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改文明 第24章

　　几个词语如同重锤，正中刘丑夫的天灵盖，叫他脑浆都要因这不可能的猜测而灼热沸腾。他当初十二岁时学武，花了三个月才勉强练会这套剑法，师父便称他为「当世奇才」，「悟性极高」，刘平安才几岁？花了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一炷香？一盏茶？

　　想起师父，想起剑法，刘丑夫太阳穴鼓起一条条青筋，他眼眶发红，气喘如牛，双拳紧握。看着刘平安稚嫩的小脸，梦呓般喃喃道：

　　“我本打算叫他平安的，为何会练剑？都是我，都是我之前没有烧了那书。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如果他练了剑，之后又怎么办？我又怎么对得起师父他们？我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刘平安似是察觉不对，小心翼翼道：“爹……我，我做错了么？”

　　刘丑夫豁然抬首，目光狠厉冷酷。

　　他死死盯着刘平安，骇得刘平安微微后退半步，小脸发白。孩童听到刘丑夫着魔了一般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杀了他？杀了平安？不行。不能杀。他是我儿子啊！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恍惚而隐含颤抖的目光，从刘平安的脸上落在了他手上。

　　小孩儿的手白嫩纤细，五指指头圆润，指甲如同花瓣儿，修剪得干干净净。

　　刘丑夫似是终于发现了该怎么办，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一把抓住刘平安握木棍儿的手。他用劲儿极大，刘平安“啊！”地痛叫一声，手中树枝跌落在地。刘丑夫毫不理会，强行拽扯着幼童，走到家里的磨刀石边。

　　石头上靠着一把昨日刚刚磨好的菜刀，沉重而锋利。

　　他将刘平安的手放在磨刀石上。

　　“别怕，别怕，平安别怕。爹只是把你的大拇指砍掉。这样你就握不了剑了，也没法子学了。别怕，只是略微一疼。日后你可以做商人，做农民，做掮客，没有一根拇指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怕，平安！”

　　“爹！爹！不要！”刘平安骇得大哭。

　　刘丑夫的脸上带着笑，他到底是成年人，结着厚茧的手牢牢攥住幼童的小手。哭声敲不开他疯狂的心。中年人哄着：“没事，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握刀柄的手暴起青筋，对准刘平安的大拇指，手起刀落！

　　……

　　“我艹！？”文静吓得一下子丢开手机，整个人在沙发上窜出老远。

　　她惊魂未定地可劲儿揉着手里的抱枕，只感觉后背冒出了涔涔冷汗。之前她为什么会觉得刘丑夫是个虽然负能量玻璃心但也算老实人好人的！？砍他儿子手指半点不犹豫吗，这也太恐怖了吧！？

　　其实文静在之前玩《超能反杀》时，亚伦·史密斯炸死的人比这个血腥得多，但那到底是血浆与断肢，只是视觉感官的冲击。而此刻的场景却直击人心，让人的精神与心理受到折磨。就如同阿美利肯的血浆B级片和樱岛的日常恐怖片。

　　前者让人肾上激素增加并且大骂着“给我一把枪，我能把反派突突了”，顺带鄙夷主角废物。但后者却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一股股凉意涌上心头，主角拼尽全力也无法挣扎反抗，眼睁睁等死的绝望感和心理的毛骨悚然更显得可怕。

　　文静现在可以面不改色地吃着番茄沙拉看血浆片。但她不敢看樱岛的日常恐怖片，太恐怖了。以至于《黄衣之王》、《疯狂山脉》、《克苏鲁-富坦》之类的片子也还勉勉强强能看。毕竟后者是当下的热门。

　　“这个刘丑夫……他的表现太夸张了吧？”文静揉着抱枕缓和内心的惊吓，蹙眉思索，“难道他身上还有什么隐藏剧情，比如回忆杀之类的，导致他变成现在的样子？”

　　话虽如此，但文静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刘丑夫把刘平安的大拇指剁掉的。就算再怎么不在乎“完美”，但现在也太过头了——她可不想让自己的角色是个手指断裂了的残废……看来以后练剑必须隐瞒着刘丑夫了，否则他发狂，而六岁的刘平安也没有任何能抵挡他的办法。

