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改文明 第136章

　　“是的。”丹尼尔打断了他后续的话语，“我认为这是必须的。倘若秩序和人伦不复存在，道德与安全也将不翼而飞。想要保持平静的生活，至少要处于一个和平的环境中。我不认为现在很安全，您觉得呢？”

　　亚伦沉默片刻，反问道：“难道我在你们眼里是个很强大的超凡者吗？我的实力不足以战胜‘那个存在’吧。”

　　“是的，我们理解。但此刻不一样。”丹尼尔直白到令人不适，“我们必须确保绝大多数‘超凡者’是自己这边的人，而非‘那边’的。因此，暂时将‘超凡者’们聚集起来是应当之事……”

　　丹尼尔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实不相瞒，粗略估算，阿美利肯大约有超过上千人的‘超凡者’站在了‘那位存在’的一边。”

　　亚伦稍显愣怔，没想到事态已经恶化到这样的地步，原本就要吐露的拒绝话语最终咽下，他叹息道：“好吧，好吧。看来我已经必须做出抉择了——我可不想为了‘那位存在’而抛弃自己的意志和理性……我就跟你们暂时走一趟吧，希望暂住的时间不会太长。”

　　丹尼尔仿佛没有听懂亚瑟最后一句话语中隐含的威胁意味，他起身伸出了手：“合作愉快，史密斯先生。”

　　亚伦平静地回握：“希望这次之后再也不见，丹尼尔先生。”

　　“这也是我们的心愿。”丹尼尔主动为亚伦打开了门，态度殷勤而自然，笑容带着欣悦之意，“我们走吧。”

　　两个人结伴离开了房子。在跨出修剪精细的花园时，亚伦抛去留恋的一瞥。也不知道这次离开，回来之后，花草们还能否继续鲜艳的盛开？

　　——

　　弗兰斯。

　　“这是一个令我们感到悲痛的消息……女王陛下病重，而王储却在之前的灾变之中，不幸地自杀身亡……如今，只有我来引导人民，但我们不会忘记，是谁导致了这一切，让悲剧在大地上不断重演。这是新时代的战争，我们绝不认输！”

　　弗兰斯王子阿尔斯站在宽阔的舞台上，眼含热泪，慷慨激昂地演讲着。台下的观众们被激起了情绪，在演讲的末尾，大声高呼着他的名字，坚信这个聪慧而勇敢的王子可以拯救弗兰斯，就像历史上那些力挽狂澜的伟大君王。

　　他们是失去了亲人的人，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是恐惧战栗的人，也是悲痛欲绝的人。

　　普通人的痛苦在时代的洪流下显得不堪一击，阿尔斯的话语让他们终于有了正当宣泄的渠道。

　　“杀死灾祸！”

　　“为人民报仇雪恨！”

　　“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我们的一切！”

　　“摧毁超凡！”

　　“回归应有的秩序和自由！”

　　群情激昂中，阿尔斯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杀死兄长将其伪装成自杀，果然是他做过最好的一步棋。那个风流愚蠢的人脑子里只有活.塞运动，却霸占着应该属于他的王储之位，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弗兰斯？自杀死亡是他最好的结局。

　　演讲结束，阿尔斯得到了他想要的民心，群众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承诺。人们迫不及待地渴求一个胜利，对超凡存在的胜利。而他则顺应局势，在规定时间念诵咒文，来到了D的收藏馆。

　　面庞披着黑色薄纱，裙摆漆黑湿润宛若流淌的河流，带有隐隐血腥气的女人已经等候在此。

　　阿尔斯心中一凛，原本因顺利除掉兄长而生出的骄傲之心，在触及其令人大脑晕眩的本能恐惧之后，立刻消失不见。他谦卑地鞠躬到底，向雨中女郎问好。

　　“绝望女士，您的身姿依然如噩梦般让人印象深刻。”

　　——表达对她的恐惧和绝望，对于人类而言算是侮辱的话语，对于雨中女郎来说，却是奉承话。

　　她没有五官的惨白脸孔无声凝望阿尔斯，一瞬间，阿尔斯感到自己的内心翻江倒海，强烈滚动的情绪激烈到让他的面孔浮现出一阵不自然的晕红，随即血色尽褪。在惨白的面色中，一个类似绞痛的强烈情绪被他接收到了。

　　【盛典虽然很好，但没有参与的必要。逆轨之母是不死的。】

　　阿尔斯再也承受不住，猛地跪倒在地，心中的一切喜悦和快乐仿佛都离他而去，只剩下强烈的厌世与悲伤，如果现在身边有一把刀，阿尔斯会立刻拿着他捅进自己的胸口，破坏心脏。

　　汗水不断从额角滑落，阿尔斯跪在地上剧烈喘息，直到带有血腥味道的裙摆从他身边如阴影一般无声滑离，他才发出一阵终于结束了的痛苦呻.吟。

　　在弗兰斯可谓春风得意的高贵王子阿尔斯，在收藏馆中，只是随处可见的脆弱人类，稍微用力就会被轻轻捏死，和蚜虫没什么两样。这样的耻辱已经遭受了不止一次，阿尔斯哪怕早已习惯，却依然感到喉口处蠕动的不悦感像虫豸一样爬行，带来一丝痒意，让他几欲作呕。

