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生若初
“族里头未出阁的姑娘多的是,不是一个两个。”
“瞧着吧,这事儿闹大了,将来姓顾的人家但凡有个不顺,就要怪被咱家拖累名声。”
顾禾苗兄弟俩还义愤填膺,顾丰登却有些明白过来。
他到底不是热血上头的少年人,立刻明白了顾大伯的一番苦心。
长湾村姓顾的人家加起来能有二十户,都是沾亲带故的,今天他们都同情顾二伯,可报了官将来出了事儿,也会埋怨他。
顾丰登心知自己迟早都会离开长湾村,可大伯一家却会一直住在这里。
“就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今天为了银子对大伯动手,可见已经泯灭了良心。”
顾大伯脸色一冷:“族规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丰登又劝了几回,顾大伯坚持不同意。
“我是苦主,这事儿得听我的。”
甚至还说:“你们要是敢背着我报官,到时候衙门来问,我也不会说被他砸了。”
顾丰登只能顺着他来。
“丰登,我送你回去。”顾禾苗拿上火把。
“就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顾丰登劝道,“大伯虽然醒了,但气色不好,晚上你多看着一些,有事儿喊一声,我能听见。”
“我知道。”
顾禾苗看了看堂弟,低声道:“丰登,我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爹就是个老顽固,总想得太多,其实得罪族人就族人,被他们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
顾丰登笑着说道:“大伯说的也有道理,其实报了官,他的罪名也不一定有多重。”
“你没生气就好。”
顾家屋里头一直亮着灯,听见动静,顾五谷就忙不迭的走出来。
“丰登,你可算回来了。”
顾五谷一直被拦在家里,这会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偏不让我过去,你姐我待在家里头恨不得有千里眼顺风耳。”
在她身后,刘大柱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
原来回到长湾村后,顾丰登怕吓到家中姐弟妹三人,特意让刘大柱先回来。
“姐,我又没受伤,是大伯受伤了。”
“二伯好狠的心,拿着你们当由头骗钱但也罢了,对大伯也下得了手。”
顾五谷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今天我们可吓坏了,生怕你们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幸好是他瞎说的。”
“大伯没事吧,我该去看看的,你偏让他拦着不让去。”
顾丰登耐心的等姐姐唠叨完,才说:“都这么晚了,明早再去吧。”
“听说流了好多的血,怎么可能没事……”
眼看姐姐又要唠叨起来,顾丰登忙道:“姐,我饿了,家里这会儿有吃的吗?”
一听弟弟饿了,顾五谷连忙擦了擦眼泪:“有,姐给你做。”
“哥,这是我刚下的鸡蛋青菜面,你先垫垫肚子。”
顾稻米却端着两碗满满当当的鸡蛋青菜面出来。
“还是稻米细心,瞧我。”顾五谷拍了一下脑袋。
顾丰登坐下来,一口气吃了个精光:“还是稻米的手艺好,吃着也舒心。”
“你们在青山府没吃好吗,是不是你姐夫手艺太差了?”顾五谷忙问。
刘大柱无奈抬头:“我手艺是差,但在青山府的时候有厨子专程给我们做饭吃,一日三餐都是好几道菜,每天都有肉。”
顾五谷一听,皱眉道:“那你跟着去干吗了,去享福啦?”
