴到了床头,奉为做八股文的至理名言。

  总之,卫景平自己的感悟:做八股文章时,在规矩绳尺之外,要渗入一些使人能共鸣的,产生同理心的东西进去,这样做出来的才叫好文章。

  ……

  次日,家中又捎来口信说不让他回去,连换洗的衣物都打包送过来了,大抵要在墨铺多住两日了。

  卫家的男儿们很少说婆娘的事,因此只有卫景川语焉不详地告诉卫景平:苏家那边不敢提跟卫巧巧的婚事了,咬死了说就是表姊妹之间开个玩笑谁还当真去了。

  说当时苏氏轻率摁手印写的婚书苏家也没拿出来过,大概是私下里烧了。

  卫景平“哦”了声。

  一直到了第四天,早上在校场习武的时候,卫长海才说要他们今晚都回家住去。

  卫景平迟迟不见卫景明来,问他爹:“我大哥去哪儿了?”

  “你大哥过几日去省城比武考武举人,”卫长海说道:“回去歇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