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逐逐逐月
秦琰心中连续咯噔了好几下。
连忙拉着媳妇进去,问对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厉惠娘极为兴奋地说:“妹妹让我把自己出的题带回来呢!”
他:“……”
这是在同流合污啊我亲爱的媳妇。
“妹妹还托自己的舅舅给我送两个医女!”
他:“……”
这是要你我拿人手短啊!
媳妇你清醒一点!
第45章
看着仿佛人生进入第二春的妻子, 秦琰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此举,是将我们和厉氏都拉上了华妃的贼船啊,惠娘, 你对玉逢还是不要太过不设防的好。”
厉惠娘挑眉:“怎么会有堂哥说站在妹妹身后是上贼船呢?朝廷正处新旧接替之时,你们不是一直在头疼如何平和过渡么?不然你也不会联系筑林书院,将那些书籍送入宫中。”
“况且,我是怀孕了,不是傻了, 是不是真心对我好,我看得出来。”
秦琰心想:坏了,没有斗过堂妹。
尽管在妻子出门之前, 他就多有叮嘱与告诫,但似乎都被绕了过去。
而且还引起了妻子对他的不满!
“事情没那么简单的。”他叹了口气。
秦氏如今还是他的叔祖, 也就是秦玉逢的祖父说了算。
那是顺朝建国以来的第一位内阁首辅, 无论是魄力, 城府还是远虑都十分厉害。
秦玉逢被断定有凤命, 不仅是因为她在抓周的时候抓到龙凤牌, 更因为族长找过相师来替她相过命。
因而自幼时起, 秦氏便对她多有优待。
在发现她似乎很反感宗族礼教之后更是为她打破过无数陈规, 万般纵容。
但这并不代表秦氏要听命于她,做她手中的刀刃。
进则续满门荣耀, 退则护一族周全。
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从皇帝突然说要考核官员起,秦琰就意识到秦玉逢要做的事情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离经叛道, 所以有意地冷她一阵。
考核官员简直是个烫手山芋, 他跟堂叔为了这件事已经够头疼了, 结果堂妹居然还能整出来一处“后妃出考卷”的大活。
对于他心中的焦虑和凄凉,他的亲亲娘子并不能感同身受, 反而疑惑地说:“那为什么不简单点呢?你们不帮她,难道就能够撇清关系吗?”
秦琰:“……”
真是一句真实又扎心的话呢。
“不过你刚才提到我家,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夫君惊喜期待的目光中,厉惠娘缓缓说出后半句:“我得回去提点一下我爹,今天就不回来了。”
说完,她宝贝地抱着怀里的卷轴,转身就要回娘家。
厉氏在朝中的官员也不少,但到底跟门阀世家差着底蕴和人脉。
但他们有一点很厉害——擅长站队。
建国前站了钟氏,先帝登基前倾一族之力保先帝平安,皇子夺嫡时婉拒所有试图拉拢的皇子,今上登基后不久,就跳过墨成直接成为皇党。
他们的每一步选择,都极为正确。
以她的眼光来看,在此事上,皇帝必然会如华妃的意。
而从她夫君的态度来看,朝廷对此事的态度不容乐观。
这不又到了他们厉氏站队的时候了吗!
“大晚上的,就不能明天再回去吗?”秦琰拉住妻子,语气十分卑微,“你还怀着孩子,不要太过劳累。”
然而厉惠娘对他这幅过度保护的样子已然十分厌烦:“我现在好得很,走回厉府都不累,要是这事不能在明日早朝之前敲定,我才会睡不好,不舒服。”
秦琰哪儿敢让她走回娘家,真那么做,他明天接回来的就不是妻子,而是和离书和岳父的一顿毒打了。
他心情沉重地让人准备马车,亲自将妻子送回娘家,然后不出意料地得到了一个“姑爷再见”的答复,最后凄凉又孤独地自己回家。
而皇帝还在彻夜读卷,试图从华妃等人一下午做出来的试卷里得到什么灵感。
要说他最大的优点,无疑是在很多事情上不敏感多疑。
就像现在,他并没有因为这些东西是由后宫众人所作,由华妃堆在他案边而警惕,猜测她们的目的与心思。
而是真心思考,这些东西能不能派上用场。
无疑是能的。
尤其是华妃的某一张试卷,风格之成熟,考察之精细都令人震惊。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听闻秦大娘子熟读律法,曾有过一旬之内连去七次京衙,每次都押着不同的人过去,替京尹断案的壮举。
原来她是真的很懂!
