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瘦瘦子
萧靖把手里的茶递给张嫣,问她:“想吃糖吗?想吃我给你买。”
“我有钱。”张嫣拍了拍自己的荷包,“我请舅舅吃糖。”
旁边神经大条的志冲笑道:“那我去买几对桃符,我请哥哥贴桃符。”公主带着人走远,当真去买桃符。
小张一个月工资有七百块钱外加一百二十万,她没怎么花,全攒着。她抓着萧靖的手涌进去小孩堆里,旁人看着也不稀奇,只以为是她家的家长。
她穿得好富贵,脖子上戴着那么大的银项圈,一看就是家里特别有钱的。
卖糖的男人一眼就看到这个孩子,刚才这个孩子站着圈外,他还遗憾这样的小肥羊不过来。现在她冲进来了,男人冲她打招呼:“小官人,要吃泽州饧吗?又香又脆的泽州饧,全东京数我做得最正宗!”
“我没吃过,能试吃吗?”张嫣指了一块拇指头大小的,“若好吃,我买十斤!”
十斤!
她真是好大的口气!
一块巴掌大的泽州饧沾满炒米,别的小孩花了十块钱才买了这么一块。这玩意儿大概跟米花糖差不多,看着大,实际上重量比较虚,论斤称单价并不便宜。
卖糖的大叔递了手指长那么一块过去,顿时就笑了:“小官人先尝,尝着好就告诉你家大人。”
他眼拙,以为是当爹的带孩子出来。
在其他小孩羡慕的眼神中,张嫣拿了试吃的糖果,塞到嘴里。泽州饧入口是酥酥脆脆的口感,炒小米特别香,裹着满满的麦芽糖。这种东西好吃是好吃,唯独怕遇到下雨天,受潮之后就不好吃了。
难怪后来有一句俗语,披着油衣食泽州饧。
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穿着油纸做的雨衣,把零食都吃了吧。吃进去肚子里,就不会潮了。
“怎样,好吃不?”萧靖看姑娘吃得开心,“好吃就买,反正都要过年了,是零食的时候。”
张小娘子年岁小,小孩吃太多糖,牙齿会坏掉的。平日里官家盯得严,总不许她多吃。
这不都要过年了……算了,该吃吃该喝喝,正月家里没点果子真撑不起场面。
张嫣有钱,她挥金如土,一口气买了十斤泽州饧,震得围观的小朋友们哇哇大叫。她心情好,掰了起码不止一斤糖,请旁边的娃娃们吃。有一个算一个,人人都吃得嘴里喷香,含着东西乐呵说“哥哥好”“哥哥你真厉害”。
可把小张膨胀坏了。
“哥哥,我跟你玩好吧?”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吃了张嫣一块糖,瞬间觉得这样的小哥哥又帅又有钱。她眼巴巴地要跟过来,试图多蹭一块糖。
“不可以哦,哥哥要上学,以后不能出来玩了。”萧靖拦着这个小朋友,说出来一个特别残忍的事实,“她过完年就要拜师上学,小友你读过书吗?认识几个字了?会写自己名字吗?念诗了没?”
小朋友:哇,这家的大人好可怕,居然逼小孩读书!
散了散了!
刚刚还围过来的娃娃们顿时一哄而散,惹得张小娘子好生失落。啊,一想起上学这事儿,小张同学想哭。
她也不知道那个欧阳修到了东京没有,她希望老师迟些再到。
除夕傍晚,贴好桃符,吃过韭菜和生菜肉馅的角子,官家决定回去皇宫住一晚上。都过年了,皇帝第二天除了给太后拜年,还得接见来拜年的大臣,住在外面不合适。
这一晚上不宵禁,隐隐能听到孩童的歌声和笑闹声。好些人赶着这一天回家,路上有些堵,也是正常现象。
萧靖低调进城,没让人提前封路。
堵车了,他便掀开车帘往外瞧瞧,除夕夜的东京城也是一景。
各处灯火通明,行人大多换上了新衣服,玩闹的小孩跟一窝蜂似的。官家觉得这样的年味很好看,嘴角忍不住笑了。
路上有跑的小孩注意到他,一个胆子大的隔着五六米远喊话:“官人,您要不要买东西,多买多送,还能赊账!不用千贯万贯,只要一文钱!”
“我不买。”萧靖猜到一点儿,挥手拒绝了。
谁知张嫣在旁边跟着说——
“买!”
一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更何况人家有送的呢!
听见她这样说,一群小孩都像看傻子似的,哈哈大笑不停。一个口齿伶俐的高声唱道:“卖痴呆,千贯卖汝痴,万贯卖汝呆,见卖尽多送,要赊随我来——”
卖你痴,卖你傻,可以赊账,多买多送。
张嫣:“……”
她现在非常想打死那个一块钱买不了吃亏的自己。
萧靖: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就她这个大傻子会买。
作者有话说:
宋朝东京腊月有商人卖“撒佛花、韭黄、生菜、兰芽、勃荷、胡桃、泽州饧等物”,引用自的《东京梦华录》。
宋朝人买年货分期付款、义会是真的。
宋朝一书《玉照新志》中记载:披着油衣食饧也。这里的油衣指的是雨衣,和泽州饧都是泽州特产。
卖痴呆的习俗参考自宋朝范成大《卖痴呆词》:“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迎新岁。小儿呼叫走长街,云有痴呆召人头。”
本章小孩唱的歌词引用自元朝《平江记事》。
小张贪小便宜,以为一块钱能买什么好货,笑死,结果被熊孩子上了一课。
我们这边除夕也小孩有卖懒的习俗,跟宋朝的卖痴呆差不多。大概歌词是:卖懒卖懒,卖到年三十晚,人懒我不懒……
第601章 番外:新年礼物
◎志冲x狄青◎
公主抱着两篮子撒佛花, 鼻尖上尽是淡淡的花香。
撒佛花是辽国传进来的品种,嫩黄色的花瓣很好看, 花朵开在冬天, 能耐得住严寒的气节。据说契丹皇族将观音菩萨视为家神,他们爱拿这个花来供奉菩萨。
这种国外的习俗传到东京城,仿佛成了时尚一样, 宋人渐渐喜欢在年节的时候买上这样一篮子花。他们不拘于用撒佛花供奉佛祖,或是供奉祖宗,又或是拿来插瓶赏玩。
官家是一位宽仁的兄长, 他给公主赏赐了许多瓷器和家具, 其中数一只定州红瓷瓶子最为昂贵。
定窑瓷器多为白色,间有绿定,黑定和紫定。要烧纸出来这么一只定州红瓷, 大概是万千只绿定当中才能有一只异变而成, 概率不亚于买彩票中奖。
(化学反应,可能是铜绿变成铜红)
这么珍贵的红瓷,连宫中都不多见。皇帝得到一只枣红色的花瓶,自己毫不留恋,拿去送给亲妹妹。
一只花瓶而已……
萧靖更喜欢自己的一双汝窑兽耳莲花口瓶,原因无他,它看起来很贵。
天青色, 一看就很贵!
