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惊雀 第65章

作者:肆清酒 标签: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宋婉审视着萧珏,淡淡:“没有。”

  她的模样是柔弱的,眼神却是冰冷,冷的萧珏觉得刺眼,他闭眼不愿再看。

  莫不是说,萧珏当了这么多年帝王,他若愿意克制情绪,便是再怒,也能让旁人瞧不出来,在朝臣眼中,是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唯有对宋婉是例外,往日里,在宋婉面前他不加克制,如今被宋婉杀过一次之后,仿若当真心冷,对着她与对旁人没有两样。

  只跟在其身后的禄喜,瞧见了萧珏背在身后袖子中的收紧的手。

  “呵”萧珏发出一声轻笑,他不知道是怒极反笑还是嘲讽,只见他目光看着宋婉,再度开口:“宋婉,若是你说出理由,我便放了檀石颂。”

  细细听来,萧珏这一声轻笑或许是在嘲讽自己,想要探究明白自己这般纵容,一再退让的人为何要杀他,还需的用旁的男子来做筹码。

  宋婉皆抬头看向萧珏,她的目光微闪,心中有一缕动摇,她起先要的就是萧珏放了檀石颂以及她身边亲近的人,却犹疑他说得是否是骗他的。

  仿佛瞧出了宋婉心中所想,萧珏苍白的嘴角勾出一缕嘲讽的笑:“檀石颂如今不过鼠辈,孤还不屑于与鼠辈计较。”

  萧珏语气中是对檀石颂的不屑一顾,这不屑一顾是因着不在意宋婉,所以亦不在意与宋婉相关之人。

  今日的萧珏仿佛不疯魔了,他冷静,终于在对宋婉的时候像一个帝王一般冷静,他再一次屈尊降贵来见宋婉,不是因为爱意,而是为了问一个答案。

  只要要到了这个答案,他便不会再与这个人瓜葛纠缠。

  宋婉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却未曾立即开口,而是道:“明日陛下带一张圣旨来,我拿到圣旨,便告诉你。”

  萧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计较她此时竟然还敢提要求,只转身离开,在走到听风院门口之时停下来:“明日孤要一个真实不带半分隐瞒的答案。”

  宋婉不退不让:“若是陛下守信,我自当信守承诺。”

第80章

  ◎放手◎

  对于宋婉,萧珏仿佛终于不再执念,从听风院离开后,立即吩咐太监收拾东西,不到一个时辰,来迎接帝王回宫的车辇便停到了长公主府邸的门外。

  太监来报车辇已经备好,萧珏起身向候在门外的车辇走去,却因伤势未愈,一时间竟未曾站稳,禄喜大惊想要上前去扶,被萧珏抬手挡了回去,他的神色因为起身牵扯到伤口带来的疼痛沉了几分。

  太医曾劝诫萧珏,他胸前的伤口虽未伤及心脉,但因刺的很深,又流了过多的血,一定要静养,不宜颠簸,所以萧珏醒来,虽有大臣觉得萧珏在长公主府邸养伤不合时宜和礼法,但没有人进言劝诫萧珏回宫。

  禄喜退下去抬头看萧珏的脸,苍白的面色上没有一丝血色,主子曾几何时有这般虚弱过,想到此,便不免责怪宋婉,先是刺伤了主子,又让主子带伤回宫为其写圣旨,是忍不住进言:“陛下是九五之尊,帝姬她不识好歹,陛下切莫在为她牵动心绪,不值当。”

  面对禄喜的不忿,萧珏并未开口呵斥,他不发一言向府外走去。

  驾车的是挑选出来驾车极为娴熟的侍卫,因萧珏伤势,将车辇速度放的极慢,但到底会生些颠簸,坐在马车之中的萧珏面上浮现出一股痛苦之色,他眼中阴沉的杀意浮动,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牵扯疼痛还是因为他将一颗真心捧上去,却被宋婉弃之如履践踏。

  在车辇到了皇宫之时,马车内的萧珏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禄喜却发现了点异常,他惊呼:“陛下,你的伤口!”

  萧珏低头,他胸前的衣服被血迹浸染,但因他今日着了玄衣,此前竟未被察觉。

  萧珏回宫没有让太医随行跟随,太监急匆匆去太医院着太医,太医将萧珏裂开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末了,大着胆子劝萧珏今日切莫再动作牵扯伤口。

  萧珏让人退下,却未曾听从太医的叮嘱,吩咐人取来笔墨纸砚,在书案上写下此生永不杀檀石颂的圣旨,在落笔最后一个字上,未能克制住手上的力道,墨将最后一个字染黑。

  目光落在纸上的“檀石颂”字样上,忽的将笔扔出去。

  沾满墨汁的笔在大殿上滚动数圈,最终被柱子挡住停下,萧珏的目光追着那笔,眼中墨色翻涌,殿中侍候的小太监不敢出声。

  许久,萧珏终是压下情绪,他换了支笔,重新书写一两份圣旨,盖上玉印递给侍候的小太监。

  听风院内,萧珏走后不久小丫鬟送来餐食,宋婉的目光落在桌上,心中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她抱着阿诺坐到桌前。

