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是的,明天。”天已黑,春喜一众还在挖坑,举着火把挖,刘彻忍不住问,“今天用?”
夜晚天凉,卫莱给小孩裹一件外袍,道:“先把今天收的红薯放进去。明天挖放明天收的。”
“一个不够?”刘彻问出口便知不够,一大亩地收的红薯够三口之家吃上一年,可比粮食多多了,“明天让随朕过来的人挖。”
春喜大喜,“谢陛下。”
小孩有样学样,奶声奶气道:“谢陛下。”
刘彻愣了愣,看到怀里的小孩,大乐,“你谢朕什么?”
小孩哪知谢什么,不好意思的蹦跶起来要他小姨抱。
“回去吧。”刘彻把小孩给卫莱,吩咐宫人准备热水。
卫莱在小孩另一边躺下就进入梦乡。
刘彻洗漱后,发现小孩一个人在榻上爬来爬去还觉得奇怪,拍拍卫莱的脸,她没有任何反应,心底涌出一丝丝心疼,一闪而过,快的他本人尚未察觉就消失了。
刘彻箍住小孩,“你的精力这么好,明年就给你请个先生。”
先生什么的小孩不懂,刘彻一松手,他就抱住卫莱的胳膊依偎在她身边,给刘彻个后脑勺。
刘彻摇头笑笑,给一大一小盖上褥子。
翌日清晨,刘彻走出房门,就看到东边地里好些人,仔细看去,是拾棉花和挖红薯的女人。
刘彻走近一点,发现那凸出的土堆是屋顶形式的地窖,随便找一人询问,“你们昨天挖了多少红薯?”
“启禀陛下,昨天挖的晚,只挖了半亩,除去昨晚和今早吃的,都在地窖里。”
饶是刘彻已知红薯产量高,依然感到意外,卫莱那个女人从前说什么天下百姓,竟然不是胡扯。
刘彻:“是不是还得再挖五六个?”
“再挖五个。”
刘彻惊得转过身去,卫莱牵着小胖娃过来,“五个不够吧?”
卫莱:“太小的没法留作种子,分一分吃掉。不想吃也可以切片晾晒,晒干后可以煮粥。也可以砸碎过滤出红薯粉,红薯渣用来喂猪。”
“红薯藤正好烧火?你可一点不浪费。”刘彻道。
卫莱笑道,“错了,红薯藤喂牲口。”见他惊讶,“没想到吧。”
刘彻服了她了,“回去用饭,饭后朕去林子里转转。”
小孩猛然转向刘彻。
刘彻乐了,“想去?”
小孩伸出胖乎乎的手,“饱饱~抱抱~~”
“你啊。”刘彻无奈地抱起他,不得不吩咐下去——改道,在林子周边转转。
春陀试探性说:“奴婢可以领着小公子。”
刘彻安分了半年,憋的够呛,偏巧他的病刚好利索,红薯迎来大丰收,通心舒畅,不漫山遍野的撒欢也高兴,便拒绝了春陀的提议。
多日无人上山穿林子,给林子里的动物一种上林苑非常安全的错觉,刘彻只是在边缘转转就碰到不少物种。
小霍去病第一次看到灰兔子花山鸡,惊得手舞足蹈频频要下来亲自去抓。
春陀瞧着有趣,“小公子的胆子可真大,竟然不害怕。”
“他可是卫夫人的外甥。”刘彻不好说实话——他乃朕的冠军侯。小孩递给他,拿过弓箭,“朕给你抓两个。”
这句小孩听懂了,瞪大眼睛等着灰兔子。
刘彻活动活动手脚,发现草丛中有了动静就搭弓拉箭。
春陀正要提醒,嗖地一声,箭飞出去。禁卫跑过去,又惊又喜,“中了!”
春陀惊讶,半年不曾出来,箭法不该生疏吗?怎么还不退则进。
“哟,这兔子真大。”春陀总算明白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兔子,甭说陛下,卫夫人来了也能打中。
小孩吓得抱住春陀的脖子。
“你害怕?”刘彻吃惊。
春陀看了看小孩又看看肥兔子,兔子还没死,使劲挣扎试图逃出生天,“小公子大概是怕兔子的眼睛。”
刘彻道:“回去就杀了他,肉给你姨吃,兔子毛给你做个围脖。”
“姨姨~姨姨~~~”无人提醒,小孩玩起来就把他姨忘了。有人提起来,小孩往周围看看,不见他小姨,“哇呜”一声嚎啕大哭。
春陀无奈的看着他主子。
刘彻不慌不忙的把孩子接过去,胡扯道,“你姨回去给你拿好吃的,你吃不吃?”
