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姜笙每次都要扒上半天刺,才能美美吃上一口,可今天她才刚扒到一半,就有块干净的鱼肉从天而降,精准落在她碗里。
瞟瞟旁边的人,都在认真吃饭,看不出来是谁给的。
姜笙叹气,夹起鱼肉端详半天,到底还是塞进了嘴里。
有人低声笑,重新夹起鱼块,认认真真扒刺。
一整条的大鲫鱼,姜笙吃了大半,江继祖的碗里也堆满了鱼刺。
饭到尾声,张香莲想起来烧着的汤,急急忙忙过去盛。
大师傅心疼,也撂了筷子过去帮忙。
饭桌上只剩几个哥哥,姜笙终于能放下筷子,轻声道,“不管怎么样,都得谢谢您愿意帮我们大哥,大肘子也吃过了,冰荔枝待会我让人送到江府,您意下如何?”
看着是询问,其实是撵人。
小姑娘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为了大哥,为了感谢,她乖乖回到家,也乖乖吃完了饭。
剩下的东西,她不敢想,也不敢要。
十几年前既然扔了她,就不要来找回了吧。
正在剥刺的男人停下动作,将堪比发丝的骨刺剔除,剩下完整鲜嫩的鱼肉沾了沾酱汁,放到姜笙碗里。
“孩子。”江继祖叹息,“江家对不住你,也缺席了你太多时光,如何帮助你都是应该的,不需要你的感激,也不需要你的惦念。”
“我于西北驻守二十年,回京的岁月不过寥寥两三年,不曾为找你出过大力气,也不曾亲自教养过你,更不曾为你撑腰出气。”
“能陪你吃顿饭,为你剔去骨刺已是难得,再多的也不宜肖想。”
“我只是来告诉你,你是有家的人,有爹爹的人,只要你愿意,江家永远对你敞开大门,爹爹永远都会在前方等你。”
男人站起身,眼底似乎有泪花,又生生眨去。
络腮胡覆于面部,让他粗糙的同时,也遮盖住了所有情绪。
他好像永远不会被击碎的山,英武地立于世间,既挡住前方的风,又镇住后方的水。
满桌的美味还在氲氤芳香,用饭的小姑娘低着头不说话,这场景似梦似幻又似真似假。
他伸出手,似乎想再拨弄一下乌黑的小丸子,又怕惹来不悦,只能落寞地将手背于身后。
“大肘子吃过了,冰荔枝留着给哥哥们吃吧,贡院的事你且放心,有我在呢。”他说完,大步转身离去。
张香莲和大师傅正好端着汤过来,满脸惊愕不解。
大概是想,帮助他们的大恩人,怎么连汤都不喝就走呢。
又或者在想,征战沙场的将军千里迢迢从边疆赶回来,是为了谁。
姜笙猛地抬起头,看向沉默的方恒,“三哥,现在北疆正是战时吗?”
方恒点了点头,语气沉痛,“不仅正是战时,还是最激烈最紧张的时刻,若不是攒下几个大功绩,我都没脸请探亲假。”
那他呢。
大将军要立多少功绩,要受多少伤,要杀多少鞑虏,才能力排众议回到丰京。
天家会责备吗,朝廷会愤怒吗,文官会递多少激情愤慨的折子。
她只用顿大肘子就把人给打发了,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姜笙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纠结。
冲动让她站起来,三两步冲到江继祖身后,欲言又止,“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会努力帮你,我会回报你的。”
半天才走到正厅门口的男人转身,眼神看不出喜怒,“我只有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姜笙松了口气,“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我想,陪你玩耍半天。”
这听起来并不过分,但又觉得怪怪的。
姜笙犹豫着答应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吃完饭我带你去。”江继祖嘴角翘起,回去喝了碗汤。
待得饭毕,他们不带侍卫,也不带家仆,就爷俩前往集市。
张香莲还有些担忧,被长宴隐晦地提点两句,才放下心来。
丰京的集市很多,专门卖吃食的却很少,多是衣裳首饰铺子交错,中间穿着两个糕点铺子,两碗面店,又或者两家小酒楼。
比如天街口,又比如四道口。
像眼前这个集市倒是新奇的很,从从走到尾全都是吃食,简直让人目不接暇。
姜笙跟在江继祖身后,刚开始还有些拘谨,随着各种香味涌来,她的眼底只剩下欢喜。
男人忍着笑意,先买了两串糖葫芦,爷俩一人一串,吃地津津有味。
再路过千层酥饼铺子,一块撕成两半,不吃多只尝味儿。
还有山楂味的八宝粥,夹着驴肉的火烧,羊香浓郁的肉羹,用柿子做的小饼,装在葫芦里的鸡。
尽管每样都是两口,姜笙还是吃到肚皮溜圆,几乎走不动路。
“为什么我不知道这里,这是什么集市。”她按捺不住好奇,主动询问。
“是我小时候发现的地方。”江继祖轻笑,“后来上了战场就很少来了,没想到添了那么多美味。”
姜笙打了个嗝,刚刚吃的东西并着大肘子红烧鱼一起往上涌。
撑,太撑了。
撑得人发困,撑得人不想动。
可惜哥哥不在,否则她一定要赖在哥哥的背上,死活不肯下来。
旁边路过一对父子,儿子岔开双腿坐在父亲的肩上,嘻嘻哈哈着路过。
姜笙眨了眨眼,思绪愈发模糊。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询问,“是不是累了?”
