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家怡歪靠在沙发里,盯着面前的几张白板,开始思考是否自己完全猜错了。
或许绑匪开的并不是运花车,那些花香等真的指向的是住处信息吗?可如果是住处信息的话,全香江有太多在院子里、家门口种花养木的市民了,如此又折回了圆点。
她抹一把脸,接过方镇岳递过来的温开水,喝一口后闭上眼,脑内复盘起案件至今捕捉到的所有信息。
半个小时后,方镇岳以为她卧在沙发里睡着了,想给她盖一张毯子,她却忽然开口问:“岳哥,现在如果我们去接洽绑匪按在附近的那双眼睛,风险有多大?”
在半个多小时前,他们已经基本锁定了几个地点里的几位中年男性。
由于时间隔得太久,方镇岳已经不太认得出那几人到底有不有当年一起绑架他和哥哥的绑匪,但挨个筛查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现在的问题就是,警方暂时不敢轻易接触绑匪,担心其他绑匪得知同伙暴露,会引发撕票等后续可怕事态。
只是,家怡现在比较心焦的是,时间已经过去39个小时。
湾湾女明星白BB之女被绑架4天后遭撕票;
岳哥的哥哥被绑当天被撕票……
绑匪已经上年纪了,这很可能是他们做的最后一单,孩子在手里,打电话让黎先生听声音之前,活着比较有价值,因为要让黎先生安心给钱嘛。
可是一单通过电话了,孩子们就可能成为累赘,随时可能撕票。
警方只能让黎先生向绑匪表示,交钱之前还要再听到孩子的声音,确定孩子活着才会给钱,但已经让黎先生听过一次孩子的声音了,绑匪很可能对后续黎先生提出的多余要求言辞拒绝。
接下来,在绑匪觉得自己不可能收到钱了,或者已经拿到钱的时候,都可能会将孩子杀死——如果在绑架过程中,孩子们见过绑匪的脸,那危险就成倍增加到逼近百分之百了。
绑匪答应黎先生今天会给他打电话,让他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
也就是说,可能下一秒就是那个【听到孩子活着的声音,之后孩子陷入最危险阶段】的时间点。
家怡的心始终的揪着的,他们亟需找到新的方向,做出新的突破。
可是对于家怡的这个问题,方镇岳没办法给出绝对的答复。
风险可能是平分的,也可能有倾向性,但他们掌握的信息太少,暂时尚不能做出稳妥的判断。
就在方镇岳启唇准备说点什么时,家怡忽然坐直身体,问道:“岳哥……你……方镇轩被绑架后,虽然至今未找到下落,但我记得劫匪曾送至一根手指勒索钱财,那……那根手指呢?”
……
……
沙田火炭村有个出名的家里蹲懒汉,整日无所事事,虽然会时常帮父母劳作,但却绝不出门务工,除了父母喊他做事的时候外,都坐在房间里看书。
从日本和美国翻译过来的漫画书、香江本地原创的漫画书、英国的侦探小说……总之什么书没用,他就整日沉湎在什么书中。
家里人完全拿他没办法,打也打的,骂也骂的,就是不起作用。
如今衰涛已经快三十岁了,无工无女朋友,是全村人说闲话的重灾户。
衰淘实在是太闲,书看久了总觉得眼睛不舒服,干涩难忍,他就伏在丁屋阁楼的小斜窗口向外瞎打望。
他住的是西班牙式的三层丁屋,属于他父亲——香江新界原住民中的男性被获准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建这样的房屋,三层屋,好似别墅小楼,实际上只是原住民村房而已。
因为可以自建,沙田村许多地方都横七竖八立着这样的屋楼,有的建得特别近,你从自己家窗口伸出手,可以抓到隔壁街坊的窗台。有的又建得非常远,荒立一栋在城门河道边,不怎么被打扰,但河水涨起来时、起台风时,很可能会遭殃。