  既然萧珏答应了放了檀石颂,那她没有必要再拉着阿诺赴死,母子两人沉默着吃饭,两日未进食的宋婉吃的并不多,不过喝了几勺粥便放下。

  即便不打算赴死,在还没有拿到萧珏的圣旨之前,总归不算尘埃落定。

  这一夜,许是得了萧珏的命令,没有人再来将阿诺带走,宋婉抱着檀石诺在床上睡去,明明母子鲜少机会难得不被分开,两人却睡的都不算安稳。

  阿诺怕突如其来被带走,而宋婉再等着第二日的圣旨。

  第二日午时,萧珏再度踏足听风院,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手中拖着明黄色的圣旨。

  发现到宋婉的目光直接略过他直直的落在他身后的小太监身上,萧珏微微抿唇,察觉到帝王的不悦,小太监瑟擞躬身将头埋的更低。

  宋婉的注意力被明黄色的圣旨深深的吸引了,目光缀在上面一动不动,萧珏睥睨着视他如无物的宋婉,率先开口,他说:“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孤想知道的事情还不知道。”

  宋婉的目光落在沉肃的男人身上,她淡淡:“我岂止你不会骗我,我要先拿到东西。”

  这般质疑萧珏,萧珏目光微闪,却未曾动怒,他伸手,小太监将圣旨递到萧珏的手中,他单手将圣旨展开在宋婉的面前。

  宋婉仔细的将圣旨上的字看完,萧珏带来的圣旨上写着:永不会再追杀檀石颂。

  末尾,盖着萧珏的玉印。

  宋婉想伸手去拿那圣旨,被萧珏抬手躲开,他的目光慢悠悠落在宋婉的脸上,与那迫切的目光对上,不紧不慢道:“你说的令孤满意了,这东西才会给你,否则,天涯海角,孤也会去杀了那檀石颂。”

  宋婉收回手,她转身坐回椅子上,抬首看向萧珏:“你问我为何要杀你是吗?”

  她的语气算不得凌厉,萧珏却觉得她的目光仿佛有些刺眼,他面色不变:“是。”

  宋婉的语调平缓,她一字一句:“因为我恨你。”

  说着恨的言语并不激烈,却如钝刀割肉一般,让萧珏鲜血凌厉,却仍旧维持着面色,他追问:“为何恨孤?”

  这一句话让宋婉的目光骤然收紧,仿佛回忆起什么极其痛苦的事情,萧珏对她做过的事情,罄竹难书,宋婉终究没有将这些宣之于口。

  她只说:“杀夫之仇,囚禁之恨,□□之耻。”

  原来在宋婉心中,他萧珏是做了这般多天理难容的事情,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了,宋婉说是什么便是什么,没有再争辩的必要,只是一点,萧珏实在难以理解。

  他看着让他曾将尊严抛在地上践踏,也克制不住他爱意的女人,问:“孤何曾□□过你?”

  “何曾?”宋婉的声音中有些微微的反问,似是反问,又似是疑惑萧珏对曾经做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宋婉的反应让萧珏不禁反应,他何时当真□□伤害过她。

  他认真思索的模样,让宋婉眉头紧皱,她不禁回想,那些痛苦的记忆是否都是她记错冤枉萧珏了。

  可无论怎样细细的想,那些痛苦都仿佛犹如实质一般刻在血肉里,只消轻轻一碰,便疼的扎人,宋婉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神冷硬,她声音有些空洞:“你为了报仇欲娶卫君如,却还抓着我不放手。”

  “孤那是……”萧珏欲辩驳,却被宋婉拦下来,她冷眉冷言:“错了便是错了萧珏。”

  此事萧珏承认他当时做的不妥当伤害了宋婉,除此之外,他不记得还有什么事情对不住宋婉,他神色不好,问:“还有什么委屈,悉数说来听一听,让孤知道,孤在你心中到底是何种不堪模样。”

  毁她名节,杀她夫君,当做宠物囚禁,用她身边的人逼迫她向他乞怜,在床榻之上的折辱,等等等等,多的不胜枚举。

  甚至一闭眼,仿佛萧珏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宋婉说完,闭上眼睛许久许久才睁开。

  万般委屈情绪,在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没入荒芜。

  萧珏看着宋婉的模样却只觉得错愕,他眉头皱的很紧,仿佛很是不解:“孤不过因为你的背叛气恼之言,便被你记在心上这般久?便将孤对你的在意全都抹煞掉?”

