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瘦瘦子
“除了图鲁,还有谁愿意领兵?”达延汗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他的第二个儿子乌鲁斯博罗特站出来,乌鲁斯和图鲁是一对孪生兄弟,两人的五官有八九分相似。长子图鲁生得魁梧一些,而次子乌鲁斯比哥哥矮了一个头。体格上的差异导致这两兄弟很容易辨认。
乌鲁斯顶着图鲁不悦的眼神,大声地说:“父汗,儿子也愿意领兵去攻打花马池!”
乌鲁斯心想,图鲁曾经被明人俘获,若是他能重创明朝军队,他在族里的威望岂不是能胜过图鲁?大家都是同一个爹妈、同一天出生的,为什么图鲁能成为蒙古的继承人,而他不能呢?
难道就因为他比图鲁迟了半个时辰出生?
他不服啊!
达延汗看着次子野心勃勃的模样,心知儿子长大了,到了开始争斗的时候。好比草原上的一群狼,同一窝的狼崽长大了,它们为了竞争头狼之位总是打得死去活来的。
大汗在内心表示理解,且可以接受。
他看着两个长成的儿子,沉吟道:“图鲁为察哈尔部济农(济农一词,蒙古亲王的意思),率领察哈尔部参战,乌鲁斯为永谢布部济农,率领永谢布部参战。花马池城只有两个城门,东门为永宁门,北门为威胜门,图鲁从东门攻城,乌鲁斯从北门攻城,你们谁先攻进去城池,谁能分得最多的战利品。”
图鲁和乌鲁斯皆领命而去。
察哈尔部是蒙古的大部,这一支蒙古人一向对大汗忠心耿耿,在元朝蒙古皇帝的亲军。图鲁能统领察哈尔部,皆因他是达延汗看好的继承人。反观乌鲁斯统领的永谢布部,则情况完全不一样。
永谢布部的领主叫做亦不剌,亦不剌并不愿意率领族人臣服于乌鲁斯。如果说亦不剌从前一直是永谢布部的土皇帝,眼下突然空降下来一个年轻人,说是做他的顶头上司,这下谁受得了?
亦不剌受不了这个罪。
他躲在帐子里,哼哼地说着:“乌鲁斯想要拿走我的永谢布部,他还没当上大汗呢!图鲁瞧着还像话一些,乌鲁斯充什么英雄?天寒地冻的,我实在不愿意我的族人去替人卖命!”
亦不剌并非是毫无城府之人,他养着几个汉人的军师,学习一些谋略。有人给他出谋划策:“乌鲁斯济农想要夺走领主的权力,领主为何不把他交到大明皇帝手里?”
“大明皇帝傻啊。”亦不剌叹了一口气,“你瞧瞧图鲁回来的样子,满脸红光,一点儿苦也没有受。我要是大明皇帝,我肯定要把图鲁给砍了。”
这话说出来十分大逆不道。
有军师继续献策:“要是您把乌鲁斯济农献给大明皇帝,指不定能得到金银珠宝作为赏赐。再不成,您让那位济农丢了脸面,日后部落里的族人肯定不听无用之主,全听你的。”
亦不剌猛地坐直起来,他寻思这个主意不错!
出卖一个济农(亲王),能为他换来多大的好处?
亦不剌甚至生出一个念头:“要是大明皇帝直接把乌鲁斯杀了就好,这样永谢布部依旧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十一月,达延汗的长子图鲁和次子乌鲁斯各领着一支军队,两位济农向着花马池急速行军。图鲁想好的谋略是先攻打花马池的东门,然后佯装兵败,诱敌深入山林。这次他吸收上一回的教训,他不放火,而是想改放暗箭,企图射死追来的明军。
他看向马背上的二弟,问:“乌鲁斯,你有想好的谋略吗?”
“还没有想好。”乌鲁斯脸上不动声色,“大哥,你有想好的法子吗?”
图鲁摇头,道:“我也没有想好。”
作者有话说:
关于鞑靼人攻打花马池的情节,有参考《明史》:“冬十一月甲子,犯花马池。”感谢在2021-11-10 21:29:58~2021-11-11 22:0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靖靖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7章 朱厚照做好人(48)
◎明武宗又救一个蒙古亲王◎
花马池的城墙高三丈五尺, 以黄土夯筑。城有东北二门,城门上有楼。
图鲁带兵攻来的那一日, 花马池下着大雪。这雪好大, 大得像是在天上飘着柳絮,淅淅沥沥的能糊人一脸。
萧靖在城楼上坐着,他穿着厚重的大氅, 面前摆着一只烧烤架子。冬天吃烧烤有一样绝妙之处,不但好吃,还能取暖。他往烤架上摆满了羊肉串, 豪迈地洒了一层辣椒面和花椒粉, 听得烤架上传来冒油吱吱的声音,闻着这味儿特别香!
