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瘦瘦子
“朕把五百个百保鲜卑交给你,你可能统领?”
他想让儿子快速成长起来,没有什么比权势更让男人疯狂。尤其是兵权,如果他当年带着那么好的兵,他造反的时候会更少顾虑。他一手带出来的百保鲜卑,人人皆能以一敌百,全靠这支劲旅,他南征北战,少有败绩。
“谢谢父皇。”高殷撑起身体,鼓起胆子站直起来,“儿臣能统领的。”
高洋的脸色稍缓,让高殷下去。
长子的嘴上说得响亮。
但是没几天就出大问题了。
高殷不会说鲜卑语。
陛下的百保鲜卑,十分忠心,陛下在世,他们只认高洋这一个主人。太子掌管他们,兵马易主,本来人心不定,更何况许多人是鲜卑旧部,汉话说得不好,更习惯说鲜卑语。
神武皇帝高欢带兵的时候,他对鲜卑军队说的是鲜卑语,令行禁止,帐下无人不服。
当主帅与属下语言不通,无法下达军令的时候,谁还会听你的?
高殷说汉话,别人说鲜卑语,简直是鸡同鸭讲。而且他才十三岁,拿刀软绵绵的,脸上写着“我是菜鸟”四个字,兵痞们更不会听他的。
即便是找了熟悉鲜卑语的翻译,人难道就没有私心?翻译会不会假传旨意?
军中掀起轩然大波,人心涣散,谣言四起。最后是兰陵王帮忙,才按下去这一波骚.乱。
是太子高殷去请高孝瓘的。
高殷知道这位堂哥跟随高洋征战,立下战功,在百保鲜卑当中有威信。他派人把兰陵王请来,事情很快搞定了。
阿瓘的方法简单粗暴,他先用鲜卑语审问,下达整军的命令。后揪出来几个造谣的刺头,砍掉脑袋,剩下的人没有不敢臣服。
百保鲜卑的拳头再硬,也怕掌握生杀大权的首领。
以前高洋是首领,他们敬畏,太子连握着刀威胁人都不会,谁会怕他。
兰陵王戴着恶鬼的面具,不让人看到他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神打在每个人身上,令人不寒而栗。军中人人皆知,这位下手最狠,绝不脱泥带水。
当年他第一次随军攻打库莫奚的时候才多大?
顶多十二岁。
十二岁的孩子握着刀,敢把敌人当作牲畜一样宰杀,这样的胆量,太子高殷没有。
“废物!”
高洋一巴掌扇在太子的脸上,把太子半边脸打肿了。高殷不吭一声,任由父亲打骂,阿瓘低着头看脚,仿佛奚鹿给他做的新靴子特别好看。
二叔教子,他站在这里挺尴尬的。
百保鲜卑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可瞒不住皇帝。高洋想着儿子练手,他设想出若干种可能遇到的挫折,但他没想到太子不会鲜卑语——
太子完全无法下达军令。
“长这么大了,连人话都不会说?”
“全像你那个汉人老母!”
“废物,废物,真是一点儿不像高家人!”
高洋气得胃疼,双手隐隐按着腹部,骂得很特别诛心。他记得高殷小时候,被他教着,是会说几句鲜卑语的,谁知孩子长大了,却一句也不会说。
蠢货!
皇帝并不觉得双语使用有多难,因为娄太后和高欢是边疆的鲜卑人,他从小在家里说鲜卑语,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但他忽略了,在高殷成长的过程中,环境中的汉化程度已经很高。
李皇后是汉人,伺候的宫人自然说汉话。自北魏以来,鲜卑贵族向汉人学习,朝廷中许多鲜卑大臣在公开场合说的是汉话。
倒是底层的鲜卑人依旧保留着祖先的语言。
这些穷苦人是百保鲜卑的主要来源,因为家里穷,所以在打仗特别拼命。他们想要在陛下面前出人头地,只有拿命来换。
搏一把,只要不死,财产和女人都有了。
高殷捂着半边脸,神情非常痛苦,他无能,父皇打骂他是应当的,但是母后听到这种话会多伤心啊。
像你那个汉人老母。
儿肖其母,本是正常现象。但在当前语境中,是最狠毒的话,毫无夫妻的情意。
太子甚至怀疑,如果段昭仪有子,是不是父皇会毫不犹豫地换下他。段氏是鲜卑人,那边生的孩子,肯定是会说鲜卑语的。
阿瓘默默退出去,让宫人烧一壶开水,二叔家的家事,他不应该掺进去的。
二叔打仗很厉害,吃生肉喝冷水,军队能省去生火做饭的功夫,兵贵神速,日行千里。但是人的身体并非钢铁铸造,长久下来,二叔落下了胃疼的毛病。
胃疼喝茶,会更加伤胃。喝热水好,肠胃会舒服一些。
兰陵王等滚烫的开水放得温热,才提着铜壶回去。他回来的时候,皇帝骂人还没完。
二叔用汉话骂了一遍,再用鲜卑语骂。太子听不懂,只能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好让父亲息怒。
谁知高殷的姿态越低,高洋越生气。连别人骂你都听不懂,这样的太子要来何用?
“……你今年多大了,十三!不是三岁!”
“你那个汉人老母是怎么教你的?她把你越教越蠢了。”
“连句人话都不会说,比你妹妹都不如!”
