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余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姓氏,我说?的就是余家!大妹子你没见过红榜吧?上头不光是写了?名次、名字,还有籍贯,精确到村子的。”
在钱大富的科普下,安卉才大概弄明白了?科举放榜的大致情况。
这其实也挺好理解的,毕竟同名同姓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尤其放在这年头,读书人重名率太高了?,像什么鸿途、青云之类的名字,要是再配上一?些大姓,那重名就太容易了?。也因此?,为了?避免发生这种误会,考生都会留下自己的籍贯。
就这还是在考童生试时,要是乡试会试,那还要加上号房的号牌。
反正总结一?下就是,余家这次出了?俩通过府试的子嗣。
其中一?个应该就是求了?余老爷子庇佑的,但问题在于,安卉并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好在,钱大富是知道的,安父拜托他留意一?下时,曾经提过一?句,他也记下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好笑。
原来,求了?祖宗庇佑的考了?最后一?名,没求的尽管名次也不是那么好,但起码属于中段的。
而?童生试一?般来说?,三?场考试是难度递增的,录取的人数尽管相差不大,但考虑到还有往届的读书人,实则录取率是越往后越低的。
按照以往的规律,第一?场县试的前二十名,大概率会成功的通过第二场府试。而?府试的前十名,则很有可能会通过第三?场院试。
当然,没过也不要紧的,明年再考就是了?,横竖童生试每年都有一?次,偶尔还会加试。至于一?口气通过三?场考试的情况,不是没有,但确实比较少?。
钱大富嗤笑道:“求了?祖宗庇佑才考了?倒数第一?,就这样,还打?算继续走?仕途?不是我瞧不起他,就算考上了?秀才,也不一?定能当官。他这种,怕是连秀才都考不上,折腾个啥呢?倒是他同族的那个,求个庇佑兴许能考上秀才,不过也就那样了?。”
安卉赞同的点头,不过这是客户的要求,她能怎么样呢?
“我爹说?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背律法?的事情,他就会接。再说?了?,人家祖宗都愿意给他庇佑,咱们又能说?啥呢?又不是没给钱。”
“倒也是。”钱大富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你刚才在那头凑啥热闹?我咋好像听到了?什么读书人考秀才的?”
姜姑姑丢掉的那个大儿子啊……
这事儿倒是没有保密的必要,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估计这会儿也都知道了?。安卉琢磨着,人家钱大富甭管形象有多?糟糕,起码他见多?识广呢。在这个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连县城都没离开的年代里?,钱大富可是九州大地?到处乱跑的。
当下,安卉就说?了?姜姑姑大儿子的事情,还跟他讨要主意。
钱大富一?听就来兴趣了?。
别看他先前一?副看不上那些连秀才功名都没有读书人,可这得?看具体情况。像那种祖宗庇佑了?都仅仅是垫底成绩的人,他确实是看不上。可安卉口中说?的那人,他却?是听说?过的。
这不是巧了?吗?
先前县太爷让他督建学堂,给那些成绩优秀的学子免束脩免住宿费入学,还提供了?不少?类似于启蒙幼童先生的工作给那些人。因为事情相当琐碎,县太爷就是挂个名,等于说?好名声是县太爷的,辛苦事儿全都是他在做。
那他都做了?,不得?索性做到底?
又因为这些日子还算太平,钱大富就多?留意了?一?下那头的情况,听人说?了?几个特别优秀的学子,据说?其中一?人大概率会一?口气通过府试和院试,甚至县学那边就等着那人考上秀才后,邀请他当先生。
“……像这种情况,多?半是家境贫寒的。就算不至于吃不上饭,但肯定也没多?少?钱。我对他印象特别深,就是因为他年纪小,长得?还有点儿像我儿子,就上了?些心。”
安卉乍一?听钱大富说?那人像他儿子,就感觉要凉了?。但很快她就想起来了?,钱家小少?爷她是见过的,人孩子长得?那叫一?个人模人样,看着跟钱大富好像没半点儿关系似的。后来她才知道,钱大富年轻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就是吧,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劈在钱大富身上那是刀刀致命。
所以这么看来,姜姑姑的大儿子应该是不丑的。
“既然你都对他有点儿印象,那哥你帮着寻思寻思,这事儿它有解决的法?子吗?”安卉生怕钱大富误会,直接挑明道,“虽然我也认为养育之恩大于天,但这事儿不是养育的问题,是那边买了?他!”
钱大富一?脸的了?然。
在本朝,按理说?买卖人口并不犯法?,但就算是为奴为仆,那人家也是知道父母祖宗是谁的。并不是说?,卖给你家当下人了?,就要抛弃自己的祖宗,没这个道理的。
最重要的是,本朝允许买人当奴仆使唤,但禁止买人当子女。
在钱大富的一?通解释下,安卉更迷茫了?。
她突然不知道本朝的律法?是哪个神人编撰的了?,允许买卖人口,但买来的人只能当下人使唤,绝对不能当孩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人家卖的是自身,不是卖了?祖宗!下人也是有父母亲人的,就算是我家的家生子,那他们也是要祭拜祖宗给祖宗烧纸钱的。我只是花钱买了?他们的人!”
