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王任性
也是因此,小翠和伙计才在哭。
大夫说这是突发恶疾,如今不过是靠一碗药吊着,能撑几天,大夫心里也没数。
薛小安就这样趴在母亲床前哭,他无助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像个孩子一样没有方向。
薛家已经没有钱了,就连大夫的一碗药也是他们佘来的。大夫知道薛夫人情况不行,催促着他们交钱离开,最后是伙计拿了自己的钱,才堵住了大夫的嘴。
薛夫人最后是薛小安背回去的,他将母亲背在背上,感觉到了不可思议的轻。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爽朗好强的母亲消瘦成了这样?他要不孝到什么程度,时至今日才发现这件事?
他是男儿,本该扛起自己的家,结果却让柔弱的母亲挡在前面,直到最后一刻,还在为他奔波。
如果说,之前给薛家入赘,他还有一丝困惑抗拒,那么此刻,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只想自己的娘亲好起来,就像娘亲说的,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了。
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说要娶沈曼曼……
在薛小安看来,薛掌柜是为了他风光迎娶县令女儿犯的错,薛夫人也是为了他去与县令继夫人起争执。他觉得自己就是颗灾星,因为一念之差,害死爹娘。
回家后,薛小安一直在薛夫人床前守着,不吃不喝一步都不肯离开。
直到伙计来劝他,让他为了薛夫人振作起来,他这才勉强喝了半碗粥。
薛夫人就这样昏睡了一整日,第二天县令府将薛小安的户籍送来、写了批文,定下了薛小安入赘王家的事。
此时王瘸子也得知消息,他带着买来的山鸡,牵着王采儿来看薛夫人。
听见王瘸子说炖只鸡让薛夫人补补,薛小安偷偷抹了把泪。如今的薛家,半钱银子也拿不出来,而什么都让人伺候好的他,甚至没想过应该买只鸡给母亲吃。
薛小安忍着哭,挪移视线的时候,对上了王采儿好奇清澈的眸子。薛小安心里羞愧,下意识低下了头。
王瘸子听闻了薛夫人的情况,知道薛夫人没几天了。为了让薛夫人安心离开,王瘸子连忙赶回村里,拿着县令的批文,找里正记录,将薛小安记在了王家。
除此之外,他还单枪匹马去找放印子的,跟他们好说歹说,求他们让薛夫人在宅子里闭眼。
放印子的人本就不是会发善心的。宅子里死人,会影响他们转卖,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传出你们收债逼死人也不好,再说了,你们发一发善心,让她在家中闭眼,回头别人也会称赞你们。”
王瘸子又是威胁又是说软话,可放印子的人都不同意。
最后,还是王瘸子给了对方十两银子,又答应会悄悄带走薛夫人的尸体,不会将她死在宅子里的事情外传,这才得到了同意。
王瘸子本可以不用这么做,但是他也曾失去过家人,听人说、如果人不死在自己家里,又不能在家摆足七天灵堂,死者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找不着家。
王瘸子想让薛夫人安心,十两银子对他而言自然很多,但是如果能换薛夫人清净,王瘸子就觉得值。
……
得知宅子不会立刻被收走,薛小安也被放了一颗定心丸。
这一次,薛小安恭恭敬敬,诚心诚意地给王瘸子磕了头。他是真的感激对方,十五岁的他什么都不会,王瘸子虽然瘸了腿,但王瘸子顶天立地有担当,是个真正的汉子。正是因为有王瘸子在、薛小安才能在这窒息的环境下得到一丝喘息。
从县令家回来的第四天,薛夫人睁开了眼。犹如回光返照般,薛夫人整个人变得精神不少,她看见了薛小安的户籍,得知里正已经将薛小安记在王家,欣喜之余,竟然主动提出想吃点东西。
这是继薛掌柜出事以来,薛夫人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吃饭。小翠激动得抹着泪,连忙回去将熬着的鸡汤端来。
这两天,为了让薛夫人喝这口热汤,小翠将王瘸子带来的土鸡分了好多份,每天都熬上一点。刚好天冷,鸡肉都保存得很好,小翠将熬得软烂的鸡端给薛夫人,怕薛夫人还想吃,又将剩下的全部倒进了锅里。
薛夫人喝着热汤,大抵猜到自己大限将至,也没有追问鸡从哪里来的。她眼角有泪,一口口喝着儿子喂来的热汤,想着她也算享了福,至少被儿子孝顺了,比自己那没用的相公好。
这一夜,薛夫人拉着众人说了很多话。她得知王瘸子帮她找了收印子的人,感激落泪。
“小安,你再给你爷爷磕磕头。”
薛小安听话地又给王瘸子磕头,王瘸子连忙将人扶起,道着应该何必,薛夫人却还不满意,逼着薛小安在她跟前发誓。
薛夫人道:“你现在,就当着我的面发誓,说你会孝顺爷爷,会照顾好采儿,如果你做不到,就让娘、在黄泉地府,死不瞑目!”