　　文静果断读档，回到之前刚刚拿到剑法的时候。

　　她不敢再疏忽贪多了，只练剑一次，就再不去做，而是又像寻常小孩一样玩耍。刘丑夫这次拎着野鸡回来，对刘平安嘘寒问暖。她看着屏幕中刘丑夫那张略显憔悴苍老，却十分和蔼慈爱的面容，心里着实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瞒着就是了。等刘平安剑法大成，看他刘丑夫还能咋办。

　　文静这么偷偷摸摸地练了一年的剑法，每天中午趁着刘丑夫离家外出的时候练习一次。切水果游戏的难度也慢慢升高。夏天切蚊虫，秋天切落叶，冬天切雪花，春天切飞絮，有时候还有复数物品连在一起一刀切，音效利索清脆，文静玩小游戏玩儿得不亦乐乎。

　　技能没出现在面板上，事实上，每月活动：「练剑」，是个非常实用的技能，一边能让文静切切乐，一边能大幅度提升活力值，基本每天练剑一次，刘平安的活力值就会一直是全满的，心情非常好。

　　虽然这技能的缺点是：让刘平安的体力值下降得很快。但在经历了长达一年的练剑之后，六岁的刘平安个头蹿高一截，随着个头一起变化的，是练剑时体力值的下降幅度——越来越小了。

　　这就让文静知晓，如果刘平安继续练习下去，年纪渐长，体力值说不定会越降越低，最后甚至不耗费体力值？

　　涵淳五年元月，飞雪漫漫，寒意袭地。

　　七岁的刘平安在结束了中午的练剑之后，突然弹出了一个系统提示：「刘平安在数年磨砺剑法之后，获得了自己的技能：【斩】。」

　　文静心里一惊，但随即意识到，刘平安是和巫师们一样可以自我完善进化的类型。

　　每月练剑一次。十二次练剑让刘平安获得了左下角200单位的「切开物品数值」。文静戳了下每月活动，这次她发现照常练剑的面板左下角果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图标：它整体是鲜红色的，中央的图案是一把剑，周围有着菱形的装饰。

　　——是之前刘平安领悟到的「技能」！

　　文静十分激动，她戳了下技能，图标当即灰暗下去，与此同时，一瞬间，面板中出现的所有要切开的雪花同时被切为两半，「练剑」结束！

　　“……卧槽。”文静目瞪口呆，“【斩】是AOE清场大招啊。爽！”

　　她下次练剑时长案图标，技能便弹出了详细一点的图框：「群攻技能【斩】，等级LV.1，可升级。需耗费EXP或击杀值。」——这里的「击杀值」就指的是刘平安一年来切开的玩意儿的数量。

　　文静当然不会率先用EXP，她直接拿击杀值将【斩】连升三级。

第41章 剑客（五）

　　（刘平安：好有趣！好有趣！好喜欢！哈哈哈~）

　　于是, 现在的刘平安的属性面板则为：

　　「姓名：刘平安。」

　　「性别：男。」

　　「年龄：7岁2个月。」

　　「出生地：宋朝涵淳年间。」

　　「超凡力量：剑术。」

　　「技能：【基础攻击】，【斩】LV.3。」

　　文静看了眼墙壁上的挂表，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

　　她本着自己说过的话实在不好违逆的感想，加快速度, 三年如一日地进行每月行动。好在这三年也没刷出甚么特殊剧情, 日子平淡如水，一天天过去。

　　转眼到了刘平安十岁, 涵淳八年。

　　小小的孩童身量抽长, 眉眼长开许多, 虽然稚气依旧，但手臂上已经有了些隐现的肌肉轮廓。

　　因为毫无变化的生活和单调的社交环境, 十年内除了刘丑夫外没见过其他任何人的刘平安的眼神，依然清澈纯洁得毫无瑕疵。从他漆黑漂亮的眉眼间, 只能觑见水晶一样纯粹的目光，清凌凌如山间小鹿，单纯无害。

