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杨书记开口就问:“赵宋两家做买卖,一个月真的能赚几百块?”
“杨书记,这种事我哪知道啊。不过我想应该赚不了那么多,一个麻花几分钱,一张手帕一毛钱,还有扣除掉本钱,一个月得好几千才能赚上百块吧。”宋建国有意替两家说好话。
杨书记点头:“这倒是。听说赵家的粮食和油是在乡下挨家挨户买的,那宋家的布呢?他们做这么多的衣服手帕,布料是从哪儿来的?”
宋建国明白了,杨书记这是有备而来。他打着哈哈:“杨书记,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回去问问。”
杨书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建国啊,最近摆摊这事弄得咱们公社人心浮动的,要是耽误了生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是老同志了,可不能轻易犯这个错误啊。”
宋建国只能说:“杨书记,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让他们收敛点,不能耽误了上工。”
杨书记点点头:“你是老同志了,我还是信任你的,这事要处理好了,千万不能给咱们公社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是,杨书记放心。”宋建国只得先应下。
本以为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但谁知道杨书记话音一转,忽地又说:“对了,建国,听说你们大队搞了个刺绣小队,帮县里的厂子加工,你们这是准备办社队企业?”
社队企业最早是在五十年代提出,当时很多乡村的一部分砖瓦窑、油坊等纷纷折价入社,随后一部分土纺、草编、挑花等家庭副业也一并组成生产小组,加入社队企业。
五十年代是社队企业的发展高峰期,但进入六十年代,随着经济困难局面的加剧,社队企业纷纷解散没落,现在整个红云公社就只剩一个砖窑厂,职工9人。
宋建国连忙摆手:“杨书记,刺绣小队总共就12个人,订单也不稳,没活的时候都要去上工,说不定哪天没单子就直接解散了,这哪能成立社队企业啊,就是个加工小队。”
杨书记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建国啊,你这就是谦虚了。12个人,比砖窑厂还多了3人,规模可不小,也不是不能想嘛。好好干,我看好你。”
“谢谢杨书记,我们一定努力。”宋建国脸上堆着笑容。
回到队里,他就直奔宋书玉家。
这是过完年后,宋建国第一次到宋书玉家里,进门就看到堂屋里堆的那几袋子布料和衣服,他有些相信队里的传言了,这丫头恐怕赚了不少,不过她从哪里弄到这么多的布料。
宋书玉看到他,连忙站了起来:“叔,您来啦,快请坐,屋子里有点乱,您坐外面吧,我给您倒水。”
宋建国坐在屋檐下,接过水,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你这快两个月都没上工,就在家里忙活这些?”
宋书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让叔为难了?我明天就去上工。”
“现在不是农忙,少你一个也不少。”宋建国叹了口气,“你这事吧,叔本来是打算睁只眼闭只眼的,但不知被谁捅到了公社,今天杨书记找我谈话了。”
宋书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让叔您为难了,杨书记怎么说?他要是怪罪您,我明儿就去公社向他请罪。”
宋建国斜了她一眼:“有我在,还用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出去顶着啊。不是什么大事,他就说了两句,态度有些矛盾,前面像是责怪你们摆摊,后面……”
他干脆将杨书记的话重复了一遍。
宋书玉听完笑了,等了这么久,鱼儿总算是上钩了,就是这条大鱼有点傲娇,还在拿架子。
“宋叔,今天真是太为难您了,我明天去公社向杨书记解释一番。”宋书玉笑眯眯地说。
宋建国怕她吃亏:“算了吧,杨书记也没责怪你的意思。后面你收敛点,偶尔请一天假就行了,别这样长时间不上工,我就是想偏袒你也不好做得太明显。”
宋书玉知道他是好心,但他明显没领会杨书记的真实意图。杨书记要是真有心怪罪他们,要打压他们这些做小买卖的,哪会说这么多啊。
“宋叔,您放心吧,杨书记不会为难我的,说不定啊,这还是咱们的机会。宋叔,您跟我说说杨书记的为人,来历背景吧,免得我明天去见了杨书记不小心说错话。”
宋建国有些头痛:“你这孩子真是太倔了,杨书记……”
……
宋书玉不但询问了杨书记,还问了公社其他几名主要的干部的情况。
宋建国本来是去提醒宋书玉收敛点的,最后变成了给她科普公社干部的情况和关系去了,走的时候他不放心地叮嘱了一番,让宋书玉别去公社,别往枪口上撞。
宋书玉见他实在是担心,很想跟他说明实情,但转念一想,要是知道了,自己明天提条件的时候宋建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晚上一家子吃饭时,宋书玉说了自己的计划:“妈,奶奶,我打算明天去公社摆摊。”
刘桂芝纳闷地看着她:“不是说不在咱们公社摆摊的吗?你咋改主意了?”
