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王任性
“什么?”即便做了准备,沈凛骁还是因为常悟的话微微蹙起眉头。
沈凛骁得知沈凛骆被陷害后,始终怀疑沈太师之死有内情。在西南起义前,他更怀疑是先皇下的手,后来元帝的可疑性越来越大。但四年过去,曾经参与争斗的世家近乎死绝,沈凛骁没有得到充足的证据,他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查清真相了。
“元帝做的滴水不漏,我没有找到证据,是他亲口承认的。”常悟看沈凛骁神色还算平静,就知道他已经有所怀疑。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常悟想着,他被派来南部军之前。
沈凛骁隐约察觉事情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他紧盯常悟,似乎想看穿他所言真假。“你没有证据,本将要如何信你?”
沈凛骁对常悟的质问合情合理,毕竟元帝是打着议和的旗号派常悟出使的。
元帝如果要议和,就不应该激怒沈凛骁,常悟深知元帝的秘密,除非元帝真的非常信任常悟,否则不可能让常悟担此大任。可观元帝行事作风,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但若说常悟对元帝有怨,故意编造了这样的消息,那也很奇怪。元帝杀了那么多世家,为什么偏偏信了这个对他有二心的常悟,这根本不合理。
沈凛骁觉得,元帝和常悟之间,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常悟明白沈凛骁在想什么,很可惜都不是。
常悟解释道:“你会信我的。因为元帝根本没想要议和。”
沈凛骁眼神一凌。
“他布好局,已经把整盘棋都下完了。京都有四万守军,他本可以提前带兵撤退、逃离京都。可他却选择坐守宫内,等着你们攻进去。”
常悟嘴角勾起一抹讽笑。“当年害他母妃的世家已经尽数死绝,先皇最在乎的江山也在他计划中全然破碎。他杀了那么多世家,老弱妇孺皆不放过,西南大旱的人患也是他一手促成的。那个疯子,你觉得他会在乎生死吗?”
常悟的说法,意外的有说服力。元帝是个暴君,不折不扣的疯子,但凡他登基后不要那么激进,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他想要什么?”沈凛骁神色严肃,声音低冷着。
“我之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常悟回道。
他曾经以为,元帝想要的只是为母妃报仇、报复先皇,还企图抓住这点来拿捏对方。
可是接触得久了,他才发现,情况或许根本不是这样。元帝对其母的感情,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深。元帝报其母的生恩,就像收到别人礼物、自然而然要回一句‘谢谢’那样。
复仇只是元帝计划中的一环,他骨子里根本就看不起他们这些人。
“大概,是想看蝼蚁挣扎,讨些乐趣吧。”
沈凛骁不傻,察觉元帝和常悟关系很可能并非他们所猜想的那样,有关郭奇之死,肯定要问个清楚。
沈凛骁吞咽压下心中怒火,问常悟道:“郭奇、是怎么回事。”
常悟面露痛苦,回道:“是我之过。我本以为,能反了元帝,宰相与我一同谋划,不料我们的所作所为皆在元帝的注视之下,元帝故意激怒郭奇……”
常悟陷入回忆。郭奇是很鲁莽冲动,但能让郭奇在乎的东西并不多,沈凛骁就是一个。郭奇重义,元帝用沈凛骁设套郭奇,郭奇一股脑钻了进去,最终……所以,当事情败露后,他对郭奇其实是有所埋怨的。
他们三人同为兄弟,可郭奇总是更偏袒沈凛骁一些。以至于因为这样的误会,直到郭奇临死,他也没有给郭奇一点好脸色。
常悟对此非常自责,将一切归结到自己身上。他们三人友谊的裂缝,是从自己身上开始的。如果他们三人齐心协力,至少能够同仇敌忾,不至于被元帝逐个击破,玩弄于股掌。
元帝杀人诛心,先是郭奇、现在是他,很快,就要轮到沈凛骁了。
有些话,常悟不想沈凛骁从旁人处得知。
元帝派他来见沈凛骁,就像当初派他去给郭奇送毒酒一样。元帝深知,他肯定会如其所愿。与其让郭奇身首异处,不如他奉上毒酒;与其让沈凛骁误会自责,不如由他来说个明白。
“元帝伪造利用你的名义联系郭奇,说要趁皇后外出礼佛,将皇后带走。郭奇没有详细验证真假,便给你出了头,暴露了宰相派给他的隐卫。”
“但是这跟你并没有关系。”常悟迅速解释道:“我们的谋划注定是失败的。元帝,只是想让我们误会郭奇,要郭奇到死都自责难安。”
沈凛骁想起在生辰宴上为自己说话的郭奇,他咬牙克制着怒火,问道:“你让他如愿了。”
常悟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当时他误以为全部的计划败于郭奇之手,他……
沈凛骁一拳锤向书案,看着常悟的眼睛里冒着杀气。
常悟心中有愧,也并不觉得沈凛骁此刻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当时他知道郭奇为了沈凛骁鲁莽行事,他也同样恨不得要杀了沈凛骁。即便他知道,郭奇只是被骗,沈凛骁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恨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什么理由。
“元帝就是这样的疯子。”常悟道:“他用爹娘威胁我,留下我,也不过是想看我挣扎痛苦。还有……”
“还有?”