衰涛就住在城门河道边,放下漫画书,他习惯性地透窗抬眼远望,但他更喜欢低头看河水,里面常常能看到居户们的垃圾:食品袋、果皮等,偶尔还会有不知谁的一只破人字拖,或者小动物的尸体,鱼都藏得很深,想肉眼捕捉到可不容易。
正发呆,他忽然瞧见一个很新的帕子顺河向这边飘来。
那帕子实在很漂亮,即便被水浸透了,仍在阳光照射下泛着高档丝质才有的光泽。
在这条河道里,衰涛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于是捞出自己的鱼竿,伸长了将帕子截住,挑起来再慢慢收回。
帕子虽然湿淋淋沾了些水草之类的杂物,但看起来仍很干净。
盯着帕子上的绣品看了一会儿,衰涛忽然想起之前看的杂志后面的广告,转身去翻看,便找到那则品牌商品广告——是个本土很贵重的绣品品牌,这一块儿帕子要小几百港币。
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到一块儿布飘下来。
衰涛忙再次捞起,铺展开发现是条围巾,瞧着也很新,但皱得严重,好像曾被当绳子绑过似的……
翻转围巾的手忽然顿住,因为他看到了围巾内侧的血。
衰涛又研究了一会儿,结合他大量阅读闲书的积累和想象力,他觉得这像是被临时拿来绑伤口的东西。
坐了一会儿,转头便见到远处路上巡街的军装警,忽然想到最近巡街的频率好像变高了,以前沙田这边可很难见到警察的,偏僻人少嘛。
难不成……有什么事发生了?
衰涛立即想到可能有人被杀弃尸,而这些东西就属于那个富贵又受过伤的尸体。
蹬蹬蹬跑下楼梯,衰涛拎着东西就去截那军装警。
老警察见是出了名的闲汉衰涛,对其所谓的报案压根儿没怎么上心,虽然将手帕和围巾收进兜囊,却还是不耐烦地赶走了衰涛,叫他有空就出去务工,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
警署虽然下达了增加巡逻力度的命令,但为了保密,并未告知执行层警察们原由,是以老警察即便看到了一看就知是属于孩子的围巾,仍没get到这东西的重要性。
他照常巡街,不过在潜意识的趋势下,即便对衰涛不以为然,仍循着衰涛所说的上游方向着重查看。
在走到距离衰涛家丁屋不远的另一间沿河丁屋时,他甚至敲门询问有没有什么状况。
在他敲门时,屋内哗啦啦的麻将声停歇,住在这间屋的林一伯出来给老警察开门。
老警察认识林一伯,他来做警察时,林一伯就住在这间丁屋,后来林父林母相继去世,林一伯继承了这间丁屋,之后便独自在这里生活。
全村都知道,林一伯的父母不止给他留下这间屋,还留下许多钱,使林一伯吃喝无忧,还可以常常去市中心潇洒,打麻将再怎么输钱都浑不在乎,曾经交女朋友时送礼物也不手软,无需工作仍活得很快活。
“在打麻将啊?”老警察探头朝内望望。
“是啊,大毛哥有什么事啊?”林一伯倚在门口,笑着朝内挑了挑下巴,问:“要不要来搓两圈啊?”
“当差啊,哪有你潇洒嘛。”老警察又问了问有没有发现陌生人进村之类的,林一伯只道在打麻将嘛,其他事情哪注意得到。
老警察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原本想问问有没有看到上游飘下来什么奇怪的东西,转念想到衰涛那个后生仔本就是个不怎么靠谱的家伙,如果被衰涛一引导就真的相信了,岂不是显得很傻,便作罢未问,只点点头寒暄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老警察大毛离开几十米,确定不会再折回了,关门后一直伏在窗口盯视的林一伯才舒口气。
他将汗湿的掌心在裤子上擦了擦,转身朝着屋内几个兄弟摆摆手,那两人才将枪收好,肢体逐渐松弛下来。
如果老警察真的进门看看,就会发现屋内加上林一伯也只有三个人,三缺一又如何打得才成东南西北风呢?
