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改文明 第70章

　　她脸上带着笑，好像红唇中说出的话并非是冒险而是讨论口红色号。一缕染过的尾端发黄的柔发被风勾在了周婧玉耳畔，有些痒痒的。

　　“那个人看上去对下面的尸体很在意……他肯定知道什么，我们得想办法试探他。”

　　周菁玉对此毫无意见，她其实是不怎么有主见的人，一般情况下倘若有更强势的谁指出了方向，而这意见并不太蠢，她都不会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安静地去做。

　　“我在看。”周菁玉小声说。

　　她伸手将那缕发丝捋下来，指尖像蝴蝶轻轻落了一瞬，顺而软：“我记住了地门下通道的位置和走向，正在尝试辨认地面上的路线……”

　　周菁玉若有所思的目光顺着尚算平整的土路上流连，一面与翰泫茗随口闲聊，一面模拟着道路走走停停。

　　当她仔细辨认路段时，神队友翰泫茗或是向路边老人搭话，或是走进附近的便利店装作买东西，或是缠着过路人问路，绝不让思索回忆的周婧玉显得突兀奇怪，反倒如同翰泫茗是个麻烦精而周菁玉在迁就她一般。

　　花了一个小时左右，中间因找寻错误或拖延时间过长浪费了不少功夫，但周菁玉总算辨认出了通道在地上粗略的路线。灼热高温烫红了她未曾涂抹防晒的白净肌肤，干渴让周菁玉不得不跟着翰泫茗一起喝了小半瓶她碰瓷来的纯净水。

　　很快，三人走到一栋寻常的居民楼附近。

　　周菁玉给身边的人递了个眼色，翰泫茗了然，穿着低跟凉鞋的脚掌朝旁边一崴，她“啊！”地短促尖叫了一声，差点跌坐在地。周菁玉连忙扶了她一把，两人慢慢到那栋居民楼边缘的路段，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

　　翰泫茗噘着嘴哼哼唧唧的，不断嘟囔抱怨着脚疼、走不动了、好难受、热死了之类的话，周菁玉小声敷衍着安抚她，目光不动声色划过居民楼与其周遭环境。

　　周围的楼房都是不超过三层的低矮建筑，这一片区域似乎是专门住人的地方，挤挤挨挨着粗劣的房屋。涂漆剥落的老旧楼房不像正常都市内房屋那样显示出相应的编号，也没有任何略有醒目的标志性物体。

　　倘若不是周菁玉反复确认了这里的确是那另外一扇地门的目的地，恐怕他们完全不会认为这地方有什么奇怪的。

　　看来这地方的人还深谙「大隐隐于世」的藏匿之道……但好在只是较为简单的隐匿了一番而不是像特工电影中那样变.态——这群平均教育水平不到初中生的村人们，大约也做不到那样夸张，毕竟在整个村子都是贼窟，没有任何除了自己人之外的交通工具可以离开的绝对优势下，的确没什么可怕的。

　　正在两人偷偷摸摸记忆这地方的具体地址时，她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令周菁玉颇为熟悉、曾经警告过朴母的村长的低沉男声：

　　“两位客人，下午好啊。”

　　周菁玉转头看去，鬓发花白，五官朴实，笑容和蔼，语态温和的村长正踱步慢慢朝三人走来。他脚步声轻得令人难以用耳朵捕捉，从来时的路线来看，村长正是从刚才周菁玉确认过的居民楼中走出的……

　　这里既是地门的另一侧，又是村长的住所！

第113章 造神（10）

　　（药剂，三楼，裂痕。）

　　一瞬间, 周菁玉同翰泫茗交换了一个眼神。

　　翰泫茗惊喜一笑，扶着周菁玉的肩膀扭过身去，看向中年人：“原来您是村长啊。我刚才崴了脚，能不能去您家里坐一会儿歇一歇？都是因为今天有人去了朴母那儿干活, 才害得我们大热天的还要出来转悠, 真是的！”

　　“没事，你们进来吧。我这里清闲。其实我也一直想见见来旅游的几个人, 五天后就是「驱逐节」了, 你们可千万要等到那时候, 节日十分热闹，整个南韩都没有外面这里节日这样有趣好玩呢。”村长哈哈大笑, 伸手扶了翰泫茗一把，让她站稳, 带着三人踏入了自己屋子。

