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汪!”
原本懒洋洋躺在他身旁捉自己尾巴玩儿的松狮犬,好似嗅到了主人的气味,不再与自己的尾巴作对了,翻身站起来哮叫着。
“嘭——”
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了,斑斓陈旧的门框摇摇欲坠地嗡鸣着。
奉时雪放下手中的瓢,身长玉立地站在满墙的凌霄花藤下,一身飘逸长袍迎风而摆动。
身后的荼蘼之花衬托得他玉冠之貌,尤其是眉骨上的那颗红痣,熠熠生辉。
松狮犬见到主人讨好般地摇晃着尾巴上前,却被无情地用脚撇开了。
“雪雪乖,一会儿再抱你。”褚月见垂头安抚着分外热情的松狮犬。
奉时雪神情冷淡地注视着门口的一群人,嘴角微微往下压,周身皆是目下无尘的清冷。
褚月见安抚好之后掀眸,越过众人第一眼便定格在他的脸上了,眼中闪过惊艳,心跳随之而攀升。
这段时间她忙着学习着刺绣,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奉时雪了,记忆还停留在上次他主动替自己挽发的场景。
一段时间没有见,他气色好似已经好得多了,至少没有像之前那般莫名的脸色苍白,好似随时都要碰碎了般。
此刻面上的颜色很好看,可惜了,估计有得要变得苍白起来了,褚月见心中怜悯地想着。
她记得好像有的人被人标记后,都会下意识认为自己属于被赐予标记的人,不知道她给奉时雪刻下一个印记,他会不会有这样的心理?
褚月见漫不经心地行至众人的面前,渐变的粉白裙上自腰间挂垂着颗粒珍珠,似浅塘中盛开得最为娇艳的粉荷。
“许久未见呀,小奴隶。”褚月见弯着明媚的月牙眼,嘴角荡漾出浅显的梨涡,显得分外的无害。
奉时雪对于此称呼,已经从最开始的厌恶转变成了习惯,心中并未起多大的动荡。
一意孤行的骄纵殿下根本不会赐予人应有的尊严,她想要的是所有人都陷入泥潭苦苦挣扎,然后卑微求她。
那日的记忆触不及防地又闯入他的脑海,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当时她便是这样的表情,无辜又带着浓厚的恶意。
所有今日又是来者不善吗?
奉时雪垂下眼睫,神情淡得似任何东西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耳边响起珠子碰撞出来的悦耳音,还有清脆的女声。
“你可知昭州府差点被垣国侵占,前往赴任的府主惨遭灭门。”三分散漫七分不甚在意的声音出自她口。
奉时雪抬起沉色的墨眸和她对视着,寂静如水,世上再无俗世能入他的眼。
新任昭州府主如何死的,恐怕没有谁比褚氏更加明白其中原委吧,奉时雪嘴角微露讽意。
褚月见比他矮,所以只能仰头盯着他的眼看。
看见这般淡的目光,忽然让她有一种冲动,想要撕破他的情绪,所以她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暴戾,抬起手。
褚月见施舍般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脸上带着怜悯,眼神闪烁着兴意正浓的恶意:“天下都说是因为褚氏推了祭师族,说这是天罚呢。”
手上微微用力,修剪圆润的指甲在他的脖颈处划出一道红痕,冷白的肤色下这痕迹便显得越渐的明显了。
被划破的脖颈带着细微的疼痛,奉时雪的眉眼依旧未曾有波澜,稳立在原地,清冷的眼神凝视着她脸上带着的恶生生的表情。
“你说,世上真的有天罚吗?”她明媚地扬着眉眼,语气带着困惑继而道:“如果真有,本殿忽然就想要看看,天罚究竟是何等模样。”
她像极了肆意妄为,神佛不惧的狂人。
“见过烙印吗?”褚月见弯着眼忽然转变了语气,嘴角带着浅显的梨涡,一身渐变粉白荷衣裙随着风动而绽开着。
在昭阳能被烙印之人都是流放罪臣,但他不是罪臣,所有从未被烙印过,被烙下奴印是现如今昭阳人视为最大的耻辱。
她想要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印记。
奉时雪的目光随着她这句话而转变,翻滚浓稠的情绪,似杀意却又不太像。
忽地他动手握住了垂在在脖颈处的白皙手腕,眸子犹带着难以驯服的野性,有昭然若知的狠意。
“非罪不留印。”声音带着一股哑意。
褚月见做足了恶毒的姿态,前面任她如何暗自欺负挑衅奉时雪,他都不为之所动,却因为这句话而转变的眼神。
那眼神犹如古井幽深,似一潭水却又仿佛俯瞰众生般高不可攀,藏着无尽的寒意。
褚月见见到此般眼神,顿时有些忧心了,愁容染上心间。
他看起来反应有些大啊,若是等下知道了自己要刻印的位置,会不会反应更加剧烈呀。
思此褚月见便愈渐忧虑了,万一在挣扎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他怎么办?
