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骨生迷
江月换好衣服之后,和宝画手拉手出了家门。
联玉和熊峰已经在巷子口等着了。
熊峰现下已经不在江家住,另外在附近寻了一个小院子。
但他白日里几乎都会出现在联玉身边,说是过完这几日,便要动身离开了。
一行四人便结伴出门。
熊峰和宝画两个人脚程快,但还是耐着性子,走在江月和联玉后头。
这两人很是玩的来,刚出家门就已经在计划着今晚的行程。
“听说今晚城门口附近还放焰火呢!”宝画兴致勃勃道,“而且是最后一日了,后头想再瞧,就得等明年过年了。”
熊峰这些天并没有像她似的,被拘着不得出门,就道:“焰火瞧了好几日,都有些瞧腻了。还是去看花灯吧,不止能看到各色花灯,还能猜灯谜,听说还有奖励可拿。”
两人各有想法,最后就都眼巴巴地看向江月和联玉,让他们二人拿主意。
江月听到联玉迎着风轻咳了几声,他现下已经吐空了淤血,再咳嗽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她把出门前房妈妈塞过来的手炉塞到他手里,才开口道:“那先去看花灯?那里暖和些。至于焰火,晚些走桥的时候,也能看到。”
宝画也听到了联玉咳嗽,便也没再说要往风大的城门口跑。
花灯会选在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上。
整条街张灯结彩,挂满了大小、形制各不相同的花灯。
而花灯下头还坠着写了灯谜的纸条,看完猜中之后,可拿着纸条去附近的摊位上解谜,答对了,便能收获一根红布带,最后凭借红布带去兑换奖励——两根布条就能换一个提在手里的小花灯。另外还有一些更好的东西,则需要更多的布条。
当然若是答错了,不止要负责把字条原样放回,还得在小摊子上消费,或者直接支付五文钱。
毕竟这灯会就是城内的大小商家联合举办的,算是他们的盈利手段。猜灯谜其实也是盈利的一个环节。
江月他们是天色彻底暗了才出的家门,梨花巷也不在小城的中心,所以到了此处的时候,街上已经是人满为患。
而街口绝大部分花灯,则都已经被人摘走了灯谜字条,只剩下一些艰深难猜的灯谜。
宝画看什么都新鲜,即便是常见的兔儿灯、蘑菇灯之类的,都能让她啧啧称奇。
但是花灯卖的不便宜,最普通的也要十文钱一个。
宝画身边那是一文钱没有,也不要江月花银钱给她买。
后头她听旁人说花灯会最大的奖励,是一个异常精美的走马灯,便睁着一双大眼睛,满眼都是向往的神色,然后看向江月——
在她的认知里,自家姑娘从小就识文断字,猜几个谜语,那不是信手拈来?
前头为了联玉的身子,江月已经没顺着她去城门口看焰火了,此时也不好再打压她的兴致,便找了个一个角落的花灯,仔细去看挂着的字条。
花灯里头都点了蜡烛,为了避免伤人,加上时下能识文断字的多是男子,都挂的比较高。
江月仰头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字条上写的字——
一抔净土掩风流,打一中药名。
这还真是运道好,上来就遇到了对口的谜语。
“是沉香。”江月立刻给出了答案,然后在她准备踮起脚去够字条的时候,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已经越过她的头顶,帮她把字条揭了下来。
江月跟联玉道了谢,拿了字条去一旁的摊子上换来了一根红布条。
他们接着往前走,很快又遇到了下一个没有被猜走的灯谜。
这次的谜面是‘四边屯粮,打三国一人物’。
这便不是江月的强项了,原身也没怎么读过三国时期的经史子集,也对三国时期的争霸史不甚感兴趣。
但好在很快联玉已经伸手把字条揭下,开口道:“是周仓。”
于是第二根红布条也顺利到手。
他们很快遇到了第三个无人问津的花灯,灯谜的谜面是‘伤心细问儿夫病’。
宝画听江月读完谜面,干脆就跳了一下,直接把字条揭了下来。
“什么‘病’的,这个姑娘肯定会!”宝画笑呵呵地将字条递到江月眼前。
宝画也没说错,看字面上的几个字,应该还是跟江月的技能对口。
无奈她蹙着眉思索了半晌,还是没有头绪。
这时候已经有路人不耐烦地催促道:“猜出来没有啊?猜不出就把字条给我们,没得在这儿挡道,也免了你们交那五文钱。”
宝画不客气地叉着腰回道:“我们姑娘才猜了不到半刻钟,这街上多得是久猜不出的,怎么不见你去催别人?”
这自然是因为对方看这里猜谜的是江月这样的女子,打心里看轻了她。
缩在一旁的熊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了那人一眼。
那几个书生便立刻灰溜溜地走了。
“姑娘别理他们,你慢慢猜!”
