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他悄悄抬起头,看了眼大口吃肉的二哥,又看了眼永远运筹帷幄的小五弟,和平静似水的大哥。
有这样几个厉害的兄弟,好处是不用他绞尽脑汁,坏处是总是用不到他。
即使是大哥装病这样的事情,他也不过是贡献了点医术和药物,并没有真正给出有用的建议。
可明明他也想到了,他都想过啊。
温知允垂下纤细的脖颈,心底带着复杂和感慨,又有几分欢欣和无奈。
“那明日,就让小四带我去了。”饭桌上的许默突然出声,“知允,你明日可要上门探诊?”
突然被点到名,他有几分慌乱,“没有,明日很清闲。”
“那就好,你替我想个能瞒天过海的好病症,到时候让方家吃个大亏。”许默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去看书。”
他走的那么施施然,其余人头都不抬,继续吃吃喝喝,嬉笑交谈。
没有人挤眉弄眼偷偷交流,也没有人故意安慰抚他内心,甚至没有人特意关注过他的失落。
温知允长出一口气,想起许默的交代,又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在他笑了以后,哥哥弟弟妹妹们全都笑起来。
油灯下的许默打开书籍,也轻轻地勾起嘴角。
隔天。
已经出了二月,丰京的天气既保留几分冬季寒凉,又携裹着春季温暖,惹得束缚已久的公子姑娘们心神大动,不约而同地出门踏青。
姜三就是这个时候载着病弱的许默出现,他面色苍白穿着夹袄,手里还捂着温热的汤婆子,偶尔看见朝气蓬勃的同龄人,忍不住流露羡慕。
是真的羡慕。
他已经三个月没出过家门了。
“大哥别难过,会好起来的。”长宴拍着他手,语带叹息。
姜三在外头赶马车,听到这话强忍笑意,生怕露馅。
“会的吧。”许默声音恹恹,听不出喜怒。
马车还在继续前行,似乎是想要跟着踏青的队伍,又渐渐跟他们脱离。
行至丰京西城外的柳树林,公子姑娘们欢喜着吟诗作对,三两成群,只余许默的马车远远观望,不敢靠近。
放在外人眼里就是:这个人身子不大好,想出来凑热闹,又不敢凑。
然而情况实际是:温知允指着人群里那个白衣飘飘的,轻声道,“他就是方远。”
方家,方远。
一个从五年前就如雷贯耳,却始终没能相见的人。
得益于温知允发展的医女按摩活计,虽然在富贵云集的丰京没能迅速扬名,但也打出一片小天地。
好几个世家的夫人都请过温氏医馆的医女,当时去方家的就是汪小竹,她巧遇到方远同方夫人见礼,于是记下了这位方家二公子的长相。
后来于出诊路上再遇方家人,汪小竹又指认给温知允,温知允才能在数位世家公子中辨认出方远。
他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与方恒长相有两份相似,但少了那份英姿勃发,更多几分儒雅书卷气息。
单看外表就是个普通的富贵世家公子,甚至不如江家的两位子弟优秀。
可就是这么个人卷进方家两房争斗,还夺走了许默的会试成绩。
若不是许默恰好拿了会元,若不是方恒坚强勇敢,世上也许就少了两个优秀儿郎。
现在,不管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三弟方恒也罢,许默凝起双目,平静自若道,“动手吧,小四。”
第356章 爹
大户人家出行的马车上都配有车夫,把公子姑娘们放在目的地后,车夫会赶着马车找到木桩,栓好缰绳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这会车夫们刚刚抵达木桩附近,依着次序拴上缰绳。
姜三赶着马车跟在方家马车身后,微微拉开空隙,但又不够其他家族马车插队进来,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就是这个时候。”温知允拔出沾了毒药的银针,瞄准马儿屁股,狠狠投掷过去。
扎银针,练准头,是所有大夫都要具备的基本功。
他虽年纪小,但也下过苦功夫,整个胳膊上扎的都是小孔,两年才堪堪消失。
如今隔着五步远的距离,亦能精准秒中目标。
细软的银针比发丝还要单薄,刚插进去马儿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直到麻痒的速度蔓延开来,马儿才嘶鸣着扬蹄,有了发狂的前兆。
正准备拴缰绳的车夫吓了一跳,屁滚尿流地逃窜。
“时间刚刚好。”温知允吐了口气,“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姜三。”
“放心吧公子。”姜三嘿嘿一笑,假装惊恐地操控着马儿后退,却因为反应太过迟钝而与方家的马车撞了个结实。
远处踏青的公子姑娘们只听得巨大的声响,紧接着就是马儿的嘶鸣惨叫。
近处的车夫们则看见马车受到震荡,里头精准抛出个病弱的公子,摔在草地上打了两个滚,再没动静。
他的怀里还捂着汤婆子,这会洒落地面,热水遇到冷天,氤氲出白色的雾气。
“大哥。”温知允凄厉地叫了起来,把旁边的长宴都吓了跳。
没想到那么温温柔柔的人,演起戏来爆发力挺强。
看来以前屈才了。
“公子。”姜三也惨叫,手忙脚乱地从车辕上跳下来,路过方家马儿的屁股,还不忘拽走银针。
长宴见状,也只能哭哭啼啼地跟上。
“大哥,你怎么了。”
“大哥,你没事吧。”
“这是造了什么孽,上次掉水里病还没好,这会又被摔出来,大哥你醒醒,你不要吓唬我们。”
两位小公子哭地凄凄切切,让人想忽略都不能。
踏青的公子姑娘们纷纷围过来,当认出来许默,毫不知情的齐淮兄妹面色变了,屁股刚好的赵元呆了。
他们纷纷扑过来,七手八脚地扶起来许默,看着他苍白的面色,虚软的模样,久久说不出来话。
“为什么许兄会在这里?”齐淮回过神,第一句就是质问。
是啊,病弱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长宴揉着眼角,轻声道,“大哥闷太久了,想出来散散心,看能不能好起来。”
温知允满含泪花,“我们甚至没有想出去,只是在车里坐着,都要被这样对待吗?”