“小安他娘,别……”王瘸子一听如此重誓,人也急了。
薛小安见母亲激动得胸口连连起伏,不敢有一刻耽搁,连忙按照薛夫人的意思发了毒誓。
听到薛小安发誓,薛夫人这才平静下来,她像是突然用尽全部的力气,虚弱地靠向床头。
薛夫人向薛小安抬手,薛小安连忙靠过去,薛夫人就这样摸着儿子的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乖孩子’。
后来,薛夫人拉来王采儿的手,将它与薛小安的放在一起。
“采儿,你们要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
薛夫人已经无法多言,身体发冷颤抖着。王采儿本想甩开薛小安手的,但是薛夫人的脆弱感染了她,她愣怔地睁着眼,也不知道将薛夫人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小翠……”这一次,薛夫人喊了小翠。被挤到外缘的小翠也连忙上前,
像是怕没来得及交代,薛夫人的话变得急促漂浮起来,她点着床底匆忙道:“卖身契,你、你拿走……”
“夫人!”小翠听言当即崩溃,她扑向薛夫人,嚎啕大哭起来。
“离开、买房,好好过日子……”
薛夫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她怕会令家人不安心,意识里最后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睁着眼死。
薛夫人就这样合眼了,伴随着满屋的哭声,再也没有醒来。
作者有话说:
第197章
小翠和伙计留下来收拾铺子, 他们将能用的东西都给王家送去,看着能换钱的,就收拾起来想办法拿出去卖。
王瘸子为薛夫人完成安葬。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归家的道理, 再加上薛夫人欠债,娘家已经跟她不相往来, 根本不在乎她的后事。薛掌柜又没有什么近亲, 因着身体历来康健,薛掌柜尚未考虑自己的后事, 连块墓地都没买。
薛家现在买不起墓地, 移尸回乡不仅要花一大笔钱, 还不知能不能下葬。王瘸子便询问薛小安,最终做主将人葬在草湖村。
原本村子里的地是不给外人下葬的, 但薛小安入赘了薛家,里正看薛家和王家可怜, 让王瘸子出六两银子, 给村子里每家每户都送三个馍馍和一把米,算是得了全村的谅解。
王瘸子心善,听说薛掌柜只草草架了灵堂,特意请道士为薛掌柜做法,求他魂去安康,此后又为薛夫人立碑下葬,忙前忙后百般用心。
王瘸子虽然穷,但王家的墓地比村子里其他人都大些。王瘸子妻子和儿子都已离世, 自己又是垂暮之年, 身边还有个傻孙女, 这些后事, 除了他, 也没人能办。因此王瘸子早早就为一家买好了墓地,甚至为了宽敞,特意都往大了买。
如今多一座薛夫人和薛掌柜的双人墓,最多就是挤了些,好歹也都葬得下。
薛小安从未经历过亲人离世,又怎么懂得双亲后事如何处理。都是王瘸子教导,一句话一个动作。做法、撒纸、叩拜、立碑……
薛小安跪在双亲墓前为他们烧纸上香,看着身前碗碟里的老腊肉,愧疚落泪的同时,多了一份心安。
这份安心是王瘸子给的,父母得以安葬,他一个走投无路之人,还有什么可求的?