  萧珏当真是不解,他自认为未曾真正忍心责罚她一次,明明一次次退让的都是他,为何她却仍旧觉得他对她做了过分之举。

  宋婉只看便知道他未曾认为他错了,悲哀的是,萧珏这样的男子,在这个朝代才是大多数,他们压迫女子,他们高高在上的认为施舍些怜爱便是极好的了,根本不会将女子平等的对待,更不会认为需要给予女子尊重、重视。

  宋婉从未如此时这般厌恶这个朝代。

  与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人,何必再过多浪费口舌,宋婉收了心绪,伸手:“东西给我。”

  萧珏仍在迷惑,却见宋婉已经变的冷硬,仿佛刚刚的控诉全部都未曾发生过,意识到她今日愿意说这些,不过是为了他手中的圣旨。

  萧珏的目光变冷,将那一方圣旨拿给宋婉,看着她接过圣旨紧紧攥在手中。

  明白在宋婉心中他恐怕永远都及不上檀石颂半分,可在他萧珏心中,也不是非宋婉不可,大邺女儿何其多,他萧珏何必执着于一个无意于他的女子,终是开口斩断情意,他冷漠道:“宋婉,如你所愿,日后你便是大邺的长公主,除却离开邺京之外,其他的生死祸福,孤再不会插手。”

  萧珏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随着离开的还有萧珏在这府邸布下的侍卫。

  这个府邸,从未像今日这般安静过,没过多久,那日为宋婉开门的嬷嬷找上门来,她急匆匆跑到听风院,闯入殿内,在瞧见殿内暗处里怀中摊开着圣旨的宋婉,收住势头,有些小心翼翼道:“公主,这府上忽的走了许多人,可是生了什么事端?”

  宋婉未曾想过今日能这般顺利拿到圣旨,坐在殿中许久未回过神来,直到嬷嬷闯入殿中,才恍然意识到,今日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实的。

  萧珏放过她了。

  宋婉起身,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尖上,直到桃枝与小桂子带着被宋婉暂且送回去的阿诺赶来时,一切终于落地。

  桃枝与小桂子茫然,许久不见宋婉的桃枝喋喋不休,从她们如何又被关入院子里,到阿诺被带走再送回来,再到今日为何能出来,说着说着,发现宋婉未曾说过一句话。

  抬头观察宋婉的表情,发现她的眸子中盛满了泪珠,眼中却是带着笑意的,仿佛终于解脱。

  桃枝也愣住,她很久没有见过宋婉笑了,好像往日里那个恣意温柔的帝姬又回来了,片刻回神,桃枝猛地扑进宋婉的怀中,哽咽着:“帝姬,我们是不是苦尽甘来了?”

  “苦尽甘来了。”宋婉呢喃重复,像是在告诉桃枝,又像是再告诉自己。

第81章

  ◎各自安好◎

  萧珏在殿内听着暗卫的禀报,他们发现了檀石颂的踪迹,几人伪装试图潜入邺京,探路之人的伪装被识破,一行人又退回城外没有了动静。

  暗卫此来禀报是为了请示是否派人去暗杀檀石颂,他们已然跟着探路之人寻到了檀石颂一行人的藏身之地。

  萧珏没有让人去追杀檀石颂,却也未撤下阻拦他们入邺京的旨意。

  他只是答应了宋婉不杀檀石颂,却未曾答应宋婉放檀石颂自由出入邺京。

  邺京这块地方,只要他萧珏在一日,檀石颂就永远别想踏足。

  萧珏那日问宋婉要到答案,给了宋婉圣旨之后,便将他的人悉数从长公主府邸撤离,还了宋婉自由。

  而后他的伤势渐好,重新开始上朝,因此次萧珏遇刺一事,看似过去了,却还有很多事情未解决。

  先有刑部上奏欲请旨意要去查明刺客身份,将背后之人揪出来绳之以法,以证天威,此奏萧珏并未明确回复。

  满朝文武猜到萧珏为何而受伤的人不过徐贤文一人,若是再算恐兴许那日同徐贤文一起的刘大人猜到了两分,而对外,沸沸扬扬的都是指向门阀的人指使的。

  此前寒门朝臣已经与门阀多番龃龉,但凡政令于门阀不利,推行总是多番艰难,如今以为抓到把柄,只恨不得搜查出实证,将门阀彻底打压下去。

  因而,刑部上奏之前并未先与徐贤文商议。

  刑部侍郎见萧珏未曾言明,欲再追问,被徐贤文眼神制止,虽不明其意,但到底没有再提。

  刑部侍郎回到列中,兀的都察院右使周濡出列上奏,奏的虽与刑部不是一件事情,但是亦与宋婉有关,周濡言:“陛下,臣知陛下待长公主仁慈,但长公主却令陛下在长公主府邸遇刺,此乃长公主查人不明之责,请陛下治长公主失职之罪。”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谁人不知帝王与宋婉之间的瓜葛,众人本以为萧珏会治周濡的胡言乱语之罪,却见萧珏未曾反驳,他道:“周爱卿此言有理,来人,传旨玉璧公主,禁足于府内三月不得出。”

  比起周濡的胆量,众人更惊诧于萧珏的反应,皆揣测上意不敢言。

  宋婉这边,意识到萧珏当真放了她自有,她所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出府探查。

  她记得萧珏说过除却她离开邺京,其余之外有自由行走之权,而宋婉恰巧却想离开邺京。

  只要在邺京一日,便不能彻底放心一日,宋婉来到城门口,被城门口核查身份的官兵拦住,他们态度恭敬却拦着宋婉要离开的动作道:“长公主恕罪,下官等奉命,长公主无召不得出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