宋书玉笑盈盈地说:“以前不是想瞒着队里的人吗?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也没隐瞒的必要了,在哪里摆摊都一样,咱们公社还近一些。”
这话挺有道理的,刘桂芝不再反对。
第二天,宋书玉和谢铮一大早就去了公社。
挑选摊位地址的时候,宋书玉特别选在了公社办公室的斜对面。
谢铮不知道昨天宋建国来的事,觉得有些奇怪:“书玉,咱们要不换个地方?这里虽然人流量比较大,但毕竟在政府楼房对面。”
“没事,哪里都一样,就这里吧。”宋书玉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摆上。
谢铮拗不过她,只好开始摆东西,但心里升起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总觉得从昨天突然说要到公社摆摊开始,书玉的反应就有些奇怪,但到底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在红旗公社的生意更火爆了,因为整个公社大部分人都听说过他们的事迹了,不用他们吆喝都一堆人围了上来。
杨书记刚在办公室里坐下就发现对面马路上围了一群人,本以为一会儿就散了。哪晓得一个小时后,人不但没散,而且越来越多,挤得水泄不通的,异常热闹。
他叫来前两年来的小干事:“小梁,外面是什么情况?”
小梁刚去凑过热闹,因此知道得很清楚:“红云大队那个宋书玉在那摆地摊卖衣服呢,我刚才去买了一件背心,质量还真不错,只要1.5,不要票。”
杨书记眯了眯眼,招了一下手:“把你买的背心给我看看。”
小梁立即去隔壁办公室将背心拿了过来。
杨书记展开一瞧,针脚细密,没有线头,缝得很好,再摸布料,跟供销社的也不差,不要票还便宜三毛钱,难怪卖得这么好呢。
将背心递给小梁,杨书记的目光穿过窗户,落到街对面,这姑娘有点意思,昨天他找了宋建国,今天她就跑到公社门口来摆摊。
杨书记放下笔,背着手出了门。
小梁见状,连忙跟上来:“杨书记,您也要买背心吗?我去帮您排队吧。”
杨书记摆手,饶有兴致地说:“不用,我去看看热闹。”
他说是去看热闹还真是去看热闹了,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杨书记根本挤不进去,只能耐心地站在外围,观察周围买东西人。
排了二十多分钟,杨书记总算是被挤到了最里面一层。
他站在一个阿婆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对面的两个年轻人。
两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非常年轻,但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挂着笑,这么多人,语气也没丝毫的不耐烦,一一给顾客报价,算账,找钱,忙得满头大汗。
在他们身上,杨书记看到了一种久违的拼劲,干劲。
杨书记侧了侧身,站到侧面,把位置让给后面想买东西的人,自己就在一旁看着。
这一站就是大半个小时,围着的人才逐渐减少。
嗓子都喊破了的宋书玉总算有喘口气的功夫了。
她拿着水杯猛灌了两口水,又招待了一个客人,找完钱后,目光总算落到了旁边的杨书记身上:“这位同志,想买背心还是衣服?”
杨书记蹲下身,目光落到裤子上:“那件棕色的裤子怎么卖?”
宋书玉笑着说:“这是灯绒芯的裤子,比较厚实保暖,价格要稍微贵一点,我们都卖6块一条的,您要是诚心要,那就5.5吧。”
杨书记点点头,又指着另一件蓝色的外套说:“这件呢?”
宋书玉又给他报了价格。
他点点头,又问下一件。
一连问了七八件,也瞧不出他喜欢哪一种。
宋书玉看出来了,他恐怕不是真心来买衣服的,正好又有两名客人过来,宋书玉便笑眯眯地说:“您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再叫我。”
说完就去招呼新的客人去了。
等客人买了东西走后,宋书玉又笑着问:“同志,有看中的吗?”
