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改文明 第20章

　　丹尼尔并不奇怪，为什么十七个大人物中，没有人对亚伦抱有伤害的恶意。

　　太过位高权重的人是不会对尚且在观察中的存在抱着「伤害」念头的。但恐怕那位随口吩咐了自己的下属及子嗣，对这件事情上点儿心；而保罗·凯尔则从隐晦又简单的吩咐中意会错误，使用过度激烈的手段对付亚伦了。

　　他一边疲惫而充满绝望地祈祷着，不会伤害无辜者的亚伦的老师，是一位同样宽和温柔的人，不会直接宰了保罗·凯尔；一边立刻联系那位军方的大人物，含蓄而隐晦地表达了「去查看一下你儿子有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语。

　　“我只能做到这些了……”丹尼尔抹了把脸，“不知道后面会发什么什么……”

　　他原本以为针对超凡力量的谨慎已经足够拔高，但事实上，丹尼尔与他背后的十七位大人物，依然……看低小瞧了超凡力量。

　　他们究竟会怎么做？

　　之前的数千年，人类历史上，那些匪夷所思的神话传说、英雄事迹，那些史书上记载的、在现在的人们看来压根不可能的事情，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虚假的？

　　他们……又会怎样处理「超凡泄露」？

　　丹尼尔提心吊胆地等待着。

　　五分钟后，黑市内关于亚伦·史密斯的所有任务，全部被发布人彻底取消。

　　十分钟后，忙碌的军方大佬通知了他自己已经收到信息，正在着手处理。

　　十五分钟后，丹尼尔得知了保罗·凯尔被送入精神诊疗医院检查的消息。

　　二十五分钟后，保罗·凯尔完好无恙地从医院离开……但身后多出了一大群保镖。

　　丹尼尔在二十七分钟时，终于等到了军方大佬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而沉着的女声。丹尼尔知道她是那位大人物的贴身秘书，一直以来负责所有相关重大事宜。

　　女声稳定而清晰地告诉他，保罗·凯尔没有任何问题。身体在他这个年纪还算健康，有几乎所有坐办公室的人都有的轻微颈椎病，一点不深的近视加散光……简而言之、什么事都没有，和他上个月体检情况别无二致。

　　“看来这是一件好事？”丹尼尔试探着问。

　　“不，先生。正因为这样，才是一件坏事。保罗·凯尔先生发自内心地取消了他一个月前发布的工作任务，并且没有丝毫怀疑、警惕。他同时也淡忘了亚伦·史密斯，好像在听见了一个名字之后又过去了一整年那样，自然的淡忘。”女声冷淡道，她顿了顿，“……精神方面也没有任何问题，如同之前的选择是他自己决定的。”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当一个人被操控了精神，那就相当于被操控了一切。而被操控的人，甚至……没有被操控的意识。比单纯从肉体上抹杀一个人更为可怕。

　　这就是黛所说的「解决问题」？

　　果然毫无波澜、快速、有效、果断、正常……正常得过了头，正常得可怕，正常得让人头皮发麻。

　　丹尼尔不寒而栗。

　　——人类之所以对「超凡力量」一无所知，是否正式因为这种力量被作用于常人？

　　“……那么、凯尔先生他接下来有什么指示吗？”丹尼尔干涩地问。他口中的「凯尔先生」不是保罗，而是他的父亲，那位大人物。

　　“凯尔先生已经出发前往墨西哥，视察产地植物生长状况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他不会下达任何指令。”女声道。问他还有事要汇报吗？没有就挂电话了。丹尼尔说没有。

　　他不敢再多事了。经验丰富的前特工现局长听懂了秘书内在的含义——他之前多事了一下，就让凯尔先生不得不远赴墨西哥，以此躲避那位能够操控人精神的黛女士，祈祷对方不会心血来潮，再在镜子上占卜一次「谁想为难亚伦·史密斯」，落得和他小儿子保罗一个下场。

　　丹尼尔如果再多事，恐怕他就要光荣登上凯尔先生的黑名单了。

　　挂了电话，丹尼尔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用想，既然保罗·凯尔的记忆被控制了，那么剩下那几个关在监狱里的雇佣兵，大概也被黛女士「洗脑」了。只是与保罗·凯尔相比，洗脑洗得多或少的区别而已。

　　……不过，万一呢？

　　万一那位黛女士有了什么疏忽——

　　在不可能中钻研可能，本就是丹尼尔的职责之一。如果对方残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那么丹尼尔就会像老练的猎人一样沿着痕迹追踪而去，抓住一根线头，就能扯出更多的线与线团，这就是丹尼尔一直擅长的。

　　他抱着如此念头，吩咐监狱的狱警将几个佣兵提出来，为他们检查一下精神。同时查看监控设备，询问巡逻人员，检查监狱内容物，是否存在某些异常。

　　很快，他从典狱长口中得知，这些佣兵之前因为亚伦·史密斯而产生的精神疾病，现在彻底好了：他们已经彻底忘记了亚伦有关的事情，只以为自己是在做任务时被逮住，才进了监狱的……

