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瘦瘦子
“贤婿啊, 你打算何时接吾女回去那边?”
一句“贤婿”,喊得张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杨氏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非要她给个答复不可。当母亲的有主意, 女儿再这样无名无份的下去,不可以!
“接,必须得接啊!”张嫣的态度很坚定, “等再过几个月,我把那边的事情料理好了,定要把娘子迎接回去的。”
她那么努力, 三四个月下来, 萧靖怎么着也会怀孕吧?
到时候她示意李义府请旨,再来几个马仔附和一下,此事能成。
杨氏对于这个和稀泥的答案, 并不是太满意。老婆子撇了撇嘴, 几个月,到底是几个月?
大半年也是几个月,两个三个也是几个月。男人的宠爱并不牢靠,只有二囡抓到手里的好处,才是真的。
杨氏提出灵魂发问:“她回去那边,你给多少的例?”皇后的宝座是不可能的,四妃的位置也有些难度, 二囡总不可能继续蹲在才人的位置上吧?
萧靖也眼巴巴地看着。
他不想当武才人。
他如此受宠,位份应该再高点?
小张有自己的考量,原本武氏是以才人的身份回去的,在皇宫里可尴尬了。她不愿意这样委屈萧靖, 五品的位份太低了, 吃的穿的都不怎么样。
“三品的婕妤如何?待产子后, 晋为昭仪?”
“勉勉强强。”
杨氏微微点头,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聪明人的脑子转得快,李义府刚吃了一个胡椒糯米糍,胡椒味儿很冲,武氏如此得宠,惊得他差点要呛出来。骆宾王吃的是正常糯米糍,哎呀,糯米粘着他的牙,他说不出话了。
什么萧娘子,净是假名。圣人瞅上的是武家的二女儿,是先帝的才人,估计先帝没断气的时候已经好上了!
你说小李老板的牛气不?
要是太宗皇帝知道,估计气得棺材盖都要掀飞。
不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二人联想到太宗皇帝的行事风格,瞬间有一个想法——
这合该是亲生父子。
齐王李元吉死于玄武门之变,李二纳了齐王妃杨氏,与之生下一子李明。李二爱娶兄弟家的寡妇,小李关怀一下老父亲的小老婆,似乎挺正常的?
是挺正常的。
在座的几个人,只有容娘没听懂。
小姑娘的年纪太小了,大人说的话,对她来说像是哑谜一样。她大致明白一个意思,武姨姨要被她的丈夫接回去了。
可是武姨姨很好,会带她做糕点,给她吃第一块糯米糍。
虽然只相处了两天,她有点不舍得武姨姨离开了。
她还没学会熬红豆沙的手艺呢。
“武姨姨,你要回去了吗?”容娘偷偷地蹭过来,小声地说,“你能不能买下我当奴婢,我会洗豆子、泡豆子、泡糯米……还能给你洗衣裳,烧火也能做。”
她看到武姨姨给阿娘钱,说买她两日。
这两日是她过得最自在的时候了。
“容娘想跟着我走?”
“嗯。”
“那就一块儿走吧。”
萧靖答应下来,张嫣见容娘是没有危害性的小孩,并不反对。容娘若是入宫当差,不仅包吃包住,还能读书识字,学习礼仪。日后容娘是有品阶女官,不比男儿差。
杨氏之所以不买容娘,是因为她和库狄氏抬头不见低头见,怕两家人见着面上不好。
但是萧靖要先回去长乐坊的出租屋,再接着入宫,没有这一重顾虑。他要是买下容娘,就是彻彻底底买断。
他怕容娘后悔,很认真地问:“我要是买下你,你可能一年只能见到家人一次,或者连一次都见不到。”
“我,我……”
容娘犹豫不决,她跑回去家里。
结果没一会儿,库狄氏一家都过来了。库狄氏原是鲜卑人,当家的男人长得高大,瞧着相貌不赖,但闪烁的眼神很难让人喜欢。女人一手牵着儿子福娃,一手死死抓着容娘,不想让这个小丫头跑了。
难得武家的人喜欢这个小贱种,后娘是想把容娘卖出去的。
前提是卖一个好价钱。
她眼珠子一转,故意抬价,一阵阵假哭:“我养那么大一个女儿不容易,平日里都是疼爱极的,你们休想买拿那么几个钱买走我的容娘……”
杨氏淡淡地说:“一两银子,够不够。”
一两银子,足够买两百斗米,折算下来是两千多斤米。容娘才六岁,库狄家养她,便是打小一天吃一斤米,也够了。
后娘嘀咕道:“一两银子太少了,东市长这么整齐的小姑娘,能值三两银子!”
“你还有脸说,枉为人母!”杨氏压低声音骂道,“三两银子买的小女娃,那是卖到什么地方去的?”