　　整栋楼房三层楼都是村长的。他招呼着上了二楼，拿出腰间一串钥匙，叮叮当当地打开了门, 露出里头一间雅致干净的客厅。村长请三人坐下休息, 自己转去倒了干净的水放在他们面前。

　　【侦查检定：D100=44/60, 成功！】

　　周菁玉随意一扫，目光倏忽凝聚在村长的左手，双眼微眯——他递来杯子的左手手心，有一枚针眼般的细小红点儿。

　　与死去男尸一模一样的红点。

　　周菁玉佯装好奇道：“村长, 您这扎针怎么还扎到手心里了，最近是不舒服么？”

　　村长面色不变，瞥了眼自己左掌, 呵呵笑道：“先前有点儿感冒, 去输了液, 打针的是个实习生，手生，多扎了几下。”

　　他只是短暂地一谈就略过这话题，微笑道：“不知道你们在这里住得舒不舒服？浅水村位置偏僻，我们这儿已经好久没有人来了，你们一周不走，家人会不会担心？如果担心了，那我也不好挽留你们，只是可惜不能看到「驱逐节」了。”

　　“我们其实是去其他地方采访的，但不小心迷了路，后来又转到这里。虽然地方不一样，但其实都差不多，最近我问了些老人，但他们都不大喜欢和我说话一样，给我们采访工作造成很大麻烦。村长，您德高望重，要不给我们通通气，让大家别那么敌视我们了。”翰泫茗笑吟吟道。

　　“我无所谓……反正都是来旅游的，不经历节日反而不好吧。”周菁玉喝了口白水。

　　村长若有所思，笑容更深一分：“那就好，有什么照顾不周的一定不要客气。朴正泰那孩子性格倔强，这次回来他也老是心不在焉的，他母亲身体虚弱，希望你们没有觉得受到怠慢。”

　　“哎呀，您这就问到点子上啦。朴正泰哥和您很熟吧？我想在村长这里了解了解他……”翰泫茗来了兴致，和村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周菁玉一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

　　浅水村是个偏僻荒芜的地方，外面看不出多富裕，走进村长家里却能察觉。

　　桌子是一整块木料所制，平整光滑，散发淡淡香气，一定价格不菲。装水的被子洁白小巧，轻薄冰凉，是白瓷做的，拿易碎的瓷器招待客人真的好么？桌角立着一只类似喷剂但撕去了标签的小瓶子。还有这沙发……罩着一件米色外套，坐上去柔软舒适，也不便宜。哪怕是村长，也无法在一个荒芜的村子里过得这么舒坦吧？

　　这里的人不事生产，大多闲散度日，他们的钱哪里来的？哪怕拐卖妇女做媳妇，也不可能变出钱来，除非……

　　周菁玉眼中冷色一闪，若无其事地又喝了一口热水。白水是最难做手段的，村长也不可能现在就翻脸，所以她喝得十分坦然。

　　【听力检定：D100=14/40，成功！】

　　咦？周菁玉微微一愣，她仿佛隐约听到了什么撞击着的声音，一下一下，不屈不挠，但隐隐约约。她下意识用目光在周围巡梭了一回，意识到撞击声似乎来自上头的三楼。

　　村长家连着地门，不想让他们去一楼也正常。难道……三楼也藏着什么东西？

　　一个能撞击地板发出声音的东西，至少也是个活物吧？

　　周菁玉暗暗记下了这一情况，听着翰泫茗与村长聊些没意义的话题，突然，翰泫茗道：“村长，刚才桌子上有个小瓶子，是感冒药吗？”

　　得到了村长的肯定回答后，她似模似样地点点头，“您还挺辛苦的，生着病还要招待我们，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告辞了吧，下次有机会再来您这做客？”

　　“我这里随时欢迎你们的到来。”村长笑道，“不过也只能是这两天。快到「驱逐节」了，我必须随时和巫女保持联系。哦，对了……”他看向翰泫茗，“之前你似乎对巫女的事情挺好奇吧？一直在询问着那些老人有关她的事情。”