王瘸子熟练地教导薛小安上香细节,薛小安虽然笨拙,但虔诚用心,也算有模有样。
相比他们的严肃,不远处的王采儿却满脸轻松。
她面露好奇地打量着附近亲人的墓碑,手里抓着根木棍晃来晃去,面对死人并未表露出什么敬畏。
王采儿其实知道奶奶和爹爹葬在此处,每年扫墓,王瘸子都会将她带来。他会让她磕头上香,不厌其烦地重复让她认碑。
王采儿没有生死的概念,理所应当地觉得奶奶和爹爹就葬在此处,生不出什么生离死别的悲痛。如今薛夫人葬在一旁,她仍旧理解不了薛小安的悲伤。
等拜完薛夫人和薛掌柜,王瘸子便将王采儿叫来。王采儿听话地走过去,王瘸子牵着她的手,顺便抽走她手上的木棍,往杂草堆里一丢。
“哎……”王采儿抬手想阻止,看着木柜掉落的方向面露不舍。
“采儿乖,来给你公婆磕个头。”
“公婆是什么?”王采儿好奇地问王瘸子。
“就是你相公的爹娘,薛夫人和薛掌柜。”王瘸子按着王采儿的肩头用力,王采儿顺从地跪下了。她看向跪在一旁沉默不语地薛小安,见他两眼通红,又忍不住想笑他爱哭。
“快磕头。”
王瘸子没给王采儿说话的机会,轻摁王采儿的后脑勺示意,王采儿稀里糊涂就磕了个头,薛小安见她磕拜,也跟着弯下腰来。
‘不能磕,磕了坏人就是你相公了!’
王采儿刚磕拜一下,墓碑旁只有她看得见的白猫急得大声叫唤。
王采儿听言身体一僵,她缓慢思考着,连王瘸子让她再磕两下都没听见。
她以为是薛夫人和薛掌柜才磕的,为什么磕了坏人就会是她的相公?
王采儿很是困惑,因为白猫已经不仅一次说薛小安会当她相公,它一直让她不要心软,一直让她拒绝。改户籍薛小安会是她相公,里正写两个字、薛小安也成她相公,为什么现在磕个头,他也要变成她相公?
王采儿不能理解,再她看来,相公是只有穿红嫁衣拜堂才有的。
“爷爷……”王采儿仰头看王瘸子,想要将自己的困惑弄明白,想要告诉自己爷爷,她不想要薛小安、不想要坏人当自己相公。
可是王瘸子不给她机会,摁着她的头道:“还没完,再磕两个。”
王采儿被逼得又磕了两下,一瞬间满肚子的气。
王采儿嘴巴嘟得老高,她‘哼’了一声瞪向薛小安,起身扭头就走。
王瘸子见状略有不满,他害怕薛小安不喜,一边搀扶他、一边解释道:“采儿孩子心性,什么都不懂,你不要往心里去。”
薛小安低头顺从地点了点头。
可他却想着,真的不懂吗?
她明明是在表达不喜欢。
薛小安从小到大都太在意王采儿,以至于某些方面,他和王采儿是互通的。
王采儿虽然傻,但表达喜好特别直白简单,有什么心思,王采儿都写在脸上。
薛小安能不知道王采儿讨厌自己吗?只是以前,他是少爷她是丫鬟,这份讨厌还可以被他逗弄玩乐。如今他成了王家赘婿,身份低她一头,这份讨厌,就成了他心里的一根自卑刺,他得让着她,哄着她,想尽办法让她喜欢他,这样他才能在王家继续待下去。
薛小安第一次体会到寄人篱下的心情,需要小心翼翼,需要细心讨好,需要学会忍让……
也是因此,薛小安不敢在王瘸子面前敞开心扉,告诉对方王采儿讨厌自己。他只能故作不知,点点头揭过此事。
……
王瘸子一行人从墓地回到家,此时已经是傍晚,王瘸子热了下祭拜用的腊肉和菜,三人就这馒头吃了一顿。
薛小安用着王家碎边的瓷碗,自然是十分不习惯。但是他也没得选,很是老实听话地吃完了。
晚饭过后天也就黑了,接着就是要安排薛小安入住的事。
王瘸子家就两间茅屋一个半敞的厨房,连个像样的堂厅都没有,好在薛小安跟王采儿一间,住还是有得住的。
王瘸子怕薛小安嫌弃,早早就将屋子里外打扫了一遍,连外头院子都扫得平整干净。原本在王瘸子的想象中,孙女出嫁、怎么也该有个热闹的村宴,他要把孙女的亲事办得热热闹闹的,让邻村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样、孙女外嫁才没人敢欺负她。
可是王瘸子为了薛家的事,已经花了不少银子,手头积蓄已经无法去办一场亲。他不想花光积蓄借外债,也怕外头讨债的人听到风声,跑来找麻烦。
但入赘总比出嫁要强,薛小安写在王家的族谱上,他眼皮底下,也就不存在孙女受委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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