“无罪又如何?本殿说是有罪便有。”褚月见瞥了一眼被握红的手腕,轻慢地扬着眼,嘴角挂着恶笑,用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来人,此人以下犯上,捆起来带进地牢,本殿亲自上刑。”
褚月见这次是有备而来的,身后跟着的都是武艺高强的侍卫,就是为了防止他反抗。
奉时雪目光含有杀意地扫去,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般的嘲意。
“哦,对啦。”褚月见眨着纯净的眼眸,那令他熟悉的笑意又露了出来。
接着他便看见着从那殷红的唇中,缓缓吐出威胁的话:“你若是不想被印,那你妹妹可能就要代你受这份苦楚了。”
“哎,小姑娘留下了伤疤,以后该怎么办啊。”她状似苦恼般地捂着额头,眼中还含着轻慢。
褚月见戏弄般看着他欲要反抗,而抬起来的手垂了下去。
青铜色陈旧的镣铐将他的双手束缚着,然后再被一条绯红的绸缎蒙住了眼,周遭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这是束手就擒的放任。
哪怕已然如此了,奉时雪还是不显丝毫的落魄,不似犯人,反而似那被打压即将要破败的神像,依旧存着应有的神性。
褚月见凝望他唯留下的下颌线,克己孤傲,浑身都是硬骨头。
她忽然就想要看,这样的人褪去这一身的傲气,折下他的克己,应该会比任何人都还要带感吧。
然,小命要紧。褚月见带着遗憾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
虽然现在看着他很好欺负的模样,但以后狠起来时,可不是这般好欺负。
不沾染,不玷污,这是褚月见现如今的保命口诀。
公主殿是有在底下修葺地牢。
那地牢是前朝留下来的,是为谨防宫变而保命作用,但现如今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长时间没有用过的地牢,如今味道有些古怪,特别是在昏暗的烛火摇曳下,场景也显得异常的凄厉恐怖森然。
空旷的地牢最中央,一身雪白透白的奉时雪双目被红绸遮住,双手被铁链吊起。
他脚腕上也被厚重的铁链烤着,背后是一块斑驳的木板,与这脏乱地牢格格不入。
一旁巨大的火盆燃烧着熊熊火焰,里面不知放着的是何物,还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由于双眸被遮住了,所有嗅觉和听觉便显得格外的明显了。
潮湿的气息,带着铁锈的味道令人十分有作呕欲。
奉时雪靠在斑斑的木板上,气息冷漠看不见神情,淡薄的唇克己地抿着。
他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几炷香的时间了,褚月见依旧还没有来。
长时间的失明,还有周遭恶劣的气息,让奉时雪心中升起淡淡的闷感。
于此同时他好像嗅到了除锈铁以外的味道,察觉到是什么,使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你们往里面放了什么?”忽然地牢外响起了一道懒洋洋的女声。
接着便是一群人跪下的声音,这般的盛气凌人,除了褚月见也没有旁人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他在里面却感觉头有些眩晕。
虽是如此,但奉时雪还是显得的听觉异常的清晰,好似听见到褚月见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那些人说了什么?
奉时雪现在渐感自己的头有些发昏,四肢有些无力,同时方才的那种闷感越渐地往上攀升,连周遭的空气都有些干燥起来。
那些人好像说,根据御医所吩咐的放了助兴的药,但……什么烙印需要点助兴的?
神智在这一刻突然回归了,奉时雪抿着自己唇至泛白,被遮住的眼中蔓延着杀意,随后用力地拽曳着自己手中的铁链。
奈何这里是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所有的材质都是最好的,任由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只有铁链相撞的杂乱声。
他在里面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外面的声音也就截然而止了,却迟迟没有进来。
过了一会儿,他只听见褚月见吩咐人走远一点的声音。
奉时雪挣扎了几下便有些脱力,停下来喘息,忽然察觉到有人走近了,带着一股甜不甜奶不奶的味。
腻人。
奉时雪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长时间吊起来的手有些发僵了,稍微动弹一下便响起铁链碰撞的声音,分外的刺耳。
褚月见咬着牛乳白糯糕上前,颇为嫌弃地皱着鼻子,周围道全都是兵器放久之后的锈气,还有霉味。
其实她原本也想给奉时雪换个舒服一点的地牢的,但是想到自己现在人设崩塌得严重,便暂且打消了念头。
谁家的恶毒女配欺负人,还会给人换一个舒适的地方?
况且她身边的人实在是太给力了,之前不过是和御医随口提了一句,如何烙印最快最好。
当时御医说了两个字,勃.起。
关于这两个字现在褚月见都有些不敢想,当时只顾着震惊没有回应,结果忘记了,所以才没有将这些人制止住。
不过好在她来得比较及时,里面只被熏陶了半炷香不到的时间,药效应该也不强。
咽下最后一口糕点,褚月见才抬手将遮住奉时雪双眼的红绸拉下,他现在的表情完全暴露在烛火下。
雪一样的肌肤泛着一抹淡淡的粉,被取下了绸缎后,他双眼紧闭着将头偏至一旁。
昏暗的烛光下,一身纯净竟和她那日在郊外神殿看见的,面含慈悲神像隐约透着几分相似,有着一种令人不忍亵.渎的圣洁。
随着她的注视,那原本透净的脸上肉眼可见泛着绯红,耳垂充血得几欲滴落。
真是才熏陶助兴药物一会儿吗?褚月见忽然有些怀疑。
奉时雪察觉到视线,缓缓睁开双眼,沉沉的墨眸中冷静已经没有了,带着一丝猩红,含着不加掩饰的暴戾狠意。
看着这样的眼神,褚月见忽地在心中升起一股隐晦,却不容她忽视的恶意。
他现在真的看起来好容易被人欺负啊。
泛着红的眼,连带着那些狠意都变成了欲说之意,看得人心间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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