　　周菁玉心中一凛，只凭这一句，就能清楚地知道，村长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

　　他忽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村长掌心的红点与男尸一模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死，但周菁玉已有把握这两人都曾经目睹过「超凡」，而拥有「超凡力量」的，无疑就是那位神秘的「新巫女」。

　　现在他要把话挑开，以此威吓三人别去靠近她？还是要保护巫女，让他们不要胡乱行动？

　　“巫女是个神秘的女人，但还算好说话。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村长道，“她就住在靠近丛林的村子最后方，那栋小楼里。”

　　……这是什么意思？鼓励他们去见巫女？

　　周菁玉眉头微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巫女似乎被很多人所尊敬，而且大家也没有要去面见的意思，我们的话，也不行吧？”

　　“没事的，巫女和你们年纪差不多，这个时候的年轻人总有话题可聊。”村长慈和笑道，“她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你们说不准可以在她那里知道一些神秘的传说……你们对这个应该比较感兴趣吧。”

　　崔明旭眨了眨眼，似乎对这话题起了点兴致，但村长只是说了两句勾起了在场三人的好奇，便笑呵呵地跟他们告别送客了。

　　三人从村长家走出来，这时候已经临近黄昏。斜阳被拉得极长，踩在脚下发烫，仿佛一捧橙红色鲜艳的火。翰泫茗表现奇怪，有些异样的沉默。她静静凝望夕阳，缓慢前进的脚步稍显拖沓，半晌，才幽幽问道：“周菁玉，你发现什么了吗？”

　　“……村长的房间三楼有些响声，好像有什么在撞击。”周菁玉照例瞒下了超凡有关的情况，“而且他似乎故意要我们去见巫女……很奇怪。他不是和巫女是一伙儿的吗？难道村长其实并不是巫女的忠实拥趸么？”

　　翰泫茗停住了脚步。她看向周菁玉，眼中泪水模糊，神色却坚硬如铁。

　　“那不是感冒药……”翰泫茗轻声道，“沙丁胺醇气雾剂，这是它的名字。它是哮喘药——金泰丽有哮喘，她一直需要应急随身携带着的……哮喘药。”

　　周菁玉一时失语。

　　她只听见翰泫茗流着眼泪，咬牙切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她：

　　“你觉得三楼……会是金泰丽吗？”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摸着良心讲，翰泫茗懂得眼色、行动力强、演技自然、胆大心细，是个当之无愧的优秀队友。

　　周菁玉对她颇有好感，也很敬佩她为了友人踏入险地的勇气。但真到了现在这时候，她反而不知道该对这个充满了仇恨和希望、流着眼泪的女人说什么了……

　　最终，她只能抿着嘴唇，苍白无力地问：“你想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翰泫茗的眼睛亮极了。

　　“你该做的不是连累其他人。”崔明旭忽然开了口。他刚才简直像个没存在感的影子，现在一张嘴，立刻惹人注目了起来。

　　“村长会把药大刺刺放在桌子上？会故意谈论巫女？他怕不是在设圈套。等快到了「驱逐节」，到时候很多人都忙，救出你朋友的可能才更大。现在你想救人，怎么救？在那些虎视眈眈的老东西目光下救？直接去村长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蠢！之前我们怎么商量好的？你都忘了是吗？”

　　翰泫茗咬牙道：“「不要着急行动，具体听你指挥」……但崔明旭，这些天你除了睡就是吃，你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让我怎么放心听你的？听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该知道的时候我会知道。”崔明旭淡淡道，“比如我现在就知道了，那个「巫女」便是我要找的人。但你现在却要打草惊蛇？”

　　崔明旭的目光透出深邃的冰冷。他挺直脊背时，这个面容平凡的高大男人带来了严厉的威吓感足以令世上九成的人心生畏惧。但……翰泫茗恰恰相反，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冷笑起来。

　　“是吗？你现在倒是抖落起来了？在我发现了我的朋友之后？呵……还真威风啊。只可惜，我绝不会再听你的任何一句废话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登时变得凝滞而险恶，空气仿佛也因此化作粘稠蜿蜒的毒蛇，冷冷爬上肌理，带来一阵砭骨的寒意。周菁玉哪怕再不擅长社交，也明晰到此时她已不能再沉默下去，连忙硬着头皮站出来和稀泥。