　　弗兰斯的宝藏被夺走了太多，此刻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来和收藏家交易，只能被迫接收对方的结论。

　　未来，当弗兰斯的所有宝藏都被夺走之后，他们还有桎梏收藏家的手段吗？难道仅凭那一纸薄薄的恶魔合约？

　　抱着忧虑从收藏馆离开时，阿尔斯的面色异常难看。他想过对方不会帮助他，但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堪称绝望的消息——逆轨之母不会死亡。这不就说明，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吗？

　　如果能联系上逆轨之母就好了，那样他说不定可以抛弃收藏家，与逆轨之母合作……阿尔斯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很快，他否认了这个念头。逆轨之母会操控人的内心，比起自己狂热的信仰祂，还不如继续和收藏家虚与委蛇。至少他们之间，不是神和虔诚信徒的关系——虔诚信徒，这个词真让野心家恶心。

　　现在，新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要不要将【逆轨之母】不会被击败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第219章 崩坏的日常（6）

　　（老害与不老的人鱼肉。）

　　阿尔斯王子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弗兰斯此刻需要一场胜利维系人们摇摇欲坠的自尊, 告诉人们就算与超凡为敌，人类也会胜利。哪怕这胜利是虚假的，从抚慰焦急而恐慌的心，维持社会秩序的这一面来说, 也是现在的必需品。

　　不能说！不但不说, 还要封锁消息，让民众沉溺于期待与希望之中！阿尔斯很快下定决心。

　　他在自己的卧室内静坐片刻, 平复心情, 英俊的面庞挂上一如既往灿烂而阳光的笑容, 推门而出，为自己的心腹下属们表达收藏家的意思。

　　经过一番润色, 阿尔斯告诉其他人，收藏家虽然没有站在弗兰斯这一边的意思, 但对于支持逆轨之母也毫无兴趣，祂是中立的，而祂又身处弗兰斯, 曾经签订契约, 这样的中立客观上也对自己等人有利……

　　鼓舞了士气, 阿尔斯的下属也开始为未来的弗兰斯国王申明工作，当讲述到“樱岛寻求帮助”之时，阿尔斯多问了一句。

　　“他们不是一直以来保持着与阿美莉肯的联系吗？”

　　“是的，但与我们交涉的是另一波人, 樱岛的新生代，并非此刻樱岛的实际掌权人……”

　　阿尔斯斟酌片刻，“如果他们能尽快掌握樱岛的主权, 就与他们合作。如果不能, 合作的条约就当不存在。这一点, 和他们讲清楚。”

　　下属应声而去，片刻之后，面色古怪的回来了：“他们说，再给他们三天时间，一切就结束了。”

　　“三天？”阿尔斯一愣，随即意识到原来樱岛的新声代政客们也早有准备。

　　曾经杀死亲哥哥的王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是吗？那我们就稍等几天吧……看看樱岛最终会落入谁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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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樱岛，有一群人被轻蔑的称作“老害”。

　　尊老爱幼的习俗在这里被扭曲，固化的阶级让年迈腐朽，思维僵硬，耳聋脑衰的一群人，因为地位和身份的尊贵，位居樱岛金字塔的最上端，对全国人民居高临下的处置。

　　年轻人无法往上走，因为淤泥堵塞了樱岛的血管，用身份和资历说明一切的老年人，绝不会听从可能动摇他们地位和利益的一切，甚至更新的东西也一概不理，哪怕这其实是对人民有利的。

　　“这种霸占地位，阻碍社会进步的老东西，就该去死才对。”

　　“如果老害们能集体切腹，那樱岛的未来一定会更加美好。为什么要让一群话都说不清楚的死肉压在我们的头上？”

　　“老了就退下去安心养老啊！为什么还要插手不该他们管的事情！”

　　“老害们如果能像我邻居奶奶一样每天只浇花就好了。”

　　诸如此类的恶语不断在覆盖了一层面具的互联网上传播着。

　　等度过了逆轨之母的自杀潮，作为死人数量最多的樱岛，对于老害的恶意更加浓烈，几乎到了恨不啖其肉的地步。

　　“凭什么我身边未来大好的年轻人死了，欺压他们的老害却活的好好的？”

　　“有什么诅咒可以直接咒死老害吗？我可以出钱购买，已经等不及对方死了。”

　　“老害们干脆直接弄死算了。不，干脆把所有六十岁以上的老东西都杀了吧，这样社会肯定可以轻松很多的！”

　　“杀了他们，杀了老害，杀了他们！”

　　沸反盈天的愤怒像无声的浪潮，浓烈到几乎可以摧毁一切的恶意沉默地发酵着，没有人在意那些极端激烈的声音，直到终于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三个月前，一条鲛人被一只渔船从海水中打捞而出，船长将其卖了个好价钱。

