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这景象,真的,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她又调转镜头,拍向下方的魂渊,说:“这就是魂渊,数百年来,鬼进入冥府,无法投胎,冥府鬼满为患。冥王说,天禄就在魂渊的最底下,让这些鬼踩在脚下爬不起来,这些鬼因为天禄咬死连曦而投不了胎,全都挤在这里。冥王所占的九州之地无人烟,这里鬼满为患。”
直播间已经炸窝了:
“啊啊啊,我的密恐犯了。”
“这是什么啊,我们死后会不会也这样。”
“放心吧,我们这七州之地供奉的是神莲,能投胎。”
“放心个鬼哦,天禄将军府勾结巫教,天禄又被镇在魂渊底下,莲花观能不能扛住都不知道。”
“小星星一个人就能干掉好几个巫教使者,我放心的。”
“我不放心啊,小星星那么单纯好骗,战斗力高有什么用啊,用计对付她就完蛋了。”
连晓星把镜头把四周的景象都照了遍,说:“四百多年前,我们莲花观有位叫连曦的紫莲真人修炼出了业火……”
她抬手结印,一团紫色的火焰出现在她的双掌,她再抬手把火焰打在旁边的裴晓晨身上,再把镜头挪过去,让直播间的观众看到裴晓晨身上燃着紫色的火焰。
紧跟着,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一朵朵小火苗出现在她的手掌间,点燃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再次结印,一道业火神莲出现在她的掌中,神莲化作一朵丈余大小的紫色火莲从桥上飞过,把桥上的人都点燃了,一直飞到桥头,又再把桥头的鬼将、鬼兵们都点燃。
着火的鬼将、鬼兵们吓了一大跳,纷纷拍打身上的火焰,可没打几下,火焰消失。他们一个个回头怒视连晓星便想冲过去找她算账,却忽然见到冥王就隐在不远处朝他们拂了拂手,当即俯身抱拳行了一礼,默默地继续站岗。
冥王护着的人,不敢揍。
连晓星又结出一朵紫色业火莲花打入下方的魂渊中,刹时间,无数的鬼魂在里面哀嚎惨叫,有许许多多的鬼魂被烧成飞烟消散,也有很多鬼被烧去怨气后,从魂渊飘了上来。
鬼魂落在冥桥上,大喜过望,欢呼着:“我上来了,我上来了……”迈开大步,朝着桥的另一端跑去。
连晓星又将直播镜头对准自己,说:“连曦不是投了冥府,而是要建一个冥府。她要建的冥府,跟我知道的地府是同一个,它的全名叫阴曹地府。有阎罗王、有十殿阎罗、有地藏菩萨、有后土娘娘、酆都大帝、四方鬼帝、鬼判、黑白无常勾魂使者、牛头马面勾魂使者、鬼差、忘川河、奈何桥、望乡台、孟婆汤、六道轮回、十八层地狱……”
她将有关阴曹地府的一切,仔仔细细地解释给直播镜头前的观众们听。
明明她上辈子只是从爷爷那里听过一点点的故事,现在提起来,对里面的一桩桩一件件极为清楚,好像自己曾经干过这方面的业务。
冥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连晓星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泪满眶。
他没给她讲这么细。
可是,她全知道!
他想喊一声阿曦,又怕惊扰到她,更怕回应他的不是他的阿曦。她们是那般的相似,又是那么的不同,他分辨得出来。
连晓星把什么是阴曹地府介绍完,忽觉旁边有异,扭头就见冥王的眼里里包着泪,眼看要哭出声来,正觉纳闷,想问他怎么了,冥王又化成一团雾跑没影了。
连晓星嘀咕句:“怪兮兮的。”
她讲得口干舌燥,还肚子饿,于是说,“饿了,先吃点东西。”
裴晓晨把水和行军罐头递给连晓星。
连晓星满脸惊吓地去检查罐头和水有没有开盖,有没有孔,没有。她不放心地问:“你不会下毒了吧?”
裴晓晨问:“你想什么呢?”
连晓星说:“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害怕。”
裴晓晨伸手就要去抢回来。
连晓星赶紧抱怀里捂住。
裴晓晨哼笑一声,在户外式便携椅上坐下,抬眼看着远处,问:“要是想求长生的,寿数到了,不想走,地府也会来勾魂吗?”
连晓星说:“对啊,勾魂使者干的就是这个嘛。”
裴晓晨说:“巫教有很多延长寿命的邪术,例如借寿、换魂、修炼不死身。借寿是把别人的寿命转到自己身上,其实就是抽取别人的精气神滋补自己。换魂则是占据别人的身体,修炼不死身就好理解了,虫术。有些虫子可以活很多年的,把自己跟虫子融合在一起,变成不虫不人的怪物,寿命也可以得到增长。这些方法各有各的副作用,但对于那些不想死,不想失去现有的荣华富贵的人却是个很好的选择。要是被勾走魂魄入了地府,甚至因为作恶被打进地狱,又岂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连晓星满头雾水地问:“你讲这个做什么?”
