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改文明 第81章

　　阿尔斯向D提出了签订协议，他们的协议让文静啼笑皆非，大致分为三点：

　　其一，减少超凡存在抢劫次数，他们会把珍贵的古董统一放在某个固定的地方让收藏馆来拿；

　　其二，了解超凡存在的数量和他们的超凡能力；

　　其三，弗兰斯可以征用收藏馆的超凡员工，在某些情况下，超凡员工们需要帮助或辅助弗兰斯。

　　当然，阿尔斯的措辞非常委婉，第二和第三条也是用“好商量”的口吻展现了退让的空间，不过文静还真没想到弗兰斯为了超凡力量竟然肯“开门揖盗”，主动把自己国家的东西给收藏馆！

　　“嘿……估计是为了最大限度不让民众接触「超凡」吧。”

　　想起了之前顶着民间反抗派的多尔夫，文静开始发散思维。她其实也能理解政府的想法，不过不偷东西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超凡的存在迟早要被她亲手掀开，不过，现在倒是可以暂且答应，毕竟超凡的力量还不足，“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嘛。不过，员工也不能吃干饭，“偶尔”还是要出去一趟，到时候谁看见了，那就不关文静的事了。

　　至于其他的条条款款……

　　就稍微恐吓一下，让他知难而退吧。

　　——黑发黑眼的男性眉眼端庄忧郁，在托着下颌温和却毫无变化地听完了阿尔斯慷慨激昂的词条之后，他用颇感兴趣的口吻谈起了弗兰斯的第一条协定：

　　“听起来很方便，我没有意见。不过我可爱的员工们总是无法控制自己不被「爱」所吞噬，因此他们需要张开双臂，拥抱这世间美好又丑恶的一切。我怎能忍心拒绝他们？不过你谈话的姿态也十分可怜可爱，尤其是在试探我态度的时候，那目光让我有种将其「收藏」的欲望，你要做我的下属么？”

　　阿尔斯微微一怔，不明白为何D的思维如此多变，转换得又这样快速。但听到他的邀请，弗兰斯的王子彬彬有礼地委婉拒绝了他，一国王子做他人下属？这不可能，哪怕这人是超凡的一员。

　　“遗憾……太遗憾了。”D垂眸吹拂咖啡杯上飘起的轻微白雾，细密的眼睫如同蝶翼般覆盖在他洁□□美的面庞上。

　　他修长的小指轻轻敲打了一下充当杯把的小蛇，三角头的黑鳞毒蛇张口向杯中吐出一道深紫色的细小液体，很快，整杯咖啡都弥漫出一股令人眼球发涩的腥甜气味，被D从容倒入喉咙之中，让目睹这一幕的阿尔斯胃部发痒，险些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缓解内心突兀冒出的、目睹了“似人而非人存在”的可怕念头。

　　D看向阿尔斯，并未生气：“那么，我们来签订协议吧。”

　　男人拉开办公桌下的抽屉，从中抽出一枚卷轴，将其抛向阿尔斯：“若同意，便在下方签上你自己的名字，它便会形成牢不可破的联盟了。”

　　——

　　【名称：恶魔契约】

　　【技能：缔结协议】

　　【描述：将协议内容逐条写入契约，并令两方真名签订在契约下方空白位置，即可形成「无法违背」的契约。不可扭转，可消耗50经验值对内容条款进行修改，修改之后同样需要两方再次签订。违背契约者将痛苦而死，若两方位格差距过大，则孱弱者违背遭受惩罚，强大者违背遭受轻微惩罚。】

　　【消耗：５００经验值】

　　——

　　它由人大腿骨般的洁白骨骼构筑而成，跌落在掌心时，阿尔斯感到纸页的触感宛若少女细嫩娇软的肌肤，甚至隐约散发出微微的热度，仿佛刚刚从人脸上剥下不久，尚且留有余温。

　　他轻轻地打了个寒颤，压下不适，缓缓开启卷轴，其上正描绘着几行古怪的字体，鲜红中透着微微的黑，仿佛半干的血迹，显出粘稠的恶心感。这语言并非法语，也不是英语、中文、德语、日语。凭借阿尔斯的眼力，他完全不能辨别，但却莫名了解了其中含义——正是他所阐述的第一条协议。