他拿起来一根串,听到远处渐渐传来叫阵的声音。紧接着城楼上的战鼓敲响, 有大明士兵吹响了代表敌袭的号角声。
万岁擦了擦嘴边的油, 问:“是何人来犯?”
“回禀陛下,看着像是鞑靼人!”有负责侦察的将士站出来,“陛下,可要我等出城迎战?”
“且等一等吧,等到这一场雪下完再说。”
万岁拿起另一根羊肉串串,往上面洒了孜然粉,继续沉浸在美食当中。
远远赶过来, 吃了一嘴西北风的图鲁:“……”
怎么明人不按照他的预想出牌呢?
在图鲁的预想当中,明军肯定会打开城门,出来迎战。等他佯装战败的时候,他会把人引入城外的丛林, 他早早命人在那里设下埋伏, 好将追过来的明军一网打尽。
谁知人家压根不鸟他。
这就很尴尬了。
“喂——咳咳咳咳——”
图鲁想要亲自叫阵, 以挑衅激怒明军。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漫天的风雪朝着他这边吹,吹得他的嗓子发痒十分难受,直接咳了出来。他咳了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他顾着腮帮子,继续大喊:“尔等鼠辈,还不快快出城投降!”
在没有大喇叭的年代,他的声音传到城楼上跟嗡嗡嗡的差不多,被风声掩盖过去。
然而还是没有人理他。
萧靖又吃了一根油汪汪的羊肉串,喝了一小盅温着的甜米酒,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图鲁喊了两次,没有人理他,当他第三次叫阵的时候,他干脆单枪匹马地冲了出来,大喊:“我乃蒙古济农,尔等还不快快出城投降!”
这会儿终于有人搭理他了,城楼上似乎有人头动了一下,隔着白雪看得不是十分真切。萧靖瞅到有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人,像是将领似的人物。他命令城楼上埋伏的神机营众人射击,道:“就把那个人当作靶子,你们练练手吧。”
万岁:纪念朕的神机营第一次上战场。
黑黢黢的枪管看起来不太起眼,城楼下的军队没有人会把这当作一回事情。直到有火光、热气和剧烈的疼痛冲过来,才有鞑靼人意识到事态的不对。
已经太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疼疼疼疼疼疼——”
“天呐,那是什么东西!”
“我流血了,流血了——”
图鲁的战马被射中眼睛,马儿发狂,连带将图鲁一下子摔落马下。也正因为这样,要打在图鲁要害处的子弹全部打空,落到了旁边的鞑靼人身上。有鞑靼人后知后觉持着盾牌冲过来,要护着济农,图鲁捂着鲜血淋淋的手臂,骂一声“该死”,明人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厉害的火器?
“他们射了多久,怎么还没有停下来……”
“他们到底有多少火器和弹药!”
他听父汗说过,火器那样神奇的东西,从前的元朝皇帝也有。但是皇帝独享和普及到军队层面,完全是两回事情。以鞑靼目前的制造水平而言,不足以支持族内广泛使用火器。
图鲁本人曾玩过火铳,可是火铳上弹药的过程很麻烦。等他上完弹药,换成羽箭早射出去两回了。从前的图鲁觉得火铳不如弓箭和刀斧好使,万万没想到明军会拿火铳来对付他。
有手持盾牌的鞑靼士兵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有鞑靼人拿出弓箭,企图反击,可是弓箭的速度比神机营的火/枪更慢,箭没射出去几根,有弓箭手倒下去了。图鲁躲在阵中,被部下护着,有人建议他突围出去,道:“济农,我们走吧,明人的火器太厉害了,我们打不过啊!”
“那就走!”图鲁咬着牙说。
火器的攻击太密集了,完全没有给他接近城池的机会。
而花马池城的北门同样遭到鞑靼人的袭击,乌鲁斯想的办法和图鲁十分相似。他没有选中丛林作为掩护,而是下令在城外驻扎。他袭击了三四回,然后下令让大军返回营地,露出防备松懈的样子。他猜想明军肯定会在夜间偷袭,到时候他再反过来包围城外的明军,将其歼灭。
法子想得挺好的,可是实施起来出了一点儿问题。
花马池的城墙上泼了水,结成厚厚的冰块,这是天然的保护层,几乎没有人能从城外爬上城楼。花马池的城门一关,从外面硬攻很难攻打进去。
可是和乌鲁斯想的不一样,明军居然不来偷袭!