阿瓘听得明白,二叔说的妹妹应该不是指高宝德,而是光光。高殷不懂鲜卑语,高宝德没道理会精通。
光光不一样,她白天在宫中生活,抚养她的段昭仪是鲜卑段氏,瑶光殿出门右转是娄太后的仁寿殿。后宫能用鲜卑语唠嗑的,要数这两位女人。
所以光光从小是双语教学。
阿瓘摸了摸胸口,感激九叔教他语言,之前他是不会的,全是九叔的功劳。长广王府的外语学习氛围很浓厚,几个孩子不单学鲜卑语、突厥语、契丹语还能说几句柔然语。
虽然不算特别精通,但日常交流的短句完全没问题。
几岁的小孩学习速度最快,一心上进的裴大的外语水平最好,夫子夸他说得地道。到了太子十几岁的年纪,再重头学鲜卑语,难咯。
高洋看到太子这个怂样,骂到口干舌燥,无可奈何。他正巧看到侄子提着铜壶回来,脸色不太好,用鲜卑语问道:“你这是要什么?”
阿瓘用鲜卑语回答:“是放凉的温水,二叔请喝水。”
高洋眼神示意侄子倒水,喝了半盏,果然胃里舒缓一些。他看向自己的亲儿子,光是这一点上,竟然比不过大哥的儿子孝顺体贴。
给老子倒杯水都不会!
真是越看越蠢!
高洋缓了好一阵子,让太子退下反思。
他不觉得自己比大哥差,他甩锅甩得很溜,认为是李皇后的过错,都怪皇后没把太子教好。但是当爹的,总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他骂高殷,是为了高殷好。
阿瓘看出来二叔的心思,劝和道:“太子年轻,经验不足,以后肯定不会再犯。”
“他还小?”高洋恨铁不成钢,“他都十三了。”
“十三还小,太子未娶亲,还是孩子。”
世人都说成家立业,成亲后是大人,能让男孩快速成熟起来。高洋一琢磨,觉得成亲是让高殷成长的好办法,他年轻的时候刚娶了李氏,李氏生得艳丽多情,大哥总爱瞅他老婆,多次出言轻佻,将他送给李氏的礼物抢走。
抢你妹啊!
高洋当时恨极了,他在大哥面前装孙子,大哥调戏他的妻子,他不敢正面反抗,但是取而代之的念头日渐强烈。后来他成功了,大哥不在,他当了皇帝,李氏被册封为皇后。
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李皇后是推他前进的动力。
高洋看着侄子,阿瓘比太子大四岁,今年十七岁了。他对大哥有怨恨,但他不恨侄子,阿瓘懂事听话,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好苗子,会是一把锋利的刀。
皇帝永远是握刀者。
侄子长得高大,是成年人的模样,应该娶亲了。
高洋一边考虑太子的婚事,一边问侄子:“阿瓘,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王妃?有没有看上哪一家的贵女?只要你提出来,朕给你赐婚。”
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他可以答应。
阿瓘想起家中的奚鹿,眼神染上一抹暖意。他跪下感激二叔的好意,道:“二叔,我想要奚氏当我的王妃。”
“奚氏?”高洋没记起来,邺城好像没有贵族姓奚。
阿瓘解释道:“天保三年正月,我从库莫奚带回来的奚氏。我觉得她好,想让她当王妃。”
高洋:所以是那个小战俘?
他记起来了,侄子头一次打仗,别人抢婆娘,阿瓘有样学样,抢了一个干瘦的小孩回来。他那时候看过两眼,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侄子居然想娶那个奚氏女。
稀奇啊。
莫非奚氏长得特别漂亮?
高洋没反对,让侄子把人带进宫来,让他瞧一瞧。阿瓘不笨,他回家跟奚鹿说了,让她到时候去找光光化妆。
奚鹿天真,她以为进宫觐见陛下,要打扮得漂亮体面才对。她不太理解:“光光这手艺……着实是比较新奇。”
何止是新奇,简直是奇葩。
上次光光给她画的花黄妆,整张脸都是黄的,阿瓘嘲笑她是黄瓜,笑了她好久。奚鹿没有生气,只是她不再敢让光光给她化妆。
她是爱美的,不愿出丑。
阿瓘把她抱起来,不重,有点淡淡的香气。他一本正经地骗她:“光光是陛下教出来的,她懂得陛下的喜好,她给你化妆,最稳妥不过。”
高家那点屁事,他说出来怕她害怕。
宫中的薛嫔原是清河王高岳的女人,被高洋抢过去,曾十分受宠。清河王战功赫赫,但是君臣心有嫌隙,后被高洋用毒酒赐死。薛嫔不知天高地厚,为自己的父亲索求高官厚禄,高洋公私分明,将女子亲手杀死。
皇帝的私德,阿瓘无权去评价。他不认为二叔有多喜欢薛嫔,薛嫔是一颗棋子。
一颗用来对付清河王的棋子。
陛下借薛嫔为借口,说是起了夺美之心,把族叔高岳杀了。这样的借口传到民间,顶多算是一场风流罪过。
天子依旧是大度的,其他人可以放心为他效忠。
高孝瓘品出一点儿权谋的味道,他年纪小,不比高岳那样有威望的老人,二叔不会对他动手的。反正奚鹿的妆容越丑越好,二叔看过就算了。
当年九叔想跟九婶结亲,九婶美貌,差点被留在宫里出不来。虽然九叔没说,但是阿瓘看九叔急着生孩子,猜到了大半的真相。
说真话,奚鹿不如长广王妃长得美。
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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