　　“失礼了，阁下。请问弗兰斯的第二条与第三条协议……？”

　　阿尔斯情不自禁地问，D微微抬头，咖啡杯与桌面轻磕出令人心脏一突的脆响，交叉十指，令面孔隐匿于双手之后，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

　　“——请不要让我感到无趣，我亲爱的客人。”

　　阿尔斯一时噤声，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寒意自骨缝中生出，他仿佛被一条巨大的、黑色的衔尾蛇用冰冷的竖瞳无声盯住，这怪物般的巨蛇挤压在人类人偶般精美的皮囊之下，但若稍加触碰，皮肤便会裂开，露出其下无法形容的恐怖之物。

　　果然，哪怕对同为超凡者的“朋友”颇为友善，但实际上，超凡存在仍然拥有着高傲又冷漠的内心，对于自己感兴趣的才会略微投去漫不经心的一瞥，但若出现毫无兴致的，便压根不将其纳入眼中。

　　阿尔斯某一瞬间为刚才自己的恐惧感到愤怒和厌恨，但他却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若不屈从于此，便极有可能死在这扭曲空间漆黑的地面上。

　　……至少，协议的签订证明了“超凡存在”也可以沟通。

　　如此一来，挑拨、暗示、引诱、合作，等等人类精通的阴谋手段，便能有施展的余地，一步步试探，获取更多。

　　阿尔斯抿着唇，将手指放在了契约上，没等他问出“笔在哪里”这类问题，他的指尖就涌出一股鲜血，血迹自行流淌、延伸，在阿尔斯惊怖的目光下，组成了一个名字——「阿多尼斯·克里希穆·弗兰尼亚」。

　　阿多尼斯，这是他刚出生时的名字，但后来在他十岁时更改为阿尔斯。

　　但……它却自行写下了自己曾经第一个名字吗……？

　　阿尔斯努力压抑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垂下眼帘。一只柔软修长的手伸出，带有美丽而神秘笑靥的女性将契约递给了D，后者则用手指轻轻一按，将一缕发丝化为书写自己名姓的物质。

　　——契约成立。

第130章 扭转的现实（九）

　　（欢迎来到「萨维托斯」。）

　　解决了阿尔斯王子, 文静退出登录D，将目光投向了黛。

　　深红色帷幔铺陈的宽阔大厅之内，陈列着愈来愈多的收藏品，从锈蚀的指环到考古价值极高的收藏品, 应有尽有。

　　人们小心地触碰它们, 以尝试自己是否拥有“超凡”的资质，但心神却被「绝望女士」带走的两人牵引着, 总是时不时地观察周围, 仿佛被带走的两人很快就会从某个阴暗偏僻的角落里钻出来似的。

　　多尔夫无疑是最为魂不守舍的那个人。

　　自从他与神秘的超凡者女士搭话, 获得了对方的承诺之后，便有人时不时地想要和他搭上关系, 或者将他吸纳入国家组织。

　　但他机警地装作一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却也同样提高了警惕的模样，躲闪着其他人的目光与声音, 专门朝「神秘女士」可能存在的位置跑，让其他人顾及着触怒「神秘女士」而放弃与他接触。

　　这法子很管用，至少在那些人感到不耐烦之前, 多尔夫终于等到了一扇如同盛开的鲜花一般徐徐盛放敞开的光之门。

　　发如狮鬃的超凡者从门中穿过, 站在了多尔夫的面前, 她朝激动到嘴唇哆嗦的男人轻轻地笑了笑，以手中魔法杖的尖端轻点一下多尔夫的肩膀，在他感到困惑之时，友善地说：“我们外界见。”

