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岁盏
可惜每一次历练的僧人,下了山总有一些再也回不来了。
有些是被俗世繁华迷了眼, 有些则是被山下的女人勾去了魂。
这样的例子, 师叔见得可多了。
他曾经有位天赋卓绝的师兄, 便在山下爱上了一位妖女。竟不顾师父的教导, 亦不顾同门之谊, 强行离寺只为与那妖女双宿双飞。
师叔不愿见到非尘也步入这样的结局。
岂料听了这话,非尘却说:“师叔, 我能感觉到安檀越并不爱慕我。并且她的确于佛学一道极为精通, 我与她交谈几日, 获益良多。并非她缠着我,你们不要再妄议人家女子,平白毁人清誉了。”
师叔一听,顿时便觉非尘已弥足深陷。
那女子长得便非一副良家的样子,哪里懂什么佛经?怕只是来骗非尘的,偏偏他这师侄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山下人的狡猾奸诈,还真信了人家。
师叔痛心疾首地看着非尘离去,红衣少女正站在不远处向他们张望,方才看两人在说话,少女便在那里等着了。
此刻见非尘向她走去,少女顿时眉眼弯弯,一张娇美的小脸上布满灿烂的笑容,明艳叫人不敢直视。
“唉!”师叔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他算是说不通非尘了,不如将此事告知给真一师兄,叫他来亲自管教管教这个弟子。
“非尘大师,方才那位是你师叔吗?他与你说什么呀?”
“安檀越,说了不必叫我大师。”白袍和尚双手合十,向她道了一声佛号。
少女狡黠一笑,道:“我也说了,你不叫我檀越,我便不叫你大师。”
非尘闻言,只好无可奈何地摇头,叹道:“于礼不合,不可。”
安玖笑眯眯看他一眼,不言不语。
她发现非尘这人蛮好玩的,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高岭之花,但其实人特别单纯,而且还有些不知变通,像个老学究小古板。
“安檀越,非尘不知,这几日你为何要故意接近我呢?”
一句询问突然响在耳畔,安玖下意识抬眼,便撞入一双漆黑清澈的眸中。
那眼眸清冷淡然,就如雪山之巅的天池,不曾有人到访,倒映着每一寸天光,干净不染尘埃。
被这双眼睛看着,安玖有种整个人都无所遁形被看透的感觉。
“安檀越想要做的事,如今已达成了吗?”
和尚披着白袈裟,犹如覆了满身霜雪,此刻言语淡淡地问她,便如那出尘的仙神,询问欲念繁重的凡人。
安玖张了张口,习惯性想要掩饰,却又在片刻的沉默后,撇开脸轻轻苦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二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寺中,无音寺占地极广,屋檐下挂着古朴厚重的铜铃,在山风的吹拂中,发出空旷悠远的铃声。
非尘的嗓音好似山间潺潺流动的泉水,波澜不惊地传来:“安檀越在佛理上的造诣极为深厚,你向我询问的那些问题,实则内心早有答案。既然如此,那你还每日来问我,便是另有目的。”
“作为被你利用的人,我可以知道,这目的是什么吗?”
安玖许久没说话,非尘也不催促。
四周静默无声,良久后,少女低低的话语声响起:“抱歉……我是在和一个人生气,并不是故意利用你。这几天和你讨论佛理,我也很高兴得到你的不同见解。”
非尘脸上并无意外的神色,乌黑的眼瞳沉静无波:“我明白了。”
他站定脚步,转身对她道:“安檀越不必歉疚,非尘亦有私心。你的那些佛学理念十分新颖,我们各取所需,并无亏欠。”
安玖抬起头,神情里的闷闷不乐一扫而空,欢喜地问道:“那我们还是朋友了?”
白袍和尚清冷的眉眼稍稍缓和,好似冰雪消融一般,浅声道:“自然是的。”
他忽而侧头,示意安玖看过去:“安檀越,此树乃无音寺镇寺之宝,你可以对它许愿,愿望或许会达成。”
安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株巨大的松树映入眼帘,松树树干粗壮无比,其上树冠更是遮蔽了一整片天空,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最吸人目光的,却是头顶树枝上挂着的无数红布条,一条条坠在松枝上,随风飘荡。
“这就是双松树吗?怎么只有一棵?”她好奇地瞪大双眼。
非尘道:“还有一棵在另一处,若你想去,我也可带你去。”
说着,他将她引到松树边的一座小屋里,那屋子空无一人,里面摆着笔墨,还有一条条新裁下来的红布。
安玖拿起一条红布,捏着毛笔,问非尘:“非尘大师,你有对这树许愿吗?”