他们怎么可以不来偷袭呢!
如此“等候”了三个晚上,依旧没有人来偷袭乌鲁斯的军营。乌鲁斯有些生气,他夜夜没有休息,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跟随他出来的永谢布部人开始有怨言,大家大晚上不睡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领主亦不剌跟随乌鲁斯出兵,他听到有族人埋怨:“……那么远出来,又冷又饿,天天这么熬,只怕城里的明人还没有熬死,我们可要被熬死了。”
甚至有人跟亦不剌说:“领主,我们只认你这一个头儿,济农无能,他会害死我们的!”
亦不剌心思微动,让人做了清炖羊肉,亲自送到乌鲁斯的营帐中。羊肉的香气很浓,汤水的味道格外鲜美,稍微安抚了乌鲁斯焦躁的内心。乌鲁斯把这碗羊肉汤大口吃完,眼皮子些困,他心想明军日日都不来偷袭,他今晚且睡一睡,不碍事的。
然后他一睡过去,醒来的时候——
好家伙,地儿都换了!
乌鲁斯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浑身没有力气,无法像往日那样挥刀和射箭。他看到的是床,身上盖是被子,还有屋顶很粗的房梁……
他是在军营里睡过去的,蒙古包哪里来房梁?
乌鲁斯大叫起来:“不好,我这是遭人暗算了!”
他想要坐直身体,发现浑身软绵绵的。有一个像是大夫的人背着药箱进来,不经过他的允许,直接把手摸到他的脉搏上。乌鲁斯想要把手抽回来,却怎么也抽不动。
“你是谁?”他厉声质问。
“你这是中了阿肥荣,得亏用的量不大,不然你肯定得死。”大夫摇了摇头,“阿肥荣杀人如剑,是哪个要害你?”
乌鲁斯难以置信:“我被人用了阿肥荣?”
他知道阿肥荣是什么东西,那个玩意儿从元朝开始已经有了。阿肥荣用得好的话,是一味难得的好药,用得不好的话,能叫人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死了。
“是亦不剌!”乌鲁斯痛恨至极,“我从未用过阿肥荣,那日只喝了亦不剌给的汤。肯定是亦不剌在汤里下毒,害我至此!”
大夫说:“你日后莫要再碰阿肥荣,不然年纪轻轻死了倒可惜。城外的鞑靼人早已退兵了,有个领头的把你交出来,说任由大明处置,拿你换了一百担青盐。是陛下仁慈,拿盐把你换过来,还叫我给你治病,留着你的性命。”
萧靖刚看到乌鲁斯的时候,差点以为是图鲁又被人捉了。
“这个叫图鲁多倒霉啊!”他一拍手,“怎么图鲁这回晕过去了?几日不见,他的脸色差了那么多?”
整个人的脸色发青,瞧着没有精气神,跟个鬼似的。
有官员和永谢布部亦不剌对接过,告知陛下:“陛下,这个人不是图鲁博尔特,他是图鲁博尔特的弟弟乌鲁斯博尔特。乌鲁斯博尔特是被手下的人反水,迷晕了送过来的。永谢布部想要拿乌鲁斯博尔特换一百担青盐,您看这——”
“给他换,把永谢布部的人打发走。”萧靖评估出来乌鲁斯博尔特的价值,“图鲁加上五千个俘虏能值一万头牛马,这个乌鲁斯博尔特便宜点,应该能换一千头牛吧……好端端的亲王,应该能值点牲口……”
“再不成打个五折,换五百头牛也行!”
一个蒙古亲王重要还是五百头牛重要?
万岁认为乌鲁斯博尔特很有价值,是值得被救的人。他把这位济农安置在城里,他见乌鲁斯博尔特昏迷不醒,让最好的大夫给对方治病。直到第三天的夜晚,城外的鞑靼大军早已跑个精光,乌鲁斯才悠悠转醒。
他醒来得太晚了。
乌鲁斯听得亦不剌出卖自己的事情,心里恨不得生啖其肉。相比之下,他对于明人没有那么痛恨,因为明人跟他说:“……亦什么说了,要是我们不把你换回来,他们就把你丢到冰天雪地里头,让你自生自灭。”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上一篇:光明圣女今天翻车了吗
下一篇:给dk悟做女儿是有多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