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六九龄
“若要是成对的话,”晏升说道:“就不必画锦娘了,倒不如李靖与红拂女呢。”
《锦娘传》中最后锦娘的丈夫纳了妾,终究是落了个俗套。
“嚯,还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呢。”徐泓笑他。
卫景平这回有话说了:“文君落了个‘两意相决绝’的结局,而红拂女则求到了‘白首不相离’的幸福,自然是战神李靖与红拂女的寓意要好。”
何况李靖后来封侯拜相,是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红拂女因辅助夫君有功,生前是一品诰命夫人,死后由皇帝亲自旌表厚葬,多么完美传奇的一生,试问哪个男子不想像李靖这般建功立业,又有哪个女子不慕红拂女呢。
晏升拍手:“极好,你制出来这一对,给我留一套。”
卫景平道:“要等府学放假了。
”等他放假了,看看找谁画出李靖的画像来,一定要画得姿貌魁秀,印制到墨条上要让上林县的武将见了都想入手一条墨的那种。
话题就这么结束了,后来,他从晏升的一堆手抄书里捡了几页做截上题精彩的,就着昏黄的油灯抄了,抄完差不多就已经记在脑海中了。
……
来到府学第四个月开始的时候,冯耀终于断断续续把做八股文的大题、小题粗略地讲完了。
最后他布置了一道截上题咻之。
这个题目出自《孟子·滕文公下》之中的“众楚人咻之”一句,截去上文的“众楚人”三个字,以“咻之”为题目,让秀才们去做八股文章。
就这么着,秀才们苦思三五天才勉强做出一篇像样的文章来,结果冯耀下一节课绝口不提这篇《咻之》,改讲别的课了。
底下的秀才们满头雾水,变着法子旁敲侧击,试图让冯老先生想起这篇习作来,好歹讲一讲怎么破题,怎么承题,如何起讲啊,但直到这天老夫子尿遁,他们都没有成功。
秀才们面面相觑:“这,这算怎么回事?”
于是合起伙来撺掇卫景平:“卫小友,你是挂着案首的,你能不能去问问冯夫子,这题,到底怎么做才好。”
卫景平拿眼去觑徐泓,那人故意撇过头去轻咳一声,示意他不要出这个风头。
“我……,”他找了个借口推辞掉:“我到了夫子跟前就结巴说不出话来,我不敢去。”
“唉。”众秀才叹了口气,散了。
“冯夫子不会真忘记的,”老秀才李勉道:“他大抵是不想开讲这个题目,咱们再好好琢磨几日就是了。”
就算他真忘了,课堂上秀才们一通暗示,他也该想起来了。大概是想看看到最后有几人能做出来吧。
果然,到了隔日下一次上课,猝不及防地,冯耀抽人起来念习作,就是那天他布置的题目,咻之。
秀才们脸色一变,纷纷如临大敌。
一连抽问了五个人,他们站起来之后都叫苦不迭,要么没有做出文章来,要么,做出来的文章驴唇不对马嘴,冯耀听了一个劲儿摇头。
偏冯耀极认真,一个个点名起来念习作,谁也没漏掉。一边听秀才们念文章,一边在花名册上圈圈点点,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这题卫景平先说“咻之”,一直到文章做到起讲才补出“众楚人”,在经过方不语的“把关”之后,他就自己把起讲和四股,束股都做出来,前前后后修改了五六遍,才誊抄到纸上带到课堂上,等他念了个开头之后,冯耀打断了他:“不必念了,将你的习作拿上来。”
卫景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将习作呈交上去,一堂课下来,冯耀一共收了七八份习作,其中有方不语的,也有徐泓的,然后一字不做点评地又尿遁了。
“这……”众人哗然。
“放心,冯夫子这么做有他的道理,”晚饭过后,李勉悄悄告诉卫景平:“府学里要选几个人,力争后年的秋闱中得解元。”
这大概是府学一以贯之的做法。
“每次秋闱之前都这样吗?”卫景平问。
李勉说道:“冯夫子看人极准,但凡他收走习作的,全都中举走了,我这回没被收,可见又要落榜了。”
他哀声叹气地道。
卫景平狠狠地搓着手,怪不得方不语交了习作从讲台上下来,背挺得直直的。
“哪有人一辈子看准的,”卫景平安慰李勉道:“总有看走眼的时候,李老友,你更要振作起来,一鼓作气中举才是。”
他如今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孙子,除了这辈子没中举,其它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如果中了举,他未必去做官,愿意回到家中找个书院谋个夫子的职位教书,仅此而已。
“多谢卫小友安慰我,”李勉摇摇头:“时也命也,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蔫蔫地走了。
卫景平一瞬间陷入不太真实的沉思:他被冯耀看中了,能中举人?