她傻傻点头,接着就感觉腾空而起,似乎从什么顶上越过,很快落在宽厚的肩膀上。
陡然的高度让她下意识抱紧眼前,回过神才发现,竟是颗头颅。
“别害怕。”有手抓紧她的脚腕,将她结实固定。
四周景色不断后退,莫名的安全感袭来,伴着浓郁的困意,她终于把脸埋在浓密的乌发中,像是在压抑情绪。
又像是隐藏那两颗晶莹剔透的金豆。
第363章 调查取证
姜笙坐在父亲肩膀上,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好像穿过市集,穿过街道,穿过门口的青石板路。
好像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又好像听到了姑姑的声音,还有大惊失色的叱责。
真困啊,她只想睡觉。
小姑娘打个哈欠,手里拽着两缕发丝,再次没了动静。
负责开门的张香莲却是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仰头查看,当确定正在香甜迷糊的真是姜笙后,怒从心底起。
哪怕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哪怕知道两人的关系,她还是压着声音叱责,“你这是做什么,那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能扛在肩膀上。”
“还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她十二岁了,是个大姑娘!”
古有名节,男女七岁不同席,十三岁的姑娘甚至可以议亲,十五岁便能嫁过去当娘了。
姜笙个头虽矮了些,年岁却是实打实到了,跟哥哥们也仅限于追逐打闹,再不复幼时亲亲抱抱。
张香莲的愤怒情有可原,斥责也是本能使然。
等到脱口而出,两个人才都有些怔愣。
她是意识到自己凶了个将军,将军则是略有几分羞赧,“我是侧着扛的,只用了一边肩膀。”
小姜笙连睡觉的姿势都是斜着,重量也几乎都压在他的头上。
比起直接骑尿脖的方式要文雅点。
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张香莲反应过来,声音微扬,“怎么样都不行,十二岁的大姑娘,不能再这样扛着了,让别人看见怎么想。”
道理是父女情深,但抵不过人心。
为了姜笙好,就不能这样扛。
“我知道了。”江继祖叹了口气,“是我鲁莽了,我只是想着,幼时不曾这样抗过她行走,以后她的年岁越长……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男人艰难说完,转过了头,想压住眼角的红,也想控住哽咽的喉。
怎么就,晚了那么多年。
逝去的岁月,过往的种种,终究也只能从纸墨中窥得一二。
可惜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也没人能够穿梭岁月。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在未来的时光里,尽可能弥补。
一点,一点,再一点。
姜笙到底还是让张香莲抱回了房间。
穿过喧闹的院落,带刀近卫之一正在跟姜一比武,其他人围成一圈,热闹加油鼓气。
越过柔和的厅堂,哥哥们指着舆图,听方恒讲述边疆生活,讲述刺激紧张的杀戮,讲述残忍淋漓的鲜血,讲述那些无辜惨死的生命。
抵达静谧的卧房,迷糊的困倦小姑娘终于能跌进柔软的床铺,抱着云朵般的被子,用面颊轻蹭的同时,呢喃低语了两句什么。
张香莲浅笑,为她脱去外裳,为她理好鬓发,为她盖好被褥。
等带上门再出去的时候,门口那个魁梧愧疚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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