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鹿天鲸
赫尔墨斯没什么情绪地笑了,“色谷欠无法消亡。”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在来到这里之前,赫尔墨斯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许多碎片一般的过去。
回想起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和魔渊中那些女神身上各种复杂甜腻的香水味截然不同,是一种更淡、更轻盈、更趋近于自然从皮肤里散发出来的馨香。
回想起她曾经扰乱他神智的那种诱人的气息,她柔软的月要肢,她金蝶般灵动纤长的睫羽,她温热的吐息和柔软饱满的嘴唇……
她恃宠而骄时令人心脏发软的神情,她每一次被他的獠牙刺穿时压抑的口申口今和颤抖,她飞扬的发丝和注视着他时安静却热烈的眼神。
——“如果有选择的话,谁会想要死亡呢?”
——“这些年,您累不累呢?”
——“就算是只能成为您的食物,我也要成为最好的、让您最难忘的那一个。”
——“生命是有光亮的,在我熄灭以前,能够曾经照亮您一点,就是我全部能做的了。”
——“我很感激,我们之间曾经拥有过那么多共同的、幸福的回忆。它们能够一直陪伴着我,就算是孤身一人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再寂寞……”
——“我希望能够和赫尔墨斯大人永远在一起。”
——“赫尔墨斯大人,我们回家吧。”
……
无数记忆翻飞,那种曾经每一次神罚时在少女身上体会到的致命吸引力逐渐淡去。
与此同时,一种陌生的、却更加无法抵抗的情绪油然而生。
像是凝成了一条看不见的细线,一头牢牢束缚住他的心脏,另一端遥遥缠绕在金发少女的指尖。
赫尔墨斯缓缓闭上眼睛。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也早已对她起了谷欠念。
只是他自己身在其中,浑然不觉。
赫尔墨斯冷不丁有些畅快地笑出声。
他突然觉得释然。
很多年前,他也就站在这个位置,无比厌恶地想要将他的神格从身体上剥离。
哪怕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可就在现在,就是在这个位置。
他接受了一切。
属于色谷欠之神的神袍飞扬,金线刺绣的狮鹫兽图案在夜风中滚动。
赫尔墨斯无比清晰地正视这一点。
他的的确确就是色谷欠之神。
也无比真实地因为想要彻底拥有另一个人,而产生了他曾经痛恨厌恶的感情。
风来了又去,千年已如白驹过隙。
可魔渊却没有丝毫不同。
赫尔墨斯仿佛回到千年前那个凄冷却又炙热的夜。
在用尽浑身最后的神力将他一把推出那座被烈火焚烧的神宫时,他看见露西娅脸上怔忪的神情,还有被泪滴浸染的唇瓣。
但周遭的爆裂声响实在太过吵闹,她轻而低的声音很快便被火舌吞噬。
那时的赫尔墨斯什么也没有听到。
但这一刻,他仿佛再次看见露西娅出现在他眼前。
她美丽的脸颊干瘪凹陷,细腻的皮肤变得粗糙,原本柔顺的白色长发乱糟糟地搭在肩头,一双金色的眼睛安静地望着他。
她说:“爱一个人,对一个人产生谷欠望,又有什么错呢?”