小孩委屈巴巴的抹一把眼泪,摇了摇小脑袋,不要吃的,要姨姨。
“你不哭,朕就带你去找你小姨。她在我们早上吃饭的地方。”
小孩停下哭泣,搂住他的脖子,仿佛在说,我不哭了,咱们走吧。
“现在就回去?”春陀惊讶,还没逛一半呢。如此反常可不像陛下。
刘彻计划下午去酒厂,酒厂离卫莱和刘彻的住处极远,在另一端,两地相隔好几里路。卫莱敢在那边装“卫先生”,在这边当她的卫夫人,便是仗着这一点。
刘彻瞧着天还早,上车改道酒厂。
马车摇摇晃晃动起来,刘彻又把车窗推开,沿途风景小霍去病不曾见过,看着稀奇,又把他小姨给忘了。
酒厂里很热,烟雾缭绕,无论是烧火的,还是搅拌酒糟的,皆光着膀子,刘彻乍一进去以为进了露天大浴场,小孩吓得紧紧搂住刘彻的脖子。
刘彻感觉到呼吸困难,扭头看到小孩一脸的怕怕,顿时乐了:“真以为你这么小就天不怕地不怕。”
酒厂的匠人们循声看一眼刘彻,隔着浓浓白雾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其身着劲装,而不是玄色广袖长袍,不可能是皇帝便收回视线继续忙碌。
春陀想说些什么,刘彻一个眼神制止住。
“问问何时出酒。”刘彻小声说。
片刻,春陀回来道:“酒已出,他们现在是要把酒糟弄出来晾晒,晒干后以九比一或八比二的比例喂猪。”
“一二是指酒糟?那就把酒拿过来。”
春陀小声说:“奴婢刚刚多嘴问了一句,他们说不行,第一波酒得给卫先生。卫先生要把酒存起来。”
“存起来?”刘彻皱眉,那女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存起来做什么?”
春陀压低声音,“陈年佳酿,千金难求。”
“她可……”不愧是卖过房子带过货的人。刘彻服了,“听她的,回去收拾一间库房留她存酒。今年的酒全给她存起来。”
春陀惊呼:“陛下不喝?”
刘彻不好承认一斤白酒够他喝上半个月,“宫里还有不少。”
“听说跟宫里的不一样。”春陀不用听说,昨天靠近这边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就知道是好酒。
刘彻点头表示知道,看到小孩的脸通红,慌忙抱他出去,小孩双眼迷蒙,“这是……?”不敢置信地问春陀。
春陀摸摸小孩的额头,并不烫:“不会是醉了吧?”
“醉了?”刘彻看了看不远处的酒厂,又看看趴在他怀里的小孩,“他又没喝。”
春陀:“空气中都是酒味儿。”
刘彻想一想里面的情形,雾气浓郁的跟仙境似的,他在里面这么一会儿衣裳微微泛潮,“也不是没有可能。”
“回去?”
酒厂和造纸厂相邻,刘彻出了酒厂便可看到造纸厂。转向造纸厂,“这些日子做出的纸,你全拉走了?”
春陀昨天下午过这边便是来拉纸,“完好的拉走了,破碎的奴婢听夫人的,赏给了纸厂的工匠。陛下,奴婢担心此后完整的纸张大减。”
“你想的到她也能想到,一定是给他们定了规矩,比如十张只允许一张或两张破损。”刘彻想去纸厂看看,眼角余光看到呼呼大睡的小孩,又担心小孩身子不适,越过纸厂到养猪场。
春夏秋山上野草野菜多,又有红薯藤,偶尔还有豆渣,养猪场的猪自是比农家的猪长的快。
短短四个月,跟人家养了一年似的。随行禁卫皆吃惊。春陀没忍住问出口,“这么大怎么喂的?麦麸?”
养猪场管事道:“启禀中常侍,头半个月用麦麸,后来平均每五天喂一次。最近豆渣多,已有十多天没喂过。”
春陀看向他主子。
刘彻颔首。
春陀问:“卫先生让你们这么喂的?”
管事老实说:“是的。”恐刘彻怪卫莱不好好养,“卫先生说养猪不是目的,目的是寻常百姓家也养得起猪。百姓家不舍得麦麸喂猪,咱们便少用,看看到寒冬腊月猪能长多大。”
刘彻点头:“卫先生说的很对,你们也做的不错。”给春陀使个眼色。
春陀又是一惊,陛下今日怎如此反常,“不再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他把猪盯大一圈,老百姓也买不起。指着封国王爷能卖多少。朝廷要富裕,还是得先让老百姓吃饱。不买他的酒和纸,至少他日后征兵,也不会像前世一样,征一群瘦骨嶙峋的,组建十万骑兵比登天还难。
刘彻登上回去的马车,看到凋零的花朵,枯黄的树叶,眉头微蹙:“春陀,那些是不是良田?”
“良田?”春陀没听懂,哪有良田?
刘彻把小霍去病放腿上,腾出一只手来指着窗外。
春陀恍然大悟:“有良田有沼泽还有山地。陛下怎么突然关心起那些?”
“想到一点事。”刘彻欲说些什么,忽然想到此事只有卫莱清楚,便回去问卫莱。
红薯春天育苗栽下去,长大后还可以剪掉再种一茬,刘彻问那些红薯需要多少亩地,卫莱哪知道。
刘彻想一想红薯的产量和棉花的情形:“一百亩够不够?”
“一百亩?”卫莱险些呛着。
刘彻:“多还是少?”
“想听实话吗?不知道。”卫莱道。
刘彻噎了一下:“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一会儿不贫是不是能闷死你?”
“是的。”卫莱点头。
刘彻又觉得手痒,“你这女人,以后要出点什么事,也是出在你这张嘴上。就一百亩,红薯苗和棉花苗不够,朕种西瓜。”
“种那么多卖给谁?成年男子一天顶多吃一个,老百姓还买不起。”卫莱连忙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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