冰裂纹,看着就更贵了!
正宗支钉烧满釉,没几个亿拿不下来!
他拿着后世的眼光去看自己的花瓶,初步评估价能值十个亿, 觉得哪儿哪儿都好看。志冲很喜欢自己的红瓶子, 平日里觉得光摆着就很好看。
回到住处之后, 公主兴致勃勃地把鲜花从篮子里拿出来,选了一小束,加水插到红瓶当中。她往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一番,觉得……不太好看。
定州红瓷是好看的,撒佛花也是好看的,可是结合在一起——
小黄花插到几个亿的高挑花瓶里面,它撑不起来。
志冲想了想,取来一只白色的大碗。这个碗很普通,是她被哥哥带着,在东京路边摊买的,所费不过十五个铜板。她把花养在碗里,这会儿可算可爱多了。
她赞叹道:“真好看呀。”
公主的撒佛花有很多,她单养这一碗,用不完。她先把鲜花送给自己亲近的人,哥哥、嫣儿、教她相扑健身的孙三娘算一个,她新戏的女主角悍小娘也算一个。
她连教授骑术的狄青都算上。
“小青——”
她跟狄青熟悉了,很少喊他先生,倒有多了几分同龄人的亲昵,“小青,我这里有好多花,我送你一把,卖的人说很好养的。”
狄青:人家骗你,你也信?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一束花,花瓣上沾着小粒的露水,显得娇嫩又可爱。这样的花放在暖房,姑且能养三四日。若是放在他住的小破地儿,半天时间能冻得只剩下霜。
插花是富贵人家的喜好,他没钱养花。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他对上公主清澈的眼神,说不出口。公主待他如好友,他怎么能辜负别人的一番心意呢?
“……谢谢公主的赏赐,青很喜欢。”
“小青,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没有赏赐,也没有什么公主。”
他这样说,志冲有些不高兴了。她从前一个朋友也没有,直到哥哥把她接出来,她才结交到好多朋友。
嫣儿是她的朋友,小青也是她的朋友。
小青教她骑马,还愿意教她耍刀和射箭,这样的朋友去哪儿找?
“你等等,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公主提着裙子跑回去,很快她脸蛋红扑扑地跑回来,手里提着一篮子东西。
隐约有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
她掀开篮子上面的布,里头全是刚炒熟的胡桃。核桃被敲开一条小缝,才好让香料的味道浸透进去。她把这篮子炒货递过去,高兴地说:“小青,这是炒过的五香胡桃,我今日看别人都有买熟胡桃的,说是新年吃最好。我没什么礼物好送给你,便再送你一篮子胡桃,当个零嘴。”
“多谢公主。”
狄青提着这么一篮子五香核桃,毫不费力气,可是他莫名觉得沉。能有这么一个实心实意对你好的人,真的很难得。
公主是天上的月亮,他一个贼配军何德何能,能与明月做朋友,收她的礼物?
他小心翼翼地把撒佛花塞到怀里,用体温温暖着它。他有一匹代步的老马,他一手提着熟胡桃,单手骑着马回去自己租赁的房子。
他是外地人,身上又背着命案,脸上有刺青,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寻常百姓不愿意租房给他,他只能跟楼店务租房。
楼店务是官营的机构,负责东京及地方公租房的管理、出租和维修。狄青每个月交房租给楼店务,楼店务收齐了所有住户的租金,把钱运送到左藏库。左藏库是官家的仓库,官家对左藏库里面的东西拥有支配权。
四舍五入,大宋皇帝是最大的包租公。
官家开办的公租房,是东京价格最实惠的。私人出租的房子日收四五百文,官家的房子一个月才收四五百文。对于穷困潦倒的流民、老人等,还有更优惠的房子,一年只需要交几百文。
当然,一分钱一分货,便宜的东西不能要求太高。
狄青穿过好几条人口吵杂的街道,下马,他牵着老马进去一栋破落的小院,院子里挨挨挤挤住了四户人家将近二十个人,小孩吵闹尖叫的声音日复一日地吵着。
他把老马拴在墙边的老榆树上,不怕被人偷。
他犯过案充过军,据说还打死过人。他这个“恶徒”刚搬来没几日,出手教训过几个小偷。附近的小流氓都绕着这边走,不来这边小偷小摸,怕被他打死。
看他回来,院子里玩耍的小孩被妇人揪着,要扯回去屋里。小孩不乐意,他娘一巴掌扇过去,骂骂咧咧:“再不走,贼配军把你捉去下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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