哪样对待?
谁对待的?
在场几乎没有蠢人,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许默和方家的会元之争,几个胆子大的更是直接侧目打量起方远。
“那是谁家的马车!”赵元暴躁到连身份悬殊都不顾,“一定要这么赶尽杀绝吗,许兄都病成这样了,非要他死不行吗?”
众所周知,大家族的马车都有自己独特的标志。
随着两车相撞引动震荡,不仅许默被甩出车厢,方家的标志也跌落在稍远处。
一袭黑衣的齐悦捡起来,在掌心反复观摩片刻,最后甩到众人脚下。
罪魁祸首是谁几乎不言而喻。
尽管众人碍于方家的地位不敢鄙夷,但私下里交谈在所难免,形形色色的目光更是难以让人忍受。
方远握紧拳头,好大会子才道,“这一切都是误会,方家会尽力为许公子医治。”
“医治,医治能让我大哥在会试之前好起来吗?”温知允抬起头,白嫩的面容上布满泪痕,“是华佗在世,还是扁鹊重生,能让我大哥赶上五天之后的会试?”
方远沉默。
病愈是需要时间的,哪怕是宫里的太医,也不可能让一个病人五天之后生龙活虎。
但不治,方家这个锅就要结结实实背在身上了。
方远深吸一口气,“来人,拿上方家令牌,去宫里请太医,务必要最好的,资格最老的。”
转过头又对着众人道,“不管怎么样,都是方家的马车导致许公子身受重伤,烦请诸位放心,方家一定会尽力照顾到许公子痊愈。”
说他假惺惺也好,说他事后弥补也罢,至少他做了,把众人表面上的嘴给堵住了。
“至于马车冲撞事件,方家也一定会给许公子个说法。”方远语气逐渐冷厉。
看样子,是要认认真真调查了。
擦着泪的温知允身子微僵,有些不知所措。
长宴轻拍他的手背,站起身道,“我们相信方公子会给我们一个说法,也相信无论如何会找到罪魁祸首。”
他故意挑几个词汇加重语气,听着好像是感谢方家,实际是指出方家很可能找个替罪羊出来。
“只是我大哥已经伤成了这样,真交给别人我们不放心。”他语气一转,恢复不卑不亢,“还请方公子放我们兄弟归家,筹备五天后的会试。”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方家要是不答应,那真就是看不得许默好,盼着许默考不了会试。
那么多人都在,方远拳头几次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刻,忽然想起什么,恢复从容平静,“既然许公子为了会试那么努力,方家也只能如许公子所愿。”
说完,指挥着几个家仆疏散开人群,空出道路。
他看着姜三把许默抬回车内,看着马车摇摇晃晃离去,眼中始终带着愧疚,面上更是叹息无奈。
“这个方远有几分能耐。”长宴点评。
昏迷中的许默也睁开眼,缓缓坐直,“他最后的那番话是在暗示别人,咱们故意的呢。”
虽然怎么想在于丰京百姓,但他能想到这些反击,证明并非平庸。
“只要他们不来打搅大哥会试就行。”温知允为许默检查身体,“大哥摔出去可有疼痛,可有不适?”
许默摆了摆手,他今日的袄子足够厚,胸前身后还垫了棉花,并无大碍。
倒是这个方家方远,得愈发小心提防。
上一篇:七零闷骚厂长被腰软娇花一吻动情
下一篇:快穿:娇软美人沦为反派的囚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