话说回来,这份题目最重要的并不是所提知识的专业性,而是它的出题逻辑和试卷的框架可以运用到其他部门的考核试题中。
其他人的题虽然看起来都是些浅显的问题,但不乏挑出规矩错漏和不详尽的,让人答出来,有问题也好对现有的规章制度进行一个修改。
而且,为了防止泄题,或是故意出世家子擅长的题目,加入另外的题目很有必要。
皇帝将华妃的另外一份试题也找出来,与前面一张并排。
然后发现两张试题的标题是不一样的。
一张写着“甲卷”,一张写着“乙卷”,底下用小字写着“考前随机选择一份即可”。
他眼睛一亮。
可以让不同党派的人分别出卷,然后把这些题目打乱,做成两套以上的卷子,等开考时再随机地打开一份发放下去。
“华妃当真是有巧思。”他拍掌赞叹。
第二日早朝。
皇帝还没有来得及跟群臣分享自己连夜做出来的企划,就听到他们不约而同地参奏,对华妃带领群妃出题的事情表达强烈批评。
“后妃当以侍奉陛下,繁衍子嗣为德,干涉朝政有失妇德。”
“一群妇人,却对朝臣之职指手画脚,宛如游戏一般,当真是荒唐。”
“陛下空置后宫,少有踏足,皇后娘娘又在病中,使后妃心思浮躁,乱而无主,实为不妥。”
皇帝:???
为什么还能骂到他头上?
他冷淡地看向说出此话的朝臣,发现竟是娴婕妤的祖父,户部尚书。
“顾卿所言,可是在埋怨朕少有宠幸你的孙女?”
户部尚书抚了抚自己的白胡子,摇头说:“臣怎会因这种小事埋怨您?不得夫君宠爱,是她之过,德行有失而未能体贴陛下……”
皇帝:“……好了,别说了,没见过你这样贬低自家孩子的。”
这嘴说得比《女则》都毒。
“华妃此举也是想为朕分忧,并非全然是在玩闹。她们为各家贵女,受族中良教,才学见识不差,朕昨夜已经阅完所有的题卷,许多问题亦是朕所想知道的。”
大臣们安静一瞬。
这话不好反驳,要是反驳,就是在骂自己家教不好了。
但当臣子的,辩论要好,此道不行便换一条思路。
然而皇帝并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而是点了两个人的名:“段爱卿,厉爱卿,你们两家亦有女儿参与了华妃的……题会,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段氏在朝中为官最高者,是段文漪的伯父段平,任鸿胪寺卿。
鸿胪寺属礼部管辖,亦在此次的考核之列。
段平神色淡然,非常熟练地打起机锋:“此事臣还未知晓,但段氏对族中女儿亦是严格要求,需通诗书经文,明理晓律,对礼学应当能提出些见解的。”
夸自家孩子就完事了。
至于事情本身,未知全貌,不予评价。
另一个被点名的,正是厉惠娘的父亲厉居,任太仆寺卿。
太仆寺掌牧马与宗室仪仗,内容相对其他部门简单,技术含量不高,不在考核之列。
厉居颇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在脸上。
他一边想着女儿昨夜回家对自己说的话,一边思忖皇帝的态度,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真相,便毫不犹豫地说:“陛下唯才唯贤,后宫与前朝一样,都是为陛下效力的人,与其在此纠结身份问题,不如将娘娘们的成果拿出来讨论讨论,看看是否可用。”
皇帝顿时高兴起来:“厉爱卿懂朕,真乃我大顺之良臣也。”
其他人:“……”
好烦这种没有原则就知道站队的人。
借着这个话头,秦氏的几位门生自觉摸透了秦氏的态度,也纷纷站出来帮忙说话。
皇帝便顺顺利利地开始与朝臣讲自己的计划。
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成功推行新政,心中的兴奋不言而喻。
在下朝之后,他甚至完全忘记自己在秦玉逢入宫时对她的百般防备,欲要将她喊来共商此事。
“传华妃来勤政殿……算了,朕去纤云宫。”
半数朝臣对华妃意见不小,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华妃来勤政殿的好。
皇帝一进纤云宫,就闻到了夹杂着某种清香的桂花蜜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