下一瞬,一道风将她吹散。
赫尔墨斯抬起眼。
“这一次,我只求用我的消亡换她的生。”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
良久之后,深邃的断崖尽头传来几个字。
“那就如你所愿。”
浓雾被驱散,一道莹润的神光从深渊中央蔓延出来,就像是撕裂了夜空的一道闪电。
深灰色的神光涌现,像是暗色的波涛从深渊下涌上来。
光芒漫过赫尔墨斯的衣摆,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紧接着漫过少女苍白纤细的指尖,手腕,月要际。
最后一刻,神光包裹住他们。
赫尔墨斯若有所思地低头,看向如烟雾般拂过他袖摆的神力。
与他预想中的消亡和衰弱截然不同,他身体里那种积压已久的束缚感在这个瞬间消失了。
一种强大的力量顺着他的皮肤钻入他的身体,在被神罚和反噬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地方修修补补,仿佛温热的流水一般滋润过去。
紧接着,它又掀起巨浪冲刷过如附骨之疽的虚弱,将一切附着在他身体上的痛楚涤荡一空之后,悄无声息地退去。
赫尔墨斯色泽清浅的眸底掠过一瞬间的怔然。
就在这时,深渊笑了一声。
祂语气很轻松地说:“你的神罚结束了,我的孩子。”
“你终于不再抵抗你的神格,不再回避原本就属于你的命运。”
“你和你的权柄,终于融为一体。而你也总算对一个人产生谷欠望。”
“神明归位,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深渊中的风声轻快了一点,“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赫尔墨斯靠在少女身侧的巨石上。
不知究竟属于谁的血痕纠缠在一起,在他的衣衫上弥漫开来。
但他却垂眸凝视着身侧的金发少女,琥珀般明明昧昧的眼眸仿佛下了一场终年未歇的大雨。
而这一刻,雨终于停了。
在簌簌而过的风声中,他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想解除她身上被劳伦斯刻下的诅咒。”
这一次,深渊没有再问赫尔墨斯是否值得。
一道比刚才还要更灿烂的神光涌动,像是人界天边最瑰艳的云霞一般轻轻托住沉睡的金发少女的身体,将她轻盈地托举而起。
在被气流吹拂得翩跹舞动的裙摆间,源源不断的神力涌入她的身体里。
就像是干涸的土壤突逢甘霖,又像是干瘪枯萎的鲜花见到日光,无尽的生机迅速充盈着她的身体。
苍白的肤色重新变得红润充满血色,虚弱到几乎看不见起伏的胸口重新浮现起呼吸时微小却绵长的幅度,染血的金色长发重新变得像是金色的绸缎一般光泽柔顺……
裙摆领口处的血渍一点点消散。
与此同时,另一道属于曾经的魔渊之主的气息彻底从她身体中褪去。
从此之后,她不再是色谷欠之神抵抗神罚需要的工具。
而是他真心认定的未婚妻。
向来晦暗的魔渊中第一次出现色彩。
五彩缤纷的神光在少女身边涌动,自发地环绕着她上上下下地沉浮。
明明灭灭的虚影逐渐凝集成一颗参天巨树。
在中央的少女似有所感,淡金色的睫羽轻轻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神情有些茫然,像是刚睡醒却发现整个人都换了个陌生的地方,看起来非常懵懂。
但下一瞬,她便看见了不远处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金发少女眼底的迷茫瞬间消退了。
一种比起神光还要耀眼的光芒亮起来。
“赫尔墨斯大人!”她高声唤道。
少女声线中漾着几乎满溢出来的情绪。
情绪像是一种会传染的东西。
分明她什么也没有说,他们也什么都没有做,赫尔墨斯唇角的弧度却不自觉加深了几分。
金发少女也定定地看着他,饱满的唇瓣也跟着扬起来。
仿佛这整个浮华世间她都漠不关心,周遭发生的一切也根本走不进她的心底。
她唯一在意的人正站在她身边。
下一瞬,少女便被一把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神光涌动着粼粼的波光,像是澄莹的流水在巨树的形状上蔓延,闪跃着耀目的光晕。
一阵风掠过,吹动神力凝成的虚影,像是点点斑斓的花蕾在枝叶间次第盛放。
温黎有点怔愣地靠在赫尔墨斯怀中。
她能够感受到他箍在她月要间的力道越来越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按到他的骨血之中去。
她其实没什么事。
刚才那些反应也不过是搭配着[泉水里的红爸爸]道具效果,在悄咪咪佯装虚弱。
但是,温黎没想到赫尔墨斯的怀抱实在是太宽阔太舒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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