非尘:“没有,贫僧此生未有期盼之事,亦无怨憎悔恨。”
也就是说,他这一生过得太平顺了,所以没什么想要的东西,自然也没愿望。
安玖暗叹一声,或许也只有非尘才能达到这样出尘超脱的境界了。
她是个俗人,是不可能做到无欲无求的。
一边想着,她一边提笔写下一行字,写好后问非尘:“接下来要怎么做?”
非尘:“若不介意,可将其交给我,我替你挂上去。”
一红一白两抹身影立在树下,白的高挑,红的窈窕。
白袍和尚自红裙少女手中接过一抹鲜红的绸带,足尖一点,当下便飞身而起,轻飘飘落在松树之上,将那写满了墨迹的红丝带系在了松枝上。
少女仰着头,认真看着这一幕,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弯成小月牙。
“非尘大师,系好了,你快下来吧!”她声音又脆又嫩,被山风吹到很远。
非尘自树上翩然下落,犹如仙鹤一般,站到安玖面前。
“安檀越,有人在看我们。”非尘面不改色道。
“我知道呀,不管他。”说这话时,安玖表情都没变一下。
“你既喜欢他,为何要这样做呢?”非尘不解地问。
看着他纯然疑惑的眸子,安玖笑了笑:“这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男女感情啊,就是这样莫测。我今日回去给你写一本经书,那可是我爷爷珍藏多年的孤本,就当做你配合我的谢礼如何?”
一听这话,非尘立刻双手合十,唇边罕见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那就劳烦安檀越了,安檀越可以多利用利用我。”
正经人讲起诙谐之语,越显得不同寻常,安玖捂嘴直笑起来。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白衣公子眼里,好似利剑一般,刺痛了双目。
他微微闭目,侧头对阿七道:“回去吧。”
阿七欲言又止好半晌,他今天好不容易说动公子,让他来这灵树下求一求姻缘,却不料见到这样的场景,心下一时纳闷又不平。
公子和安小姐不是只吵了一架吗?怎么就走到这地步了?
还有那安玖,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就跟非尘佛子走得这样近了?
阿七很想直接上前去问一问安玖,可是公子都发了话,他也没办法,只好依照公子的吩咐原路返回。
“公子,您要不好好去给安小姐道个歉吧,买点礼物哄一哄她……”
阿七真的很担心,他家公子再继续跟安玖冷战下去,安玖就要和别人跑了。
虽然非尘是个出家人,不可能跟安玖在一起,但他也可以还俗不是?如果人家真爱上安玖,愿意为她放弃求佛之心呢?
想他阿七,尽管只是个仆从,却为他家公子的感情操碎了心。
裴寂淡淡道:“不必了。”
顿了顿,又道:“你去山下,买些女子喜欢首饰来,要颜色鲜亮一些的,宝石的最好,她喜欢红宝石和绿宝石,不要珍珠。”
阿七一听,立马高兴地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去!”
这叫什么,这就叫口嫌体正直啊!
还以为公子真像外表那样无动于衷,没想到只是装的。口里说不要,还不是让他去买东西了?
阿七却不知,裴寂的确不打算哄人。
不过裴寂不哄,却没说非衣也不哄。
安玖与非尘走近,裴寂自然看在眼里,他心下的危机感,比阿七想象的只多不少。
他得确保她还喜欢非衣,至于裴寂……不重要。
他在她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精力,伪装身份,伪装面容,伪装声音,装扮成她喜欢的模样,一切都只为迎合她的喜好。
他待她温柔小意,几次救她于水火,甚至为她放弃偷盗秘籍。
如今那秘籍落入魔教之手,他做好的计划又要发生改变,本来已知的未来都成了未知数,全数脱离他的掌控。
况且她曾那样喜欢他,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与他亲吻缠.绵,在人声鼎沸里诉说爱语……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说着玩的吗?
若她真的喜欢上他人,不仅这么久以来的布置都要付诸流水,解毒计划也要就此功亏一篑。
裴寂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他绝不允许她喜欢别人。
她只要喜欢非衣就好了。
即便闭上眼,树下那两道红白交织的身影依旧不停地闪现在眼前。
捏着折扇的手,用力到指骨都泛起白。
作者有话说:
裴裴:她怎么可以喜欢别人,难道当初说喜欢我,都是假的吗?QAQ
大小姐:嘻嘻,是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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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那小姑娘可是你的心上人?◎
这日晚上, 安玖见到了久违的猫头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