　　黛从容地跨出了由两条衔尾蛇看守着的收藏馆大门。

　　在她离开的时候, 有人想要靠近她，如同之前多尔夫所做的那般，但却像遇到了一扇无形的障壁, 无论如何都不能走到女人的身边。

　　——这是她的「超凡力量」？

　　目睹了这一幕的人神色一凛, 提起了因为黛的友善而松弛的敬畏之心。

　　黛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 收藏馆没过多久也很快闭馆，那些游荡在馆内的人群如同一个个虚无的影子，被橡皮擦缓缓“擦”去，消失在收藏馆内，并于自己进入之前所在的位置睁开了双眼，看向分毫未动的时钟，恍如隔梦。

　　阿尔斯坐在一张宽大而舒适的椅子上，他的身边是无数曾经和他一起进入的政府精英们，王子殿下顶着所有人看来的灼热目光，从容地将他独自一人经历的一切缓缓道出。

　　“「爱」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D的东西，它是什么？是人的情感吗？还是代表着某些事物？如果是人的情感，那么D对人类是否就像人类对待宠物呢？还有待观察……”

　　“「灵能潮汐」是某种让超凡力量存在的事物吗？它听起来不像是海水，而是某种气体的代指，可是气象学家并未发现空气中多出了某些奇特的物质，这应当是无法被科学设备探测而出的东西……”

　　“「某个伟大存在」看来是超凡者世界里的约定，那存在是否是我们所熟知的，所谓的上帝、真主、佛祖有关系呢……”

　　“「黛」的身份已经确定了，阿美利肯那边表示拥有她的情报，但是需要我们用其他情报与对方交换……”

　　“看来「黛」是负责将「超凡事物」从人类的生活中剥离而出的人，但是因为「灵能潮汐」的出现，她无法再继续现在的工作，也就是说，超凡力量和超凡事物依然会继续源源不断的出现，我们应该早做准备……”

　　会议室中，弗兰斯的精英们不断地讨论着，将一条条推测记录下来，并对「黛」与「D」进行建模，模拟和揣测他们的心理与思想。

　　会议室外，接受到任务的行动负责人开始下达指令，寻找一个身材臃肿、满脸大胡子、肤色暗黄的男性，他们虽然无法使用照相机拍下多尔夫的面容，却也在出来后用口述将他惟妙惟俏地画了出来。

　　虽然画中的样貌很可能是其易容改装之后的形象，但是现在也只能暂时按照这个方向去寻找了——多尔夫躲他们十几米远，缩头缩脑，躲躲闪闪，实在没有人看清他具体的真实外貌。

　　与此同时，多尔夫正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渗水的深色痕迹。

　　他呆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听见了清脆的敲门声音，三下，不轻不重，却好像敲在了他的心口，让他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从椅子上猛地跳了起来。

　　“是黛吗？会是她吗……？”

　　多尔夫往门口跑了两步，但保险起见，他又折返回去，悄悄拿起了一支电击棒，而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一个高挑而修长的女性，她容貌美丽成熟，面颊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包容地凝视着多尔夫，仿佛年长的长辈凝视幼稚的孩童。

　　多尔夫不知为什么脸颊上有些发烧，他请黛进门，黛却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就走吧。”

　　女人伸出手，抓住了多尔夫的手腕。他的手腕上还带着先前伪装的黄黑色粉底，在黛白皙的肤色映衬下，无端让多尔夫有些自惭形秽。

　　“我们去哪里？”多尔夫忍不住问。

　　“去「时空门」处，穿过时空门，抵达我们的世界。”黛温和地说，“我会使用「幻影移形」法术带你抵达传送门外，可能有些难受，忍耐一下。”

　　多尔夫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他听见黛喃喃念诵出了无法翻译和辨别的咒语，紧跟着，他整个人仿佛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眼前的世界旋转着翻转变化，扭曲成无数诡异的色团，失重感让他恶心地胃部翻腾，差点儿吐出来。