杨书记指了指公社大门:“宋书玉同志,过去坐坐?”
宋书玉马上明白了他的身份,连忙笑道:“您就是杨书记吧,失礼失礼,还请见谅。”
正好现在人不是很多,她跟谢铮交代了两句,将摊子交给他就跟杨书记去了公社的书记办公室。
对于杨书记,宋书玉没什么记忆。上辈子改革开放后,她就进城打工了,后来衣锦还乡,公社的书记已经换了人,对这位杨书记的了解完全来自于宋建国。
宋建国对他评价很不错,说杨书记是个很耿直很为社员着想的人。当年他在公社做主任的时候,县里让每个公社上报当年的交粮数量,不少公社为了挣表现,都往多了报,但杨书记不这样,他每次都认真下乡考察,根据当年的情况报。
搞得他们红旗公社有好几年都是排在倒数,没少挨批。有些公社干部对此也不满,劝他别那么死脑筋,别的公社都往多了报,他也多报点,不说抢前几名获得表扬吧,至少弄个中不溜,也不至于回回都挨批。
但他硬是不答应,还说县里要批评,让他去就是。
所以虽然他在上头不是特别讨喜,但公社的社员和干部还是挺喜欢他的。
宋书玉觉得宋建国滤镜太深了,说杨书记为社员着想她信,但要说杨书记特别耿直,她可不信。
“小宋,喊了半天,喝点茶润润嗓子。”杨书记亲自给宋书玉泡了一杯热茶。
宋书玉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谢谢杨书记。”
杨书记含笑点头,坐到办公桌后面,双手交叉放在桌子,含笑打量着宋书玉:“你这小同志挺能干的嘛。我听说你们队的刺绣小队就是你一手成立的?”
宋书玉谦虚地表示:“运气好而已,正好赶上刺绣厂有这个需求。而且这事也全靠队里和社员们支持,不然光凭我一个人成不了。”
“小宋你实在是太谦虚了。刺绣小队忙吗?”杨书记感兴趣地问道。
这种给她表现的机会,宋书玉当然不能错过。
她详细地介绍了刺绣小队的业绩:“从过完年到现在,已经交了三次货,总共收到325元的加工费,平均每个人分到24.37元。目前,她们在忙第四批货,下个月初应该就能交货了。”
听完这个数字,杨书记兴趣更浓了:“你们的订单挺稳定的嘛,社员们增收也很好,只是这事惠及的社员太少了。小宋同志,有没有想过扩大规模?”
宋书玉苦笑:“杨书记,刺绣厂都只有一百多人,他们每年的订单数量也是有限的,能分给咱们做的更少了。目前的订单,刺绣小队完全处理得过来,若是订单持续增加,忙不过来了,那势必得再招一批人,但招几个十几个人就顶天了。而且刺绣小队需要一定的专业技巧,大部分社员都不适合做这个。”
刺绣是门技术活,有比较高的门槛要求。
杨书记得承认,宋书玉说的是实话。
他点点头:“你说得对,刺绣厂规模再怎么扩大也有限。我看你们这做衣服的买卖挺不错的,有没有想过在大队成立个什么缝纫小队,惠及更多的社员?”
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宋书玉等的就是他提这个。
“杨书记说的这个我们也考虑过,但这个布料来源是个问题。我这点布料都是东拼西凑来的,马上就要用完了。连我这一台缝纫机都不够,哪有办法惠及更多的人啊。”宋书玉一个劲儿地诉苦,然后期盼地望着杨书记,“要是公社能帮咱们解决这个难题就好了。”
她这点小伎俩很明显了。
杨书记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指着宋书玉说:“建国多耿直老实的一个人,怎么有你这么个滑头的侄女。你要个三五十匹布,公社还能想想办法,再多的是没有了。”
他虽说是个公社书记,但管的也就这一亩三分地。他的话到了县城就不好使了。
即便是公社的棉纺厂,那也是国营厂子,上面有计划委员会管着,生产销售都有规定的,也不是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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