　　文静在刘平安年幼时倒还不觉得, 在他七、八岁时又着急刷时间, 以至于到了现在, 时间刷够了，可以放松下来之后，看着屏幕中的小小少年，才突兀意识到了不对——

　　刘丑夫是不是将刘平安呵护得……过了头？

　　按照文静那浅薄的古代常识, 十二三岁的小孩是不是都要相看亲家了？现在刘平安十岁，怎么说也该把他带到红尘世俗之中，让他同除了刘丑夫之外的人相处, 了解人情世故了吧？否则这样下去, 刘平安一直懵懂无知, 天真得令人咂舌，这似乎不是父母特别期望的事情吧？

　　……不，等等。如果是刘丑夫……说不准，他还真就这么打算的。

　　文静想起了刘丑夫之前，甚至因为刘平安练了剑而想要砍掉他的大拇指来阻止他。这让文静完全无法理解刘丑夫这个人了。所以，难不成刘丑夫他打算养儿子一辈子？就这么圈着刘平安，让他就这样在山上过一辈子？

　　这也太——文静紧皱眉头，不知道该说甚么好了。

　　“算了算了，反正刘平安现在的剑术已经很不错了，应该能对付树林里的东西了，干脆下回瞒着刘丑夫去林子里转一转，看能不能触发甚么新剧情。”

　　文静下定了决定，存了个档，去盥洗室洗漱清洁，而后回屋睡觉去了。

　　她看《剑客》这游戏大概能让文静玩儿个三、四天左右——如果后续也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如水的话。但倘若有甚么新鲜的剧情之类，说不准这个时间还要延长，七天？八天？最多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吧。

　　假期所剩不多，最后的时间内，文静打算再看看她挂机游戏《超能反杀》与《模拟世界》中的情况，根据发生的事情调整一下后续日程……完美！

　　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文静心满意足地拉灯睡觉。

　　次日清晨，文静起床洗漱，在阿姨张芸为她做早餐的厨具碰撞声中，再次打开手机。现在的她就像现代社会随处可见的着迷手机的年轻人。文静打开《剑客》，屏幕中出现了刘平安那张单纯、稚嫩的面孔。

　　文静开始操控刘平安，在刘丑夫外出的情况下，十岁的孩子第一次用双足离开篱笆围拢的小小茅草屋，朝树林的深处缓步走去。

　　暖风微醺，林涛阵阵，树影飒飒。

　　刘平安踩着一双柔软老旧的草鞋，像刚刚离巢的幼兽，带着好奇与期待，行走在绿影与灌木、草枝与山石之间。苔藓被他踏过，染上点点青绿。

　　偶尔有鸟雀啁啾，几只胖乎乎的灰麻雀好奇地挤在枝桠间，用小黑豆似的眼睛望着路过树下的刘平安，时不时疑惑地歪歪头；一道灰影倏忽闪过草木之中，三瓣嘴的野兔嘴里嚼着草料蕴含营养的根系，机敏地竖着长耳朵；一头刚刚褪去雪白皮毛的狐狸朝野兔扑去，尖尖的湿润的鼻子抽动着，轻嗅空气中的气味。

　　男孩儿目不暇接地望着周围生机勃勃的一切，白净的面庞展开灿烂笑容。

　　「刘平安：这里真好玩，真有趣！我好喜欢这儿！」

　　刘平安歪歪扭扭地绕着路，没有方向与目标，只是走来走去。哪里有能下脚的缝隙，他便往那里去；哪里有他好奇的东西，他便又转了方向，这么兜兜转转，日头渐渐高升，虫儿在树叶下爬动，几只小虫想扑上刘平安的后颈，却总被男孩儿在恰当时间侧了侧身子，敏锐地躲过。

　　不多时，他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周围有着大量野兽的粪便，气味难闻。刘平安掩住鼻子，朝里张望。洞口内隐约传来擂鼓般的呼吸声，很快，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珠子从黑暗中睁开，某种庞大的东西朝洞外踱步而来——

　　棕灰色厚实的皮毛，两只圆而小的耳朵支棱在头颅两侧，肥大梯形的面孔，鼻子尖长，口便呲出泛黄滴着唾液的利齿，而四肢如柱子般厚重，宽阔的趾爪在柔软的土壤上印下一个个足印——是一头熊，一头刚刚度过冬眠的饥饿的熊！