“那童养媳呢?”安卉十分不解。
“童养媳就没父母祖宗了??愿不愿意跟她娘家人联系是一?回事儿,但你不能把人家祖宗给搞没了?啊!反正这事儿的道理肯定不在买家,哪怕非要买人当孩子,那也是必须讲明白是养子,□□是为了?将?来照顾年迈的自己,而?不是为了?传宗接代的。”
安卉心下大安,照钱大富这个说?法?,那姜姑姑一?家是完全占了?上风的。
哪知,钱大富话锋一?转:“不过这个道理归道理,但很多?时候讲道理是不管用的。”
“啥意思?”
“如?果那孩子是个普通人,那肯定没问题的。可他偏偏是个读书人,还是那种前途无量的。你想想,对方不管怎么说?,都对他有恩吧?他确实是那对老夫妇养大的吧?在他身上花的时间精力和钱,都不是假的吧?再说?了?,拐走?他的人肯定不是老夫妇本身吧?”
安卉刚想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但钱大富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冲着她摆摆手?。
“现在不是老夫妇需要一?个孩子才让拍花子去拐个孩子来的,而?是拍花子先拐了?个孩子过来,就算没有他们,难道会没有其他买家吗?他们买了?孩子,当成亲生的抚养长大,要是让别人买了?去,下场会是什么样?就算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别人还能让他去念书?大妹子你不知道,读书的开销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太大太大了?,如?果不是真拿他当亲生的来看,绝对是舍不得?花这个本钱的。”
“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对方有错,但对他的恩情也是实打?实的。无论怎么说?,他都不能恩将?仇报,不然前途也就止于此?了?。”
“可要是他不认亲生父母,就算父母不怪罪他,我看他也照样够呛。考学时,会提前调查人品,不认亲生父母可是大罪。就算没人告他,他的前途也完了?。”
安卉目瞪口呆。
好家伙,真要照这个说?法?,那是咋样都不能成啊!
这哪里?是左右为难,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那哥你有啥好建议没?”
“没有,读书人可麻烦了?,稍微行差踏错一?丁点儿,就算当下没人说?什么,等以后入了?官场,搞不好就被人抓到了?把柄,迟早都要完犊子!”钱大富连连摇头,“这事儿可不好办呢!”
安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如?果连钱大富这种为了?发财不折手?段的人都感概不好看了?,那估计确实是办不了?的。
钱大富也没在安家停留太久,他主要是来找安父的,这安父人没在,陪着安卉闲聊几句是没啥,但说?旁的事儿就算了?吧。当然,他肯定不是空手?来的,哪怕没见到安父,他也把礼物都留下来了?。
基本上,钱大富每次带来的礼物都涵盖了?吃喝用方方面面,不光每样东西看着都不便宜,还会很能理解他的用心,不会粗暴简单的认为他这是在拿钱砸人。
……但其实安卉也不介意他拿钱砸人。
因为时间尚早,钱大富离开安家后,又去了?一?趟学堂那边,当然是还在建设之中的学堂,估摸着再有那么一?两个月就该完工了?。而?在这期间,钱大富已经安排人请好了?先生,预估在中秋前后就可以开学了?。
这年头的学堂跟安卉上辈子是不同的,这里?基本上没有所谓的开学日。当然像县学这种,还是有标准的,一?般都是童生试结束后,会迎来一?波学生。再不然就是年初开春那会儿。但普通的学堂,什么时候开学就随便学生自己了?,会经常性的出现插班生。
也因为学生们的随意,钱大富大手?一?挥,表示完工了?,就可以招生了?,早一?日开始念书,不就早点儿能有出息吗?
他都这么说?了?,负责建设工程的安堂叔当然得?抓把劲儿。问题是,眼瞅着就要到秋收时节了?,即便想要多?一?些人手?来做事,一?时半会儿也是招不到人的。
而?在钱大富离开后七八日,安父就平安归来了?。
跟预估的时间差不多?,应该算是比较顺利的。
不过,就算一?切都很顺利,这舟车劳顿的苦却?还是难以避免的。好在,安父心里?高兴。
“成啦!两千两银票已经到手?了?,我提前去验过的,都是真的。”安父满脸的喜气洋洋,“回头我去一?趟县城吧。咱们这个小镇上也没有什么优质的资产值得?投资的,还不如?直接去县城里?置办几个铺面,房舍也好了?,不都说?地?段比户型重要吗?”
安卉很想提醒他,这个说?法?是源自于上辈子的。但她转念一?想,好像也的确没差,小镇上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些人,光是人流量就没法?同县城比。再说?了?,在小镇上要是想花掉三?千两银子,那恐怕也是个大难题。
“哦对了?,爹哟,前些日子我哥来找过你了?。”
“你哥?钱胖子啊?”安父听着这个称呼就牙疼,偏偏这俩凑不要脸的,一?个敢叫一?个敢应,只有他听着就脑壳咣咣疼,“他来干啥?噢噢,我让他帮我留心一?下童生试的事儿。咋样?余家的人来过没?那倒霉孩子考上了?没?”