让他来见沈凛骁,下完属于他的最后一步棋。常悟道:“白、姑娘死了。”
常悟哽咽着、眼眶更红,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拳头。
沈凛骁眼前一黑,手撑在书案上稳住身体,没有将自己的失态暴露出来。
常悟说的白姑娘是谁?不可能,常悟骗他!
沈凛骁说服自己镇定下来,但常悟描述中的元帝,令沈凛骁不由得浑身发寒。
常悟眼中,恨意和歉意交加。他向沈凛骁说了那么多,其实也是百般小心,铺垫着最后这件事而已。
他来时,元帝告诉了他两个消息,一个是沈太师死因,一个是白夕兰之死。他没有选择,这两个消息只能由他带给沈凛骁,否则,元帝会让这两把刀、将沈凛骁刺得更深。
“白姑娘被送到庵里,路上身体就有些不舒服,我派去伺候的人留了个心眼,请大夫为白姑娘诊断,白姑娘已然有了身孕。”
常悟说到此处,是深深的悔恨。或者,从看见白夕兰面对休妻崩溃失态时,他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白夕兰不可能爱上他,他只是欺骗着自己,在得知白夕兰有孕后,更是陷入自责和愧疚中。
“为避免事情暴露牵连白姑娘,她到庵里的第三个月,我就秘密派人将她接走,留下替身在庵里引人耳目。我将白姑娘安置在母族的长辈手中照料,可是没多久,白姑娘就失踪了。”
小黑炭有孕了?
沈凛骁思绪发懵,脑海里、四年前的白夕兰,矮小瘦弱……那样小姑娘,他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她身怀六甲的样子。
沈凛骁红了眼,他想起自己半年期满派人去接白夕兰。所以她那时就不在了?他为什么那么蠢,没有更早去行动,但凡他快一点……
常悟也是被逼行动,白夕兰怀里的是沈凛骁的血脉,沈凛骁休妻自保,那个孩子却逃避不了‘驱逐外建’的判决。如果被发现,白夕兰别说半年期满回京,反而会立刻被送往驱逐地。当时白夕兰怀孕身体不好,长途奔波必定母子不保。他也只能冒险接走她。
好在当时薛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让他钻了空隙,可是谁料……
郭奇死在他手,双亲亡故后,常悟其实已经生了死志。但是为了找到白夕兰,他忍受元帝的羞辱,宁愿背负着天下人的猜测和恶意,当起元帝的走狗。
“当时,白姑娘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我派人遍寻不得,只查到可能是元帝下的手。”
常悟的第一次谋反,就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我也以为,元帝会拿她当筹码,没想到他……”
常悟话没有说完,沈凛骁就猛然起身拔出了剑。沈凛骁怒意翻涌、直面常悟,他失态下两眼猩红,根本不愿意听完后面的话。
“我来前,元帝才告知我她的下落。”面对沈凛骁的威胁,常悟没有停。他必须说,要不然就没机会了。
沈凛骁突然扑向常悟,常悟闪了沈凛骁一剑,侧身抓握住沈凛骁的手。可惜他根本无力阻止沈凛骁,被沈凛骁轻易甩动,一脚踢倒在地。
利剑落在颈侧,常悟没来得及起身,喘息与沈凛骁对峙着。
常悟是个武将,原本武功就比沈凛骁高。可是这次交手,常悟却没有丝毫的抵挡能力,他的身体,比想象中溃败得更加厉害。
常悟眼中浮现一丝薄怒。
这一瞬间,让两人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彼此都是个怨怒就动手的少年,直白了当。
“你阻我,我也得说!”常悟道:“元帝把她的养父送去了辛城。沈凛骁!你连两个平民都除不尽,让姓林的那个混蛋跑了!”