江月便只能偏过脸看向联玉,对着他挤了挤眼睛。
花灯之下,细心装扮过的江月梳了个比平时略为繁复一些的妇人发髻,流光溢彩的灯火映照在粉面桃腮之上,赋予了她一种介乎在少女和妇人之间的风韵。
他不禁弯了弯唇,把到了嘴边的答案咽回肚子里,也跟她一道做冥思苦想状,为难道:“我好像也不知道,不然去付那五文钱吧。”
“五文钱不是重点!”江月扫了一旁满眼希冀的宝画一眼,垫脚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主要是宝画太相信我了,我连医药相关的谜语都猜不出,没面子嘛。”
宝画可是笃定她能猜出来,才信心满满地去揭的字条。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联玉莫名觉得有些痒,接着为难道:“唔,那我再想想。”
江月连连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乌黑的瞳孔里只倒影出他一人的身影。
过了几息工夫,联玉才做出一副总算想出来的模样,正要说出答案。
却听一道男声在旁响起,“谜底是‘杯盘狼藉’,‘悲盘郎疾’的谐音。谜面上虽有‘病’字,却并不是医药相关。所以二姑……二娘子猜不出,也很正常。”
“答对了!”摊贩并不认识他们,只当他们是一道的,立刻笑呵呵地接过联玉手上的字条,换成红布条。
江月下意识地转头,循声望去。
联玉则也在看见她扭头之后,淡了唇边的笑意,跟着她一道看过去。
出声的也不是生人,正是头插木簪、一身细布书生袍的宋玉书。
他手里已经拿了不少红布条,显然已经来了好一阵。
倒也不出奇,这种文绉绉的猜谜本就是读书人的强项,这条灯谜街上大多都是书生打扮的年轻后生。
双方也称不上有什么交情,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年头上宋玉书作为晚辈来给许氏拜年,连门都没有进,只是为了还十两欠银,足可见他真的兢兢业业在挣钱还债。
而且他方才的话也是在替自己解围。
“原来是这个意思。”江月对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宋玉书回以微笑,上前了两步,听到一声轻咳,眼神落到了联玉身上,便又站住了脚,脸上的笑也有些僵。
江月没再看他了,只拉过联玉的手腕,摸上他的脉,“怎么还在咳?不然咱们早些回去吧。”
联玉微微摇头,脸色有些发白却说无碍,“难得出来一趟,只是这儿有些闷。”
确实,太空旷的地方风大,人太多的地方则会气流不畅,对伤患都不是很好。
“是我思虑不全,没想到这处人这样多。那让熊峰陪着宝画看灯,咱们去别处吧。”
说完,江月就去知会了熊峰和宝画一声,说他们先走,回头各自回家。
宝画也没歪缠着江月非得陪他,而且她也觉得猜灯谜好像没啥意思,还不如拉着熊峰再去城门口吹风看焰火。
而熊峰,一听说在家公子身体不适,立刻就道:“那我背……”
被联玉闲闲地看了一眼,他才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那我陪着宝画。”
简单的交代完,联玉回到联玉身边,却看他手上的布条突然飘落到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咳得却越发厉害,江月立刻把他搀住,跟摊贩致歉说:“实在抱歉,我夫婿身子不大舒服,这两根布条连同地上的都给您,劳烦您捡一下。”
这布条能兑换奖品,买奖品的钱其实还是摊贩手里出。
弯弯腰的工夫,就能拿到三根布条,那就是十几文钱的进项。
摊贩自然乐呵呵地应好,“娘子尽管照顾夫婿,我来捡就好。”
宋玉书的眼神落在那根被弃之不顾的红布条上,半晌后,他才重新抬眼,看向他们的背影。
男子瘦削而颀长,女子纤瘦而小巧,两人离得极近,即便是依偎着的背影,都是极相衬的。
或许是他盯得太久了,男子转头——
此时,他脸上再不见任何不适和虚弱,只有轻慢怡然的笑。
他方才是……假装的!
宋玉书不自觉地捏了捏拳,上前了两步,却又生生站住了脚。
…………
“回头看什么呢?”江月一边询问,一边要循着他的视线往后瞧。
联玉已经转过了脸,蹙眉轻咳两声,说没瞧什么。
办花灯会的一条街都没有什么清静的角落,两人就离开了这条街,到了河边上。
这是小城里的唯一的内城河,河上的平安桥也是城中女子走百病的必经之地,同样也是人满为患。
江月便没有直接去登桥,而是先去摸门钉。
“摸呀。”江月把一户人家的门钉简单擦了一下,催促联玉。
“这是女子的传统。”联玉无奈提醒。
所谓摸门钉,其实是因为‘钉’谐音‘丁’,未婚或者婚后子息不丰的妇人摸这个,借此期望早日有孕,绵延子嗣,家族人丁兴旺,后继有人。
江月并不知道这个,还当这是走百病一样的环节而已,“总之是祈求身体健康的传统,难道神佛保佑信众的时候,还分什么男女?你摸一下呗,我都给你擦干净了,心诚则灵嘛!”
她这话一说,立刻引来其他人的轻笑。
其实也不是恶意的,就纯粹其他来摸门钉的年轻女子,听到了之后忍不住发笑了一下。
联玉瞧过去,那笑出声的女子本准备给江月好好讲讲里头的门道,但看清了他的脸,就不自觉止住了笑,脸颊和耳畔都有些发红。
联玉脸上的笑淡了下去,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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