要知道,这回整个府学才几个人入冯耀的眼,他和徐泓因为年纪小,因而让人眼红得不行不行的。
实在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挠得他心里头痒痒的。
同是上林县来的江一枫大概也听说了这件事,那天放学之后,他看见有几个上回院试的甲科秀才都默默地坐着不动,跟入定了一般,卫景平不知道说什么,默默地走开了。
次日,府学的教喻夫子就通知他,搬到东边的院子里去,房间也换成单人单间了,他的房间,正好挨着方不语和徐泓的。
“方老友,我怎么有点紧张呢。”卫景平看了寡淡的单人单间,感觉自己要被怎么样了:“咱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方不语头疼地说道,往年被安排到这里的秀才后来都高中进士了,他灰扑扑地落榜了,哪里好意思去打听这个。
卫景平:“……”
为什么被挪来这里的人全部高中进士了,难道这里有什么魔法不成,但凡住过这里的人一旦上了考场,连个失误都不会出吗。
可在知道答案之前,府学放假了。
……
从府学回到上林县,卫景平这几日一直在墨铺里呆着,到处搜寻资料,想着要如何画出战神李靖,又如何画出红拂女的神韵。
还要发愁这一对璧人要找谁去画呢。
墨铺一早开门就陆陆续续地来了三两拨顾客,进店之后都跟他打招呼:“呦呵平哥儿回来了,”
之前有人称呼他为“秀才老爷”,不过因为他实在是面嫩,又都是街里街坊的,还是叫“平哥儿”听着顺当些,于是后面又改了口,照例叫他“平哥儿”。
那日晌午,一道悠闲得晃眼的身影拎着繁楼的手提袋从墨铺门前过,卫景平闻到了一丝臭豆腐加了香菜独有的气味,眯眼往外一看,心头一亮:有了。
好久没跟顾世安见面唠嗑了,想他。
作者有话说:
顾夫子:我吃臭豆腐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招来惦记了……
嘿嘿,李靖和红拂女是我最心水的一对璧人。
第92章 王牌
◎“好久不见想死……”想死我了。◎
“顾夫子。”卫景平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冲了出来:“夫子”
顾世安下意识地单手叉腰往旁边闪了闪, 而后斜着乜他一眼:“跑这么快不怕滑一下摔着撞人?”
撞到他老人家的腰还得了。
“夫子,”卫景平满脸堆笑:“好久不见想死……”想死我了。嗐话不能这么直白, 他赶忙改口:“许久不见夫子, 学生甚是想念。”
顾世安捂了捂手里的食袋,低低地咳了声:“有话快说。”
再不快点他的臭豆腐要凉了,一凉就不好吃了。
卫景平:“想请夫子给画两张画儿。”
顾世安眯着眼:“又要上新墨?”
卫景平:“是啊,以前的渐渐卖不动了。”
顾世安换了个“所以又想薅我羊毛”的眼神盯着他半天, 而后懒声懒气地道:“卫小秀才, 卫大掌柜, 我最近不缺钱, 不想动笔, 怎么办?”
“夫子,”卫景平把嘴一撇:“您不缺钱啊?”
顾世安给了他一个“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缺钱”的表情:“不缺。”
近来白鹭书院生源不断, 自然也就财源滚滚了。
“哦,”卫景平也眯着眼睛看他:“府学里有个老秀才写了个话本子, 叫做《小尼姑成为冲喜侍妾后》, 故事那叫一个离奇啊, 啧……”
急中生智, 胡诌了个顾世安就好那一口的话本子名字。
他听了都觉得有点小羞耻。
顾世安闻言立刻一拍脑门:“你要画什么?”
“夫子,我想画一张李靖, 一张红拂女,印在墨上做成一对,”卫景平道:“系列的名字暂且还没想好。”
顾世安挣扎了一下:“……”
就听卫景平又道:“要是夫子给画两张人物,再送个名头的话,我下次回来就送夫子一套完整版的《小尼姑》的话本, 如何?”
顾世安又挣扎了一下:“……”
听起来不算亏本。
卫景平拉扯着他的袖子:“夫子站了这么久, 进店去坐一会儿嘛。”
超殷勤的。
“这本之外, 你再给我踅摸一套新奇的话本,如何?”顾世安加码了。
对此,卫景平早有心理准备:“夫子给画得好,也不是不行。”
顾世安赶着回家享用臭豆腐:“作人物画急不得,我得回去琢磨琢磨,这样,你下次回来,咱们一手交画,一手交话本子吧。”
眼瞧着腊月临近了,府学没几日就该放假了。
“得嘞。”卫景平没那么甜地道。
他现在就得开始祈愿,但愿咸州城里真有跟说他说的类似的话本子,叫他一找一个准,拿钱就能买得到。
……
卫景平又在上林县晃悠了四五日,过了八月十五,启程回咸州府学。
这回,他不用走东门了,拿着身份文书直接从南门进的府学,微风轻送院内香甜的桂花香气,夜凉如洗,桂花浮玉。
头一天晚上回来,是不想明日一早徐泓和傅宁看见他又要打趣,说这个那个的,他想低调一点儿,毕竟被冯耀抽到南院,他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的。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考前集训!
对,他和徐泓、方不语等人被抽调到南院,就是来这里集训待考的。等人数都到齐了,他数了数,一共十二名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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