　　而监控、门锁等也检察过，全部没有使用的痕迹；巡逻人员没有发现不对劲的情况，监狱周围也干干净净，天知道黛是怎么做到的。大约是用「瞬间移动」「隐身」之类的超凡方法吧？

　　不过，说来也是——

　　只要有「瞬间移动」，这个世界，又有哪扇门能挡得住她呢？

　　“其实这么一来，不是还能治疗一番精神疾病吗，那也不错……吧？”

　　丹尼尔苦中作乐地想。

第33章 资本的恶意（完）

　　（对超凡的恐惧？对巫师的傲慢？）

　　三十分钟过去, 拥有秀丽而柔顺的浅棕色长发、身穿黑色的优雅的长袍、手持一根纤细奇特「木棍」的黛，卡着点突兀回到了亚伦·史密斯的客厅。

　　这时，正在看报纸的亚伦才放下了半小时没翻动的报纸，起身给黛倒了一杯鲜榨的热果汁。两人气氛和缓地闲聊片刻, 亚伦全然放松了, 一副完全信赖老师的模样。

　　他们聊天的话语，丹尼尔也竖着耳朵仔细听。但说来说去, 都是亚伦在说, 说的也全是丹尼尔知道的事。他看重的、想了解更多信息的黛, 只是微笑着倾听学生的阐述。

　　两个人聊了十五分钟左右，黛才插了一句：“对了, 之前一段时间，「霍格沃茨」新增加了魔药课、魔法史记, 今年九月也快到招收新生的时候了，我也获得了正式的教授职称，现在专门教导小巫师们控制自己的魔力, 更好、更系统的学习魔法知, 也就是魔咒学的新老师, 正好能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

　　“那很好。有需要我的地方吗？”亚伦问道，“我很乐意帮忙。”

　　“暂时没有，不过，倘若真需要你, 我也不会客气的。”黛啜饮了一口果汁，笑容舒展，“今年的新一届小巫师们也该入学了, 真希望能多找到几个好孩子啊。”

　　监控里的亚伦点头答应。他们寒暄告别, 黛消失在客厅内, 亚伦则自然地做了次柔软操，开始为自己做中午饭。

　　丹尼尔将这份珍贵的视频记录保存下来，弗雷德里卡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递来一份崭新的、属于「黛」的绝密档案：“先生，这是心理与微表情部门的报告……”

　　丹尼尔嗯了一声，示意秘书将报告放在桌子上。他一边用手指翻动着报告，一边长久地思索。

　　“……弗雷德里卡，”丹尼尔沉默几秒，对秘书道，“最近一段时间，你派人仔细侦查，阿美利肯有没有十六岁以下的青少年表现得很奇怪，比如，他们经常说着「巫师」之类的词汇；还有，警局里会不会出现他们莫名其妙的报警电话，医院精神科里，关于孩子们的幻想有没有值得在意，符合「巫师」标签的地方。”

　　“好的，部长。”

　　弗雷德里卡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丹尼尔反刍着之前目睹的一切，脑海中思绪翻腾。

　　——不过，说起来；如果「黛」是「小巫师们」的老师，那么她就是……「巫师」？「霍格沃茨」……就是巫师学校？难不成所谓大魔法师梅林也不是后来人杜撰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有了学校，那一定也有秩序。但是，想起巫师，丹尼尔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件有关巫师、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乃至臭名昭著的大事……

　　——「猎巫运动」。

　　中世纪欧洲，由教皇卡罗尔牵头，国王威廉三世默许的、触足遍布整个西欧大陆，如同黑死病一般肆虐，残害无辜女性，从精神上蹂躏、践踏人类道德与尊严，如同地狱之火熊熊燃烧，遍布人间的残酷历史。

　　倘若想要得到某个女性，但却被对方拒绝，该怎样报复？

　　倘若因嫉妒某个女性，想折辱对方，该怎样行动？

　　倘若想要羞辱、强暴女性，满足自己的兽欲，但又不愿意受到法律的谴责，该怎样自处？

　　——污蔑那位女性为「女巫」。

　　只要动一动两片嘴唇，只要写一封匿名的信件，只要用刀子去捅女性的腹部而对方流出了血，只要将女性的头按进水里而对方感到窒息——只要随意地构陷、抨击、污蔑、欺辱，就能让一个女人绝望而死。

　　长达几百年的「猎巫运动」，经过后世历史学家粗略统计，其中被凌辱至死的无辜女性高达数百万人。它的杀伤力比瘟疫更可怕、比天灾更恐怖，充分说明了人类的愚蠢、无知、自私、嫉妒是怎样一种腐蚀自身的毒。

　　“黛是巫师，那么……这段历史，真的只是利欲熏心者残害无辜之人，而不是教廷与国家的超凡力量与巫师对抗吗？”