　　他拼命地咬住牙齿，忍下了作呕感，头晕眼花地恍惚了一小会儿，才发现自己身边的景色已经截然不同了。

　　多尔夫已站在了一条漆黑而狭窄的小巷内。

　　巷外的声音仿佛被一层滤网过滤了一般，透着淡淡的虚无，如同梦呓。缝隙中淤积着污泥的砖头，因为存在的时间过于长久，开裂出一道道蛛网般的缝隙。地面上虽然没有水渍，踩上去却黏糊糊的沾着鞋底。

　　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超凡者女士，黛，就轻盈地在这肮脏地面上走过，握住多尔夫的手腕，带他抵达巷子的尽头。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堵毫无异样的砖石构成的障碍。

　　黛伸出手，魔杖的尖端轻轻敲打着砖石，在多尔夫好奇而困惑的目光下，「朝上敲打三次，横着敲打两次」。

　　平平无奇的砖石突然朝两边敞开，宛若伪装成墙壁的门扉。

　　多尔夫感到一阵极为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青草与鲜花的芬芳气味，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绿色平原，极目远眺，天地衔接处呈现梦幻般的淡蓝线条，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向无法目睹的远方。

　　就在这砖石打开的门扉之后，另一个世界向他张开怀抱。

　　黛微微一笑，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态。

　　“——欢迎来到「萨维托斯」。”

　　许久，多尔夫才找到自己的舌头，喉咙中发出一声震撼似的咕哝。

　　黛跨入门内，多尔夫紧跟着跌跌撞撞地走进去，他踩在一块长满了青苔的巨大石头之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不幸地跌倒下去。

　　但在他即将狠狠摔在地面、跌断自己的大腿骨时，巨大石头旁边生长着的青翠植物突兀伸出柔软而坚韧的枝干，如同一张绿色的大网般拢在了男人身下。多尔夫在网上下弹动一会儿，抓住了网络的缝隙，被植物轻柔地放在地面上，收回了保护他的枝条。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霍格沃茨」，那是你将来要工作的地方。”

　　黛轻轻挥动魔杖，狂风骤起，如同无形的手，将黛与多尔夫托在掌心。他们极速前进，多尔夫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只能看到黛厚重的长发飞舞着，窈窕的背影却犹如磐石一般坚不可摧。

　　她的体质恐怕比自己强得多……多尔夫的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他尽可能伏低身体，抵御狂风。在他浑身都变得僵冷疼痛之时，风终于在脚下止息。

　　多尔夫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女孩们的笑声，男孩们的欢呼声，它们夹杂在一起，让他仿佛置身于校园。

　　他睁开眼，看见了许多身穿长袍的少男少女，这些人大多只有十来岁，稚嫩的面孔饱含纯真，他们有的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有的正边走边聊天，有的正挥舞着魔杖玩一种他无法辨认的游戏。

　　在孩子们身后，巨大的绿色平原上矗立起一座无与伦比的辉煌建筑，它有着城堡般的尖顶与中古风格的华丽雕塑，翠绿色的爬山虎像毯子一般覆盖在半个庄园上，窗口如同一只只黑色的眼睛，展现出神秘而古朴的魅力。

　　“这是我们的学校，小巫师们十一岁时会在这里学习，七年级之后则毕业为成年巫师，现在是下课时间，看来他们都对你很好奇。”

　　黛微笑着对孩子们挥了挥手，大部分孩子也热情地回应着她，但他们的目光大多仍然凝视着多尔夫，好奇却不令人讨厌。

　　多尔夫意识到，这些孩子的头发大部分也是棕褐色的，都有着狮鬃般的厚重质感，皮肤光滑细腻，面容也无比清秀，没有谁的面孔显得丑陋、甚至普通。

　　对比起来，多尔夫反倒成了这里长相最令人难以恭维的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