　　一个月前，购买鲛人的买家讲消息散播出去，樱岛最顶尖的那一批人知道了有地方可以吃到“永生的人鱼肉”。

　　三天前，所有樱岛最顶尖的一批人，决定聚集在一起，由买家牵头，开展一场名为“飨鱼”的宴会。

　　而今，终于到了宴会开始之时。

　　巨大的弧形宴会厅在数百盏璀璨无比的枝形吊灯的照耀下灿如白昼，一排排阶梯状的楼层宽敞到足以容纳横向的卡车，此刻这里没有卡车，只有一个个格子形状的封闭小房间，每个房间都被隔断的通道切成一节节彼此无法接触的密室，通道延伸向大门口与后门，足以满足任何前往这里的人保持自己身份的隐秘。

　　时间即将到达约定时刻，一个个躺在轮椅或移动担架上，带着一连串医护人员与急救措施的老者们从门口进入，无声无息通过一节节隐秘走道，抵达了属于自己的暗室之内。

　　墙壁骤然亮起，映照出舞台上一切景色。

　　一只被保持温度与氧气的管道连接的透明的巨大鱼缸中，男性人鱼随着水波沉浮，俊美的面孔因陷入睡眠而显得平和，深蓝色发丝间带有薄膜的扇形双耳与微微翕动的腮让他显出异样的美感，人类的腰部以下是过渡的淡蓝色鳞片，一条足有两米长的有力鱼尾替代了双腿，薄纱般长而华美的鱼尾反射粼粼波光。

　　毋容置疑，这就是传说中食用其肉可以青春不老的人鱼！

　　所有瞩目着舞台的老人们心跳都加速了，唾手可及的美好未来就在眼前展开，然而他们的心中还有一丝疑虑。

　　仿佛是为了打消众人的疑虑，一个戴着面具的蹒跚身影缓步走上舞台，站在鱼缸旁边。他穿着宽松的西装，松垮的衣衫下露出苍老而布满褶皱的皮肤，银色发丝枯萎颓败，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遮盖了面孔的老人。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老人按下鱼缸边的按钮，一支机械手臂伸入水中，轻轻切下人鱼手臂上的一片血肉，取出来放在托盘上。老人捻起薄如蝉翼的半透明淡红色鱼肉，张嘴将其吃下，脱落的牙床费力咀嚼着，终于将肉咽进肚子里。

　　几个呼吸间，老人皮肤上的皱纹和斑点就飞快地消失，银色发丝边有黑发生出，蓬勃如杂草般遮盖了他戴着面具的脸。似乎因为错愕，老人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他的牙齿从牙床中长出来，舌头恢复健康的鲜红色。

　　片刻之间，老人佝偻的身形舒展了，他的肌肉撑起宽松西装，竟然从一个年迈到几乎一只脚跨入棺材里的老东西，转瞬变成了一个健康的年轻人！

　　“天啊……”

　　在近乎□□的感慨抽气声中，所有的谨慎与忌惮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火热到近乎灼烧空气的视线，贪婪而惊喜地钉向那只沉睡的人鱼。

　　只要得到它的肉，就能恢复青春不老了！

　　得到它，得到它，得到它！

　　内心的声音在耳畔疯狂呼唤着，老人们迫不及待地掏出自己的金钱，只渴求那一片薄薄的生肉。他们垂涎欲滴的看着机械臂一次次从人鱼身上切下肉片，很快，俊美的人鱼不复原先的优雅，如同血葫芦般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晶莹剔透的鱼肉送入千百个小格子内，在急促的喘息声中，送入一个个老人的嘴里。

　　咀嚼，吞咽，咀嚼，吞咽。

　　肉片滑入胃部，散发温暖热度，在快乐的疯狂中，众人将鱼肉吞噬殆尽。他们萎缩的肌肉变得鼓起，褶皱的皮肤变得光滑，沙哑的嗓音变得清澈……他们从身上一根根拔掉了针管，从担架或轮椅上缓缓站起，年轻如往昔。

第220章 崩坏的日常（7）

　　（超能合法开业证书。）

　　黑泽虎川站在巨大的屏幕之后, 能够看穿灵体的眼戴着眼罩，另一只眼锐利无比地盯着视频中映照出来的情况。

　　舞台中鲜血淋漓的人鱼被切割得凄惨无比，但它还活着，胸口微微起伏, 各种管道插入了它的身体, 保持它的生命。

　　屏幕右下角有一个不断跳动的数字，鲜红色宛若凝聚着人命的血一般粘稠妖艳, 只是短短十五分钟, 这个数字就从最开始的“0”跳跃到了“1475”。

　　——已经有1475个人吃下了人鱼肉。

　　“呋……”黑泽虎川吐出一口醒神的烟圈, 身姿笔如一把标枪。他在等，等待最后一个人, 也是最为重要的那个人吃下人鱼肉。明明已经是行将就木的死肉了，竟然还在恢复青春的诱惑面前犹豫……单凭意志力来说, 不愧是曾经在战场上连杀十七人的“恶鬼”啊。

　　五分钟后，1475的数字跳动了一下，变成14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