“考上了?。名落孙山,他就是那个余孙山。”
安父愣是缓了?一?会儿才理解这话的意思:“倒数第一?啊?”
“反正余家求的是通过府试,又没要求名次。”安卉很是无所谓,怎么说?呢?要是搁在一?两年前,像余家这种大客户,那必须是要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好好的维护起来的。
但现在嘛……
在连续遇到钱大富以及那位钱多?烧手?的唐公子后,安卉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膨胀了?。
爱咋咋地?,不行就退钱!
安父也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有理智的,毕竟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主要是余家那边折腾来折腾去的,一?直在折腾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这么个客户在,哪怕每次都只是三?瓜俩枣的,可起码心里?头踏实啊!
“还有,我哥让我告诉你,余家求了?庇佑的考了?垫底的成绩,但没求庇佑的,却?以一?个不好不坏的名次通过了?。”
“那兴许下次就是给那位求了?,求中秀才吧。”安父忍不住摇头叹息,再次感概多?子多?孙有啥福气?看看人都没了?,还得?继续为子孙后代操心受罪。关键这次数也确实是够多?的,逮着一?只羊薅啊!
安父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日子,估摸着也快了?。
其实,从府试结束后,这事儿就算结束了?,不过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会特地?等到放榜以后。安父还觉得?奇怪呢,这放榜也有阵子了?,按理说?余家的人也该来了?吧?他先前还担心让人家跑了?一?趟空,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应该先紧着唐公子那边。
……那余家人又不会跑的哟!
自认为吃定了?余家人的安父,心情很好的去洗漱休息了?。
古代是山清水秀,空气质量那叫一?个棒,更没有那乱七八糟的雾霾啥的。但原生态的后果也是很凄惨的,比如?说?,他出门一?趟哪怕有客栈住着,仍然感觉自己快馊了?。
盛夏出远门,真的不是人干的事儿。
幸好,安父不是上辈子那个退休老头儿了?,如?今的他年轻力壮,不过是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活蹦乱跳的出门溜达去了?。
跟往常一?样,他每次从外头回来,都会去安堂叔那边打?个招呼。这次,他照例先去了?南街那边,到了?才想起安堂叔如?今正在帮钱大富打?下手?,督建学堂来着。
于是他又去了?学堂那边。
把该打?招呼的都招呼到了?,安父刚回到店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余耀宗。
“这离乡试还有两年多?光景,对吧?”安父起初略有些惊讶,随即还看了?眼四下,愣是没看到余家其他人,顿时他惊讶极了?。
“安大师,我是来替堂弟和大侄儿跟你讨个建议的。”余耀宗苦笑一?声,“我堂弟求了?祖父的庇佑,确实顺利得?通过的府试,但他的排名太差了?,即便不是读书人也看出来他的天赋不高,恐怕将?来的路很是难走?。偏生,他又不想放弃……”
“你跟我说?这个没用,直接说?下次轮到谁不就得?了??”
“我大侄儿凭自己的努力通过了?府试,但他觉得?接下来的院试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便也想求个庇佑。”余耀宗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俩谁也说?服不了?谁,还把长辈也牵扯进来了?。最近这些日子里?,我们族里?为了?这事儿闹个不可开交。”
安父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这跟我没关系,当初说?好了?,你们自己安排的。”
面对安父的抗拒,余耀宗倒是并不意外,显然这个情况他来之前就想过的。毕竟,早以前安父也表态过,要他们自己决定好人选和庇佑方向,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再来找他。
余耀宗满脸都写着为难,愣是半晌没再开口。
安父也很纳闷,像这种事情,怎么就把余耀宗给推出来了?呢?按理说?,族里?人有了?矛盾纠纷,多?半都是族长出面调停的。当然,也有一?些是由辈分大的宗老出面的。可甭管怎么说?,这事儿都不该由余耀宗来承担。
两人相顾无言,仿佛在玩谁先开口谁就输的游戏。
柜台后头的安卉托着腮帮子很是无语,隔了?一?会儿见这俩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安卉举起了?小爪爪:“爹,余秀才来之前,隔壁的姜奶奶来找过你,也说?要跟你讨个主意。”
“我长得?像是特别有主意的人?”安父更纳闷了?,“风水先生不管这个吧?”
余耀宗重重的叹气:“安大师,我族里?的两房人是谁也不服谁,但他们都服气您,所以才让我过来,想问问您有什么好见解。”
安父斜眼看他:“我看你不是来求什么好见解的,你就是想找个人背锅!这是两难的题啊,选哪个都会得?罪另外一?个。再说?了?,童生试又不是终点,考过了?又怎样呢?我看啊,你们还不如?别跟科举死磕了?,发财它不香吗?真金白银的捏在手?里?,不比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得?强?”
换个人要是这么说?,余耀宗早就拂袖离去了?。
可眼前是安父,他忍了?又忍,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科举考试是我们读书人的梦想。”
“行叭,那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决定好了?来通知我一?声。”安父能怎么做呢?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人家就是铁了?心要走?科考这独木桥,旁人又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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