……
自从在电视中看到蔡蓝先生和《超灵神探》剧组主演等团队的采访节目后,黑皮佬就一直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马上就会被一群警察扑进来铐住,然后抓进警署冠以所有罪名,进而被执行死刑。
现在林一伯他们都在沙田藏得好好的,只有自己置身在最危险的区域,随时可能因为暴露而出事。
就算任务真的能成功,自己如果已经被警方锁定,难道之后就真的能安安稳稳拿钱养老吗?
林一伯跑去湾湾了,警察抓不到。
其他兄弟跟林一伯一起藏在沙田,警察不知道他们谁是谁,也不会捉他们喽。
说到底就只有抽签抽到【眼睛】的自己最倒霉。
越想越烦躁,黑皮佬在小屋内呆了一会儿,忽然拿出一张纸条,上面胡乱写了些字,之后步出小屋开始在四周散步。
在大路上,偶尔会看到一些跑步健身或步行爬山的人,和开车上下山的或者是游客或者是富豪住户。
在如今的黑皮佬眼中,那些人都像是便衣警察。
走到一条小路中,黑皮佬故意鬼鬼祟祟东张西望,之后便将手里胡写乱画的纸条丢在了地上。
随即快步离开,折出很远后,他又绕灌木丛偷偷转回。
十分钟后,他便瞧见一个人从另一边的小路上走出来,目标非常明确地走向他丢在地上的纸条。
黑皮佬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手指发凉发颤。
他已经被便衣锁定了,警察已经发现了他!
就算任务成功了,他也跑不掉了!
心慌得厉害,他一屁股坐在灌木丛中,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同时,他又忍不住暗骂起林一伯:干他娘的万无一失,草他娘的绝好计划……
第359章 墓
O记专案组不日不夜的忙碌,找到许多看似有用的口供——
有人称看到一辆小型卡车从半山小路中飞速驰骋下山,司机是个长相不善的中年人,卡车似乎是个灰色的,或者是白色;
有人称看到一辆卡车副驾驶来买汉堡,明明只有3个人在车上,却买了十几个汉堡;
有人称看到几个人在一条小巷中鬼鬼祟祟的,其中一个人还扛起一个孩子丢进车厢……
类似听起来与绑架案相关的口供弥足珍贵,O记警探分别留下了这些人的联系方式,并勒令他们对自己看到的一切保密,尤其不能与媒体联系,不然会因此背上官司。
虽然找到了些似是而非的目击证人,问题是这些人没有能背下车牌号的,对于车辆的描述也与最普通的卡车相近,甚至没人能记得或确认那辆车的牌子等基础信息。
工作好像有进展,实际上对于找到两个孩子依旧没有太大的帮助。
O记急得团团转,很想催问下方镇岳和易家怡的想法,但到底不敢直接施压,只旁敲侧击地问询一起驻扎在方镇岳家里的几名工作人员。
得到的回复就是:他们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在思考、开会、讨论等,但暂时好像没有特别明确的解决方案。
Dylan督察无奈地站在办公室正中央扶额叹息,今天连香江警队最高长官都打来电话询问进度了——
首富儿子被绑架,这么大的事,现在虽然还保密着,但长官们可都知道,甚至……说不准长官们也在承受来自政界的压力。
香江是资本主义社会,大资本家的声望很高,黎先生的儿子如果被撕票,将在这座城市上层中掀起怎样的惊天巨浪……
Dylan不敢想。
更何况,如果真的出事,届时新闻媒体一报道,全市都会对香江警队的能力和城市安全产生质疑。
再反馈到O记时……Dylan用力揉了揉头,不由自主在办公室内快速踱起步。
……
方镇岳别墅里,家怡坐直在沙发里,望着方镇岳的目光中揣着几分忐忑。
如果有与本案相关的死者尸体,哪怕只是一块儿,或许都能有大突破。
孩子们等不了太久,她的心里早已烧起火来了。
但每一次在岳哥面前提及他的哥哥,她心里都会抽紧,担心勾起他的悲伤记忆,担心他听了难过。
方镇岳忽然被问及哥哥的断指,眼神迟滞几息,朝家怡挑一眼,又变得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