说起来,难道常悟对沈凛骁就没有恨吗?一个年近不惑的平民,沈凛骁一个太师之子,竟然都杀不死他。
“你斩草不除根,姓林的为了替自己妻子报仇,夜里闯门追杀她。她被逼落水溺亡,一尸两命,尸体被元帝的人送去义庄,在里面待足七日,无人认领,最终弃在乱葬岗……”
“你胡说!”沈凛骁彻底崩溃,他的剑划伤常悟侧颈,弃剑扑上前动手。沈凛骁抓着常悟的领口拳拳到肉,常悟没有还手,被沈凛骁打得发晕,嘴角和鼻子都流了血,眼角也挂着青乌。
“还手啊!还手啊!”沈凛骁揪着常悟大喊,常悟却如同落地的风筝般,任由他推动。
常悟最终还是落下泪来,他摇头道:“我来不及去找……骁哥,对不起。你去找找她吧,将她带回来。”
“不可能,不可能。”沈凛骁茫然放开常悟,起身踉跄后退。
他想起自己曾经派人去追杀林家夫妇。他明明成功了,回禀的人带回了两只耳朵,只是……他嫌恶心,并没有细查。
不会的。
沈凛骁越想越慌。
这是元帝的阴谋,常悟在骗他!他肯定处理好了……
沈凛骁惊惧后悔,他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拒绝母亲的建议,为什么不要爹的人。他太过自负,不想爹娘觉得他连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
不,他不能这么想。
沈凛骁红着眼睛,左眼续满泪,右眼一滴泪珠直直砸落下来。他坚定地望向常悟,强忍喉间酸涩,与常悟道:“你骗我。”
常悟艰难坐起身,低头苦笑,道:“我也很希望是在骗你。”
可是他太了解元帝。一个连死都不怕的疯子,确确实实能做出这样的事。他报复了他们所有人,怎么可能让人沈凛骁在南部逍遥,坐看他起势。
元帝早就夺走了沈凛骁最重要的东西,安排白夕兰的养父,让沈凛骁自责后悔一辈子。
常悟直到今日,才知道白夕兰原来是白家的亲女。常悟觉得非常可笑,白家亡族是他们自己该,而沈凛骁显然知道内情,却还那么待她,错失所爱也不冤枉。只是可怜那个从始至终被他们丢弃的白姑娘。
就连他常悟,在其中也没有扮演什么光彩的角色。
他的下场,他甘愿受着。
“元帝布下天罗地网,将林家那个畜生送去,都是他计划好的。” 常悟冷静下来,他已经眼睁睁看着郭奇愧疚死去,不想沈凛骁再重蹈覆辙。
沈凛骁很想回些什么话给常悟,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听出了常悟话里的意思,是不想他太过自责。
可是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小黑炭不会死的。他已经走到了这里,马上就能接她回家了。
都是常悟,一定是常悟将她藏了起来,故意撒谎想要骗他放弃。
休想!
他已经放弃了她一次,绝对不能再松开她。
可难为常悟了,编了这么一套谎言来骗他。让他差点被骗了去。
沈凛骁表情坚毅,用冷漠的双眸注视着常悟。他叫来士兵,命人将常悟押下,自己则缓步走向地上的佩剑,两手微微发抖,失神捡起它。
……
沈凛骁和常悟在营帐里的动静不小,常悟被押下去后,外头候着的沈凛骁副将便请示入帐。
副将进帐时,沈凛骁正回到案旁,将佩剑送回剑鞘。
副将见沈凛骁神色冷峻,不敢多言,拱手传话道:“将军,士兵们都很不安。林三老爷托人来打听,想要知道将军对议和之事的态度。还有,沈参将那边已经有不少怨气,希望能尽早攻入京都,以免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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