刘大柱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兴旺和铁蛋呢?”顾丰登岔开话题。
“都睡了,没吵他们起来。”顾五谷说。
顾丰登熬了半夜也有些累了,吃完便发困:“今天都早些休息吧,明天还得开祠堂。”
“那你快去歇着。”
顾五谷忙前忙后的,一直送了弟弟回屋,自己才转身进了屋,结果就瞧见刘大柱依靠在床上,正打算歇息。
她上去就是一巴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敢帮着瞒着我。”
刘大柱连忙搂住她求饶:“丰登怕你们听着担心,当时乱哄哄的,你们去了帮不上忙,到时候反倒是添乱。”
“怎么就添乱了,我是三房长女,合该帮弟弟妹妹们撑腰。”
刘大柱无奈道:“小舅子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外嫁女,稻米又还是个小姑娘,你俩过去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等事情定下来再去。”
顾五谷皱了皱眉:“你说他怎么这么狠心,骗自家人的银子,还打伤了大伯。”
“一样米养百样人,咱憨厚老实的人,哪儿知道他们的心思。”
顾五谷打量了他一番,又说:“他爹,你怎么瞧着还胖了。”
不只是胖了一些,气色也比在家时好了许多,显然他方才说有鱼有肉的话不假。
刘大柱一时失言。
顾五谷这会儿却笑着说:“我就知道丰登那小子不说实话,他哪里是缺人,那是心疼你这头老黄牛,有好事就带上了你。”
刘大柱也是嘿嘿笑:“可不是,哎,住在青山府有吃有喝有银子拿,我都舍不得回来了。”
一看媳妇的冷眼,他立刻又说:“当然,我心里头惦记着媳妇呢,再好也盼着回来。”
“算你还有点良心。”
顾五谷笑着说道:“丰登这孩子知道感恩,可咱也不能占他便宜,你可得记着他的好。”
“那当然。”
夫妻俩窃窃私语,很快屋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大早,顾丰登是被村长派来的人叫醒的。
他只来得及洗了把脸,便跟着来人前往长湾村的祠堂。
祠堂里,几位族老肃穆而坐,顾大伯作为苦主也被搀扶过来,顾禾苗兄弟俩站在他身后,却不见二伯母和堂哥堂妹。
顾五谷带着丈夫跟着一道儿过来,但她作为出嫁女,这样的大事儿并没有发言权,只能跟大伯母一起站在后头看。
目光落到鼻青脸肿的顾二伯,顾五谷只觉得痛快。
“人齐了就开始吧。”
村长咳嗽一声:“顾银牛,顾家族规,兄弟,手足也,手足相残,兄弟阋墙,不可宽恕。”
“今日你为了几两银钱,就做出殴打亲大哥,导致他险些丧命,罪加一等。”
“事情经过,金牛已经跟我们说得一清二楚,人证物证都在,你休要狡辩。”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顾二伯被堵住嘴,这会儿使劲挣扎起来。
村长差人拔掉他口中布团。
顾二伯跪着喊道:“村长,族老,我知道错了,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啊。”
自从顾大伯醒来,他倒是不喊着被冤枉了。
只是涕泪横流:“大哥,我真的没想打你,我只是想偷走银子。”
“我欠了赌坊好大一笔钱,他们说今天再不还钱,就要把我家粮仓卖到黑矿里,还要把娟娟卖进窑子。”
“大哥,丰登是你侄儿,粮仓和娟娟也是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顾大伯脸色一沉:“你竟然还去赌!”
“粮仓和娟娟呢,还有你媳妇,他们都不在家。”村长皱眉问道。
顾二伯瑟缩了一下,解释道:“我怕赌坊的人上门催债,让他们娘带着他们回娘家避避。”
“大哥,昨天我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我错了,求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是刘家,是他们传出来的消息,让我以为丰登真的犯事儿了,怕你们会拿着银钱去救他,那样一来我怎么还上这赌债,所以才会铤而走险。”
“我要知道丰登好好的,我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顾丰登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位二伯冷血自私,哪里想到要不是他们刚好遇上,大伯就会死在荒郊野外。
“欠了银子就能残害手足,就能置手足之亲于死地吗?
”顾丰登冷声喝道。
“大伯,村长,各位族老,若是村中人人都有样学样,那岂不是天下大乱?”
原本顾二伯一番哭求,顾大伯便有些心软,此时却清醒过来。
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躺在地上,看着弟弟远去背影时的绝望和愤怒。
一咬牙,顾大伯喊道:“村长,请严惩。”
村长看了眼几位族老,心底都觉得这次姑息不得。
无论缘由,这顾老二打伤了大哥,带走了银子是真的。
“按照族规,凡盗窃一罪,当杖三十,残害手足,当杖一百,若有再犯逐出本族,削谱罚地,以儆效尤。”
这判罚听起来不算重,但一百三十杖下去,壮年男子也是非死即伤。
显然族老们也觉得此事恶劣,要严加惩戒。
顾二伯脸色惨白,环顾左右,见无人同情,只得哭喊道:“大哥,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快帮我求求情。”
“他们这是想活活打死我啊,我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顾金牛,当初爹死的时候你可是说过会照顾好我们,结果现在呢,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要打死我!”
“娘呢,娘肯定不会答应的,我娘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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