裴晓晨说:“连曦要做的事,是她的死因。连晓星,你要是想走连曦的路,也会陷于危险之中。姥姥和妈妈费尽心血,好不容易才把你养活。”
连晓星一言难尽地瞥了眼裴晓晨,问,“我从哪里去请那么多菩萨来坐镇地府?我求荣华富贵,派不派人去勾魂是冥王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晓晨问:“那你想做什么?”
连晓星美滋滋地说:“我的理想就是多开些直播,多建点道观,多挣点钱。现在大家都知道,人死之后,投不了胎,让冥王逮到,就会挤在这里。以后家里有死人的就会请我们莲花观的法师去超渡。每个人都要死,丧葬业永远不缺生意,不愁没钱赚。投了巫教的,我们照样能做他们的生意。例如哈,谁要是被巫教的人借了寿,请我们啊,打死那个借别人寿的,把抽走的精气神抢回来,不得给我们钱?被换魂了,家人发现异样,还不得请我们莲花观的法师去看看?例如修炼虫术的,血蜈使者的尸体好值钱的。”
裴晓晨缓缓扭头,把她的亲妹妹从头看到脚,再从头看到脚,终究是无言以对。
连晓星一口气吃了三个大罐头,又喝了满满一瓶水,才觉得肚子饱了。她瞄了眼下方的深渊和密密麻麻的鬼,摸出了她的细莲藕,毫不犹豫地一折为二。
裴晓晨、赵呈祥、莲花观的众长老、法师们看着她探头探脑的,然后突然摸出细莲藕,都还在猜想她要怎么下去,就把细莲藕给折了。
这可是神莲莲藕,她居然给折了!折了!折了!
何长老一巴掌拍在胸口上,压住心痛到扭曲的心脏,说:“不心疼,不心疼。”才怪啊!要不是怕动手打了连晓星,掌教真人打起他,他真想上去呼她几巴掌。
晋元长老和许长老齐刷刷地扭过头去,不看!这不是自己徒弟,连晓星那身板太弱了,禁不起挨打。
莲花观的其他长老们纷纷扭头,不忍看,不敢看!
连晓星把折下来的半截细莲藕塞给何长老,说:“待会儿你用这个开路回去。”
何长老一听,眼睛都立了起来,问:“那你呢?你不会是想拿着半截莲藕跳下去救天禄吧?”
连晓星说:“跳下去?摔死了怎么办?让鬼撕了怎么办?”
何长老长松口气,“那就好。”
连晓星对裴晓晨说:“姐,你陪我一起下去。”
何长老:“……”
裴晓晨:“……”
莲花观的长老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连晓星,一个个起身朝她走来。
连晓星以手里催动手里的细莲藕吸收四周的鬼气,施展刚从冥王的肃静牌里学来的开路术融合神莲开路印,结出一套组合手印,呈四十五度斜角对着下方打过去。
刹时间,燃烧着紫色火莲的莲花斜倾着从桥上飞向魂渊深处。
一路过去,犹如燃起一条火龙,火龙又迅速朝着周围蔓延开,烧得里面的鬼魂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
每一个魂魄都在火海中扑腾挣扎,无数的恶鬼在紫色火焰中化成飞烟消散,有些鬼魂身上的怨气很快被烧没了,身子变得轻盈,朝着桥上飞来。
连晓星又一口气打出九座渡魂莲台,引那些被烧去怨气的干净魂魄去投胎。
裴晓晨看到长长的“滑梯”出现在面前,再看里面的鬼魂被业火烧得顾不上她们,哪还不明白,立即施展天禄镇身印,把自己笼罩在天禄兽影的保护中,翻身跃到栏杆外,喊:“晓星,跟我来!”
连晓星到栏杆边,双手撑在栏杆上,使劲一跳,臂力不够,腿也蹦得不够高,离地一尺,就又落了回去。她喊:“拉我一把。”
裴晓晨一手扶住栏杆,单手拽着连晓星的腰带,用力一拉,便拉得连晓星直接翻过栏杆。她呈保护姿势把连晓星揽在怀里,喊了声:“害怕就闭上眼睛!”
往滑梯上轻轻一跃,便跳了下去。
滑梯上全是业火,她俩又一次沾上了业火,但烧的次数太多,能烧着的怨气什么的,早烧没了,业火压根儿不沾身。
可是这么长的滑梯,底下是无论深渊,铺的路有没有铺到底,连晓星一点底都没有。万一还差一大截,岂不是要摔死?