　　“吼……”熊骤然俯身，朝刘平安一边咆哮，一边抬起了利爪，张开了巨口。

　　男孩无畏地仰脸望着熊，哈哈笑了。

　　「刘平安：它看起来好大，好威风！真有趣，我要把它打下来！」

　　——剑术界面豁然展开。这是第一次不在「练剑」时展开的情况。文静有一点紧张，男孩手里只一根纤细的木棍，而他的对手则是庞大沉重，足有五个男孩那么大的熊！如果失败了，就赶快读档……文静心想，看向了界面正中。

　　其中熊的模样赫然在列，而系统出现了崭新的提示：

　　「在击杀猎物时，可以【步法】与【剑术】相配合。一处地方可多次切割。」

　　一个类似于正在奔跑的鞋子的图案出现在技能「斩」的下方，正是刘平安曾经刷熟练度的「跑步」的进阶行动——「步法」。

　　熊将指甲尖利的爪子拍下来的姿态，缓慢得几乎凝滞。

　　文静戳了下「步法」，一个箭头从正前方指向熊的右侧，描绘着虚线的手图案沿着虚线滑动。文静按住箭头最尾端，而后在屏幕中划了个与箭头弧度一般无二的劣弧，再松开手，面板上的视野骤然从正对着熊转变为面对着熊的侧身了。

　　与此同时，仿佛凝滞的熊终于恢复正常速度，熊掌骤然拍击在方才刘平安站立的位置，一时间砂砾碎石飞溅四射！熊见手掌地下的猎物忽然不见了似的，一边发出震彻山林的咆哮声，一边转动笨重的脑袋四处张望。

　　界面出现了一个红圈，它正圈在熊侧腹部最为柔软处。红圈闪烁着，系统提示道：「请在3秒内击中红圈位置十次。」

　　文静当即手指疯狂滑动，唰唰唰嚓嚓嚓噌噌噌！她不是击中了十次，而是击中了十八次……只见那被红圈圈中的地方当即血肉横飞、被剜开了一个深深的、可怕的疮口。熊因疼痛而惨烈地吼叫起来，它不管不顾地朝侧边猛地压下去，像小山一般的身躯就这么越来越大——

　　文静镇定地戳了下「步法」，沿着箭头滑向左侧。

　　熊倒了下去，狠狠砸在地上，而它没有按照预想中那样将该死的伤害它的人压制住，反倒被跑倒了左侧，熊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朝刘平安狠狠咬去！

　　扑咬的姿态骤然再次变得迟缓而凝滞，一个红色的发光的圈又出现了。这一次，它正圈住了熊因张口而暴露的咽喉。系统提示：「请在3秒内点击红圈十次。」

　　——点击。这次不是切割啦？不过点击代表着甚么？

　　文静狂点十三下，一根纤细的木棍骤然递入熊口之中，快若闪电地穿透了其上颚，穿透了其左眼球，又再次进发，穿透了熊脑。

　　木棍儿较短，熊又如此庞大，因而等木棍搅烂了熊脑之时，刘平安半条胳膊已经危险地深入了熊口腔之中。但没等它狠狠咬合，撕烂这稚嫩的男孩儿的手臂，刘平安便轻轻巧巧地抽出手来，任由两排利齿擦着他指头边闭合。

　　“吭——！”齿列碰撞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熊眼中流出了混合着鲜血的浆液。它如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片刻，骤然倒地，抽搐两下，再起不来了。

　　击杀值瞬间提升了50，看来击杀这种大型动物比劈砍蚊虫飞絮获得的能量更多。而在熊咽气的下一秒，系统再次弹出提示。

　　「刘平安领悟了新技能：【刺】。」

　　「【刺】：在一瞬间反复发力，以其重叠的劲力穿透防御，直达内里。」

　　熊尸就躺在男孩儿脚边，刘平安稚嫩的脸蛋上显露出一些懊恼与担忧。他又看了看自己溅染上几点血迹的衣裳、因为长途跋涉而踩上了泥巴草屑的鞋子，脸蛋都要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