牙婆高价收来的小丫头,是往花楼那边带的。容娘的底子长得不错,年纪小,训一训会听话的。若是后娘黑心,将她卖到那种地方,这个孩子日后就毁了。
杨氏瞅了皇帝一眼,她没打算让这位“贤婿”掏钱。她买下容娘送给二囡,以后容娘必须听二囡的话,不是听姓李的。
“三两就三两,你们以后莫要纠缠容娘。”
“一定,一定。”
有骆宾王起草文书,李义府作保,库狄氏一家签下容娘的死契,杨氏给了他们家三两银子。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小男孩看到案上有糯米糍,撒泼要吃点心,被女人顺走一个。
“阿娘,这个糕糕好吃,我以后还要吃。”
“行,娘今天发财了,天天给福娃买点心吃,给你耶耶买点好肉好酒。”
容娘听到弟弟和阿娘的对话,有点想哭,却哭不出来。他们都好高兴,好像只有她不高兴。
那是她卖身的银子啊,轻飘飘地被人花用了。
萧靖等那一家全部走干净之后,把容娘的卖身文书收好,轻声安慰道:“你别怕,姨姨带你读书认字,你的前程都在后头呢。”
容娘擦了擦脸,难以置信:“我还能读书?”
萧靖很肯定地说:“当然,容娘能读书,你以后要当大才女呢。”
他带着小姑娘离开武家,回到出租的院子,说这里是他们暂居的家。容娘的适应力很好,她到附近溜达了一圈,甚至跟洛洛交上朋友了。
“娘子,我帮你烧火吧。”
“娘子,洛洛送给我一个鹅蛋,我收好,给你吃。”
“娘子,你要沐浴吗?我帮你烧水……”
小姑娘是很坚强的性格,她以丫鬟自居,当即改口叫娘子。夜深了,她睡在房间的小床上面,煮好一壶热水,放得温热,准备给娘子起夜时候喝的。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睡得昏昏沉沉的。
她穿着丝绸的衣裳,梳着高耸的发髻,走进去一处很华丽的宫殿。她的丈夫裴行俭去世不到周年,她本应守孝,却因才学出众被夺情,成为天后身边传达诏令的女官。
那时候她的儿子裴光庭才五岁。
容娘是男人的续弦,裴行俭与原配生了三个儿子。她生的裴光庭是幼子,他才那么小,没了父亲,跟兄长们的关系算上太好。
只能她这个当娘的去搏一搏。
女子怎么会不如男?
她争赢了,她侍奉天后,竟然在朝堂上有说话的权力。天后信任她,她的儿子裴光庭长大后被提拔为太常丞,是老裴那么几个儿子里头,官最大的一个。
她跟了天后十几年了。
“容娘啊……”
“圣人,臣在。”
容娘跪在天后,不,如今的圣人床前,圣人老了很多,恐怕撑不下去了。除了圣人,没有人喊她容娘,其他人都喊她的姓氏,或者喊她的封号。
库狄氏,女帝册封的华阳夫人,御前的第一女官。
连上官婉儿都不如她得圣人的心意。
上官婉儿背叛圣人,跟李显勾结,想要把圣人拉下来。
其实圣人早就知道了。
容娘把放凉的温水倒入茶盏,递过去给圣人,圣人睡醒的时候,习惯喝大半杯水。她的心底有些哀伤,不愿意看到圣人的死亡。外面的人都在骂圣人,但是没有人知道圣人是多么温暖的人。
容娘的鼻子酸酸的,她前半生的才学,是丈夫裴行俭教的。后半生的道理,却是圣人所授。
圣人信佛,她学着信佛,但是信佛祈福不能替人延续性命。
床上的老人穿着天子的冕服,板着脸的时候十分威严,一双龙睛凤眸,几乎看不出年轻时候的样子。
年轻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好像是多情妩媚的模样。
太宗皇帝赐名武媚,高宗皇帝喜欢喊她媚娘。
圣人寻思,好像自己更喜欢高宗皇帝多一点。要是她到了黄泉路上,她想再见他一面。
她让容娘服侍着,换下天子的衣裳,却改换太后的朝服。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容娘,朕可能快要死了,你替朕拟诏书,省去帝号,拟‘则天大圣皇后’,与高宗皇帝合葬于乾陵。王皇后和萧淑妃那两家的人,子孙皆能起复。”
她都要死了,何不放那些人一马?
反正李治不喜王氏和萧氏,到了地底下也一样。
她嫁的是李治,是李治的皇后,她最有资格与李治合葬。则天门是洛阳皇宫的一处城门,她不喜欢住在长安,李治就带她去洛阳住。她和李治经常在城楼上商议政事,这是他们最快乐充实的日子。
容娘明白,这一份是圣人的遗诏。
也是圣人的最后一份了。
女官一脸平静地送走圣人,李显是圣人的亲子,看到遗诏的时候简直难以置信。
李显一直以为母亲想当皇帝想疯了。
结果遗诏写的——
就这?
“库狄氏,母后她当真是这么说的?她愿意还政于李唐?”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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