连晓星越想越害怕,再加上速度越来越快,吓得她发出“啊啊啊啊——”的惨叫声,紧跟着风往嘴里灌,嘴得脸皮都颤了起来,然后她又被裴晓晨捂上了嘴。
裴晓晨喊:“闭眼睛!”
连晓星赶紧闭眼睛,果然看不见就没那么害怕了。
可紧跟着周围就变得沉甸甸的,好重,好挤,还凉凉的。她睁开眼,到处黑麻麻的,一道接一道身影压在四周,都快揣不上气了。
裴晓晨身上天禄神光很快破碎,紧跟着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又抓又挠,身边全是嘶吼声。
她身上护体的天禄神光刚破,连晓星手里紧抓着的半截细莲藕便沾到了周围的鬼魂和怨气,立即冒出紫色的火苗。
火苗沾到周围的鬼魂,就像火掉进油里,呼地一下子把它们点燃了,烧得那些扑向她们的鬼魂惨叫扭动哀嚎起来,又把四周的鬼魂点燃。没点着的鬼魂纷纷避退,可这时,上方的业火也烧了下来,越来越多的鬼魂卷进业火中灼烧。
裴晓晨朝剧痛的肩膀、胳膊看去,掀开衣服,就见到上面有一个个淤黑的压印和纵横交错的咬痕,好在随着业火燃烧,上面附着的阴气和鬼气迅速消散,只剩下一团团淡淡的淤青。
她拉着连晓星从着火的鬼魂中间挤过去,快步赶往天禄神兽所在的方向。
这些鬼在业火中扑腾挣扎,倒是没空理会她们。
连晓星觉得她们叫得太惨了,又掐莲花渡魂印,送走那些净化了魂魄的。
裴晓晨问:“一下子送这么多魂魄去投胎,阳间有这么多新生儿吗?”
连晓星想到在虫滩地下看到的无数莲花和魂光,说:“大概是先送去中转站,之后再投胎。”至于什么中转站,她不愿多说,哪怕这个人是亲姐。
裴晓晨听她说得含糊,也没追问,只是不断地把周围着火的鬼推开,拉着连晓星继续往前。
她刚开始没注意,走出去很长一段,才发现连晓星的手格外的凉,吓得赶紧回头看去,便见连晓星的脸色还好,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连晓星的声音都在发抖:“周围都是鬼,叫得那么惨,还让业火燎着,你暖和一个给我看看。”
裴晓晨又打了道天禄镇身印护在连晓星的身上,背起她快步往前。
连晓星将手搂在裴晓晨的脖子上,有点身入险地的委屈,又有种被姐姐关心护着的呵护感,想了想,觉得,大概值得冒险一回的吧。
裴晓晨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面几乎是挤在着火的鬼堆里跑起来,不一会儿便见到了趴在鬼堆里呈奄奄一息模样的天禄。
天禄的身上又裂开了,神光黯淡,魂光也很弱,浑身燃烧着业火,痛得直哆嗦。他睁开眼,看向她俩,说:“居然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救老子,不要命啦……”
裴晓晨扑过去,说:“少废话,赶紧附在我身上,带你离开。”她见到天禄又去看连晓星,说:“你没看她身体弱成什么样了……”话没说完,天禄已是化成一缕魂光遁进连晓星的体内。
天禄的声音传来:“你身上没有神莲之力,养不了魂,老子附你身上只会死得更快。”
连晓星的脑子一阵晕眩,却是顾不得许多,以最快的速度以手里的细莲藕为媒介,掐了个返阳印。
随着印成,白光现。
周围在业火中燃烧的鬼魂们纷纷朝着白光涌来。
裴晓晨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带着还背在身后的连晓星纵身跃进白光,身形猛地往下一坠,双脚便接触到实地,惯性使得她就地一滚,摔在一个身穿紫色法袍的女子脚下。
一道带着劲风的掌印从头上飞过,落在莲台处,将莲台轰然击碎,只剩下半截细莲藕掉在地上。细莲藕的下方,有几朵从细莲藕上折下来的嫩芽苞。
裴晓晨抬起头,见到连镜带着冯英站在旁边,长松口气,几近虚脱地倒在地上,问:“妈,你们怎么在这?”
连镜抱起晕过去的连晓星,说:“连晓星会以神莲莲藕开路出来,我提前在上面掰了几朵嫩芽苞下来,在这边结接引印。”
冯英收起地上的细神藕和嫩芽苞,放进连镜的袍袖中,扶起脱力的裴晓晨,走向旁边的越野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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