　　丹尼尔情不自禁地想。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情沉重。为了转移念头，他将注意力更多的凝聚在弗雷德里卡刚刚送来的档案报告上。

　　但在他预料之中、情理之外，丹尼尔看见了这份报告的末尾处，出现了一份《关于中世纪猎巫运动与巫师黛的联系与影响》……

　　看来那些被无数荣誉簇拥、有着长得数不清的科研头衔、高智商的技术大牛、顶尖专家们，在某种时候，也能和他一个相对的「普通人」想法共通啊……丹尼尔翻看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如果这份猜测是真实不虚的，那么几百年后，他们这群自诩文明的现代人，又要如何与那些拥有可怕力量，但却曾经遭受过难以想象的残酷对待的巫师们相处呢？其他超凡势力，又是否和巫师一样，拥有着血淋淋的、被曾经人们迫害过的经历，就像百年前的黑人、印第安人？

　　仇恨，是一种历久弥新的感情。

　　……现在的人类，真的能打破仇恨形成的桎梏与敌意吗？

　　如果打不破，又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群历史中走出来的超凡者？

　　超凡世界遮掩得严严实实，真不敢想象，现在五十亿人类的生活的阴影处，到底有什么可怕而庞大的存在。

　　即使再怎样叮嘱自己小心谨慎，但人类本就是愚蠢而傲慢的生物，对于全无所知的超凡力量的存在，他们虽然嘴上说着「要斟酌行动」、「要谨慎处理」，但实际上，只是将其划为某种难以发现的老鼠、令人头疼的恐怖分子般的存在。

　　出生于科学世界的傲慢的人类，正因为充分了解国家与科学的强大，所以才会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超凡」——在他们看来，亚伦·史密斯只是普通人人类，顶多拥有奇特的「天赋」而已。如同擅长背书的孩子、长相美丽的女人，顶多算「稀罕」，而不是「独一无二」。

　　只要研究，就能用科学复制这份独特；只要掌握，就能掀开超凡的遮羞布。

　　否则，他们不会自以为是地用可能杀死亚伦的方式来试探他，而是用更为柔和、无害、平等的方式。正因为对亚伦所拥有超凡力量的震惊与贪婪，而又认为对方没有反抗一个国家的力量，所以才会发生现在的情况。

　　即使是第一时间目睹了超凡力量的丹尼尔，即使认同了亚伦能够接住子弹、反击杀手、摧毁基地的强大，他在内心深处，依然对国家的力量笃信不疑，依然对针对亚伦有伤害性质的试探视若无睹，甚至故意放宽、故意以此观察他。

　　人类在发展。

　　因此，人类愈发傲慢。

　　——假如现在忽然有一头传说中的恶龙出现了，它盘踞在不起眼的阴影处，被人们主动发现了。

　　人们是会对它顶礼膜拜吗？

　　不。人们会用枪械攻击它，试探它鳞甲的强度；会用刀子割伤他的肉体，尝试龙血能否带来利益；会一边掌握研究它，一边拿它当做牲畜，鄙夷着它。

　　人类跨越了无数艰难险阻，从蒙昧到理性，从恐惧着一切自然灾害，到傲慢地用各种办法掌控自然。曾经可怕的东西已经不能带给他们恐惧了，反而会激起心中深邃的贪欲，甚至一时之间，容易丢弃谨慎，用鲁莽的行动付出代价。

　　因为不熟悉，所以……

　　情不自禁地，放松了戒备与恐惧。

　　也许直到此刻，大人物们才发现，抛开自己身上附加的价值：权利、金钱、人力等等光环，将那些看似高高在上不可攀摸的东西一样一样掀开，最内部、最本质的自我，依然只是个脆弱无力的人类。

　　杀伤力可怕、能碾碎一个基地的亚伦·史密斯，没有被大人物们放在眼里。

　　但能操控人类精神、肆意捏造玩弄记忆、像傀儡般摆弄他人、任何门户都无法阻拦、不会对肉体造成丝毫伤害的黛，却让大人物们寝食难安、心生恐惧。

　　丹尼尔快四十了，这个年纪在这个地位已经算很年轻。

　　但超凡事件实在太过意义重大，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他就是最好的、背黑锅的人选。可他的女儿才刚刚上高中，他还得继续努力，不要总想着把一切都揽在手里。没时间陪孩子就算了，万一出事……

　　“立刻改变之后的一切行动方案，”丹尼尔深吸了一口气，“联系剩下十六位，提交报告，就说我——”

　　他顿了顿，低声道：“建议公开「超凡」，与他国一道分享情报。”

　　也共同承担风险。丹尼尔心里说。

　　他摇了摇头，将不详的念头丢开，继续埋头工作了。

　　……

　　「主线任务：【反击】！已完成。」

　　「任务奖励：2000EXP，阿美利肯政府好感度提升。」

　　「系统提示：阿美利肯政府好感度为【友善】——在强大的武力与莫测的背景之下，尚未完全摸清一切的领袖，愿意带着和煦的微笑，与超凡友善地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