　　“这会儿在大街上，虽然人不多，但咱们这么站着也会惹人注意，有什么事情先回去再说。”

第114章 造神（11）

　　（争斗，超凡，转换。）

　　她一针见血地点出了足以让两人正视的问题。很明显, 哪怕他们已濒临撕破脸皮，但目前为止，双方都不会乐意因为自己几句咄咄逼人的口角，就在整个村子的敌人面前暴露出任何弱点。而周围也的确有几个村民正在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靠近, 对他们投来审视的目光……于是他们顺着周菁玉的话下了台阶, 互相压了压火气，回到了朴母家。

　　一路上, 周菁玉哪怕对翰泫茗颇有好感, 内心转着的也是利己的念头。这两人如果谈不拢, 大概率就要一拍两散。到时候她要怎么做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她原本打算顺着这两人一起走，而后趁机做出些行动, 保证想法成功。但超凡力量的出现让她的念头出现了偏移，想法也就更趋于保守——让这两人做筏子吧, 而她会隐在他们身后。

　　可现在看来，这脆弱的队友关系已经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翰泫茗和崔明旭各有自己的目标, 达成目标的方式和手段却又令人头疼地互相冲突……她非行动不可了。

　　翰泫茗没有掩盖自己的怒火, 她一进门就噘着嘴直接往自己屋子里闯, 把门一关，不出来了。

　　周菁玉和崔明旭吃过饭，听朴母说“家里下水堵了”之类的谎话，也不揭穿。若是翰泫茗要行动, 那大概率是今晚，而周菁玉仍在犹豫要不要阻止她。傍晚之后，她也回到自己屋子里休息。

　　夜风凉丝丝的透进来, 周菁玉装睡了小半夜, 这会儿才轻轻睁开眼。

　　对面监视她的老女人也是人, 是人就需要吃喝拉撒，就会有疏忽和错漏的时候。周菁玉在朴母家的这段日子过得平淡朴实，从表面上看，并未做出任何触及村人底线的举动。哪怕是监视的人，也不由自主的被她迷惑，从而放松了警惕。

　　对面的老人现在已经睡下，万籁俱静，星月无光，这时候要做什么才是最方便的时候。

　　与她想法类似的还有两个人。

　　翰泫茗轻手轻脚地从房门里走出来。她拿手垫着老旧的门扉，哪怕让手掌挤压出了轻微的淤青，也没有半点动摇，无声无息地踏出了门。

　　这专业的举动，实在不像一个出生在大城市、打扮得青春靓丽、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孩子能做出来的事情。事实上……她也的确不是普通女孩。

　　一年前，她还是一个“暴走族”。

　　虽然翰泫茗并不使用多么昂贵的手势，穿戴多么精致的铭牌衣裳，但其实……她诞生的家庭很有钱。而有钱的父母往往不是出于真爱在一起，更多是利益结合。也因此……翰泫茗的父母并不爱她，也并不管她。

　　她很小的时候还期待过父母的爱，但十二岁之后就彻底抛弃了这个念头，并用一种无所谓、破罐子破摔的姿态，跟随两个和她有着差不多背景的富二代「朋友」加入了飙车党。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堕落和享乐。

　　或许出于对父母的报复，她对「偷鸡摸狗」的事情非常感兴趣。自学了撬锁、盗窃，甚至还亲自在人流稠密的列车上实践过那么七、八次，哪怕被质疑询问，也会理直气壮地扮无辜，造就了强大的心理承受力。

　　但……很显然，「盗窃」就像在钢丝上行走，迟早有一天会失败。蹩脚的窃贼在偷窃一个女孩的钱包时，被数个人目击并当场抓获。

　　原本以为会被警察拘留教育的翰泫茗，却听到了那个和她年纪相仿、差点丢失钱包的女孩说：“不好意思，我们是朋友，她只是在开玩笑，并不是真的偷窃，请原谅我们吧，非常抱歉！”

　　那一刻，翰泫茗愣住了。

　　在她渴求着父母的爱时，原本应当是最亲密之人的父母拒绝了她；在她自暴自弃之后，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为了不让她留下被拘留的污点，开口替她做了伪证，面对众人指指